第三十章、伪．後日谈（二）

托里斯汀王城内，国王晋见室。

菲利浦三世坐在主位上，尽可能地保持着自身威严。但是在看到底下不断地来回踱步，而且脸色因愤怒而完全扭曲的达太安公爵，菲利浦三世最终还是尴尬地说道。

「我说达太安……稍微冷静一下吧……」

「我怎麽可能冷静一下！皮埃尔那个不孝子居然做出这种事来，而且还长达了五年之久，陛下要老臣我如何冷静下来？！」

面对菲利浦三世的好言相劝，达太安公爵则是大吼回应着，完全丧失了应有的礼节。

「总之、还是先坐下来吧。对了，本王这里有着名为『淡定红茶』的上好茶叶……」

「老臣不需要！尤其是陛下，早已知晓此事却丝毫不告知老臣，而且完全不加以阻止，究竟是存何居心？！」

【就是因为担心你会有这种反应啊……】

即使是听闻达太安公爵那与大逆不道没两样的发言，熟知达太安个性的菲利浦三世，完全没有发怒的样子。

只因为在这件事情上，菲利浦三世绝对算得上是帮凶。

「还有比比安殿下！对於这件事情您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达太安公爵转头，对着刚进入晋见室的比比安．杰巴尔喊道。

「我也是今日才从公爵口中得知此事。」

面对达太安公爵那彷佛要择人而噬的目光，成为魔法卫士队正式队长的比比安，直接出卖了菲利浦三世，面无表情地说谎着。

达太安公爵相信了比比安的说词，继续转头瞪着菲利浦三世。对此，菲利浦三世也只能苦哈哈地笑着。

早已而立之年的比比安──

「还没到（瞪）。」

──对不起。离而立之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比比安，其实是被菲利浦三世叫过来的，为的就是要藉他人之手平息达太安公爵的怒气。

达太安公爵发怒的原因也很简单：得知了加琳的真实性别。

当然，达太安公爵并不是因为加琳谎报性别加入魔法卫士队而发怒，毕竟眼前比比安就是女性加入卫士队最好的例子。

让达太安公爵发怒的事情，则是源自真相揭露後的某件事实。

『塞多利昂与加琳同居整整五年』。

自己的独生子居然坏了人家女性的清白，而且还私下囚禁了人家整整五年的时间。光凭这两点，就足够让被称为『贵族完美模范』的达太安公爵火冒三丈了。

虽然这种判断相当有问题，但是如今正在气头上的达太安公爵，完全听不进去其他人的劝言。

这时，名为迪佩雷的仆从走了进来。

「塞多利昂殿下和加琳殿下来了。」

「马上传他们进来。」

迪佩雷点了点头，把门外的两人带入晋见室。

走在前头的塞多利昂，左眼依旧戴着单片眼镜。但与五年前的颓废不同，此时塞多利昂的眼神非常锐利。那头经由魔法染色的灰发，也随着时间过去逐渐退色，变成了略带金辉的银发，让塞多利昂那本来就相当有魅力的面貌更上一层楼。

刚满二十岁不久，走在塞多利昂身後的加琳，则是穿着尼欧所赠与的面具、胸甲与肩甲。随着这五年的时间过去，加琳的身材也逐渐发育着，现今加琳身高只略低於前方的塞多利昂。鲜艳的桃红色长发，则是乾净俐落地绑在身後，显得英气勃发。

胸甲与肩甲的存在，完全遮蔽住了加琳的第二性徵与纤细身材。即使是达太安公爵也不得不承认，若非从别处得知了加琳的真实性别，自己绝对看不出来眼前的加琳是女儿身。

塞多利昂跟加琳见到怒气腾腾的达太安公爵，皆是一愣。

为了避免加琳的性别曝光，菲利浦三世是以『有事相谈』为名义，将两人召入王宫里，因此两人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达太安公爵。

「皮埃尔！看你做了甚麽好事！」

退出去的迪佩雷才刚将门关上，达太安公爵就一拳朝着塞多利昂的脸上挥了下去！

早已发觉自己父亲表情不对的塞多利昂，连忙偏头闪过这一拳。加琳则是马上挡在塞多利昂的面前，不让达太安公爵有继续出拳的机会。

「够了！达太安你给本王坐下，先听他们两人的解释！」

听到菲利浦三世的喝诉，达太安公爵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陛下，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带有不解意味的中性嗓音，从加琳的面具底下传出。

「唉……加琳，请把面具拿下来吧。达太安公爵已经知晓了。」

比比安无奈说道。

还在困惑的塞多利昂，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加琳则是皱起眉头，但还是依言拿下了面具。

加琳面具下的面容，已经完全脱离了年幼时的中性。茶褐色的瞳孔不仅映照出加琳的坚强意志，还有多次出入修罗场才会有的精悍目光。有着精致小巧的脸蛋，以及端庄秀丽的面貌，但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一股英气逼人的军旅气息。

毫无疑问的美人。

不管任何人见到加琳的真面目，都绝不会把加琳误认成男性。

「咳、咳！」

察觉场上气氛略为尴尬的菲利浦三世清咳数声，直接切入正题说道。

「达太安啊，过度急躁不管在何时都是大忌，这点希望你能牢记在心。至於塞多利昂、加琳，本王将你们两位叫来的原因，是因为瓦利埃尔公爵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你们。」

见到菲利浦三世示意，冷静下来的达太安公爵，转头看向塞多利昂问道。

「我先问几件事情，皮埃尔你给我老实回答──不老实回答或回答让我不满意，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我明白了。」

即使达太安公爵的话语极度矛盾，可塞多利昂依然毫无畏惧地说着。

虽然心中很满意塞多利昂的坦然表现，不过达太安公爵还是摆出愤怒的表情问道。

「为什麽加琳这名女性会跟你住在一起？！」

「为了掩护加琳的真实性别。」

「如此不知廉耻的主意是你提出的？！」

「不是，是四年前的神通王，十八岁．未婚。」

「又是那个浑球小子！？」

得知主谋是尼欧的达太安公爵，立刻想起了被尼欧一脚踹出酒馆，以及多次遭当面甩门的不堪回忆。就算尼欧最後帮助达太安公爵与塞多利昂和好，但这并不妨碍达太安公爵继续厌恶尼欧。

看着自家父亲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塞多利昂不禁在心中腹诽着。

【该不会……老板已经算到了父亲的反应，才主动提出这方案？】

「那麽这面具跟胸甲……该不会也是那神通王所制造的？」

「没错。」

「哼，没想到那小子的锻造技术还不错嘛。」

听到这句话，塞多利昂跟加琳同时想起四年前尼欧留下的那封信。塞多利昂忍不住偷瞄了加琳的胸甲一眼，随即脸色通红地转过头去。加琳发现塞多利昂的反应，也脸带潮红地朝着塞多利昂的侧腹赏了一肘。

达太安公爵自然见到了两人的小动作，偏头开始问起加琳问题。

「加琳──不对，加里努．多．迈伊艾尔，不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吧？」

「不会，公爵大人请说。」

「那好，我这个不肖子在这五年内有没有作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欸？」

「不需要有任何担忧，也不需要担心我会包庇皮埃尔，尽管放心的说出来，我一定会让这不肖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加琳瞬间明白自己为什麽会被叫来，以及为何先前达太安公爵会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加琳也明白到，今天如果不老实说出来的话，塞多利昂很有可能被盛怒中的达太安公爵打死。

「那个……塞多利昂他……」

「他干了什麽？！」

加琳那支吾以对的样子，反倒让达太安公爵心中的怀疑落实，当场转头瞪着一脸无辜貌的塞多利昂。

「他……他曾看过我换衣服……」

「还有呢？」

「……有、有亲吻过我……」

「只有这样？」

「还、还有……他摸过…………胸部…………」

加琳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到最後几乎是细如蚊鸣。

「……这五年来皮埃尔就只做过这些事情？真的没有其他举动？」

终於发觉到不对劲的达太安公爵，语气微妙地说道。

红着脸的加琳死命摇头。

看到加琳想把头埋入胸甲里面的样子，比比安脸色古怪地看项塞多利昂。

【在同个房间里朝夕相处了五年，你就只作过这些事情？你还是不是男人，该不会你也跟加琳一样女扮男装吧？】

领悟到比比安眼神意思的塞多利昂，偏过头去不敢直视比比安的目光。

「但是……」

听到还有下文，达太安公爵跟比比安同时提高了注意力。

「那时候他、他还以为……我是男的……」

这下子，就连菲利浦三世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塞多利昂。

见到其他三人的怪异神色，塞多利昂突然觉得现在的晋见室比地狱还要难熬。若是可以，塞多利昂宁可再次面对艾斯塔修百名手下的包围夹杀，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令人尴尬万分的晋见室里。

可惜的是，他没得选。

幸好的是，加琳话还没说完。

「不过、那都是塞多利昂喝醉酒时的举动！」

虽然有点亡羊补牢的意味在内，但至少三人看塞多利昂的眼神也恢复正常。

达太安公爵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加琳的面前，仔细地观察着加琳。

无庸置疑的，加琳有着强大的魔法实力。在托里斯塔尼亚的街道上，加琳甚至被称作『王国创始以来最强的风术使』。

不过……这称呼的出现，其实或多或少都与隶属於阿尔比昂的艾力奥．曼迪尔有关。

『开国以来最强的御林骑士』。

『王国创始以来最强的风术使』。

两者不论是字数或是实际意义上，互相比较的意味可说是相当明显。当然论实力，如今的加琳远不及早已壮年的艾力奥，可加琳却还有着相当大的成长空间。

【还有，刚才见到我出手攻击皮埃尔，她毫不犹豫地挡在皮埃尔的面前……数年前我来带回皮埃尔时，似乎也有过相同情况呢。】

达太安公爵忍不住心中自嘲着，但却又马上转过念头。

【但是……还是有必要将谣言的开端扼杀在未萌芽时，毕竟迈伊艾尔只是个小家族呢。】

原先达太安公爵得知加琳身分後，对於塞多利昂居然作出如此下流一事感到愤怒，这一点并非虚假。

可是当误会解开之後，达太安公爵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弥补加琳，而是该如何让塞多利昂跟加琳分开，好避免其他贵族知晓真相後说闲话。用地球上的话来形容，达太安公爵如今的心态绝对是得陇望蜀兼得寸进尺。

倒也不能怪达太安公爵见风转舵，毕竟贵族间的尔虞我诈，达太安公爵见得太多了。要是加琳的女性身分曝光，第一个名誉受损的，绝对是同居长达五年的塞多利昂。

作父母的总是希望留给孩子最好的东西，这点达太安公爵也不例外。加上与塞多利昂和解後，达太安公爵一直耿耿於怀着数年前的亏欠。

加琳要成为塞多利昂的对象是足够了，但却远远不及达太安公爵心中理想媳妇的高度。

就算不论门当户对的事情，心性这种东西也足够让达太安公爵犹豫许久。达太安公爵虽然相信加琳的为人，但他不相信迈伊艾尔家族其他人的品性。

而且追根究柢的话，加琳五年前貌似也撒了个谎……

一想到这里，达太安公爵在心中暗自下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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