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

数天前，加尔玛尼亚首都温德伯纳不远处的某栋建筑。

「啊啊──闲死了！闷死了！无聊到极点了啊啊啊！」

名为威索的少年──说错，看似少年的青年──正仰躺在府邸大厅的椅子上，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

「那个皇帝果然是脑袋撞坏了！就跟他说阿尔迪拉森林打不下来，叫他彻底死了这条心。结果居然说我怠忽职守，罚我这段时间不得离开领地！有本事的话自己率兵打下来啊，狗屁混帐！」

威索朝天大吼着，看起来对於当今加尔玛尼亚的皇帝，阿尔布雷希特三世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爆发边缘。

「喂，至少保留点对皇帝陛下的敬意吧。」

「这里是我家，我爱怎麽骂就怎麽骂！而且阿道夫你私底下骂得比我还要过分，你有什麽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面对坐在下位，条顿骑士团副团长阿道夫的劝言，威索保持着仰头姿势，头也不回地说道。

「至少本大爷不会在这种半公开场合说。」阿道夫玩弄了一下金属耳饰：「还是太过锋芒毕露了呢，小黄鼠狼威索。」

「阿道夫．瑞德贺！你敢再叫一次那个绰号就宰了你！」

「那改成矮侏儒威索？」

「你他●○◎的全家才是矮侏儒！」

「本大爷相信这称呼也适用在你身上，亲爱的妹夫。」

「好，我决定了，我要杀了你，阿道夫你给我坐在位置上不要动。」

话说如此，但威索看上去丝毫没有从座位上移动的打算。

阿道夫见状，露出玩味的表情说道。

「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本大爷相信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你的暴躁个性是装出来的吧？加尔玛尼亚三大问题人物之首，威索．布拉沃。」

「现在没动力，等我心情好时再斩了你。」

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现在的威索，完全没有圣殿骑士团团长该有的样子──即使自己被公认为是加尔玛尼亚境内的最强魔法使。

威索成为圣殿骑士团团长的缘由，要追朔到六年前的时候。

刚满十八岁的威索，当时已经是加尔玛尼亚数一数二的火系魔法使。甚至有许多人在私下谣传，不久後的骑士竞武大会冠军必然是由威索获得。

毕竟另外两名能够与威索抗衡的魔法使，艾伦．希伯莱与娜塔利娅．泽鲁普斯特，早已分别担任条顿与马尔他骑士团的团长，自然不可能与威索相争。

但，这也为威索引来了杀机……

六年前，威索因为皇帝阿尔布雷希特三世的旨意，私下前往戈里亚调查。但之後却因为情报外泄与误导，导致回程时遭到北花坛骑士的伏击，从此下落不明。

虽然威索的父亲在得知後，坚持威索只是因为闹脾气不想回家而已，可大部分的人都一致认定：威索已经死在北花坛骑士的手上。

不过……这份认知维持不到两年，就彻底崩坏了。

骑士竞武大会的第一天，威索就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大会上，威索连败百名魔法使。

虽说这种情况与魔法使们实力参差不齐有关，但如此辉煌的战绩，依然震摄了在场所有人。

最後在些许轻伤的情况下，威索获得了骑士竞武大会的冠军。

後来有人问起威索失踪这麽久的原因，换来了威索的──

『我只是不想回家而已。为什麽不想回家？干你屁事。』

──这种令人傻眼的回答。

皇帝得知後，对威索的回答感到不悦，但也同时佩服起威索父亲的判断之准。

话虽如此，但仍有不少人认为威索在这两年内一定遇上了某些事情。只因为威索在骑士竞武大会上展现的实力，远远超过正常魔法使的成长速度。

回归正题。

「不过还真是辛苦你了啊。」阿道夫笑了一下：「明明比呆瓜伦还要好战，却为了帮他一把而刻意压制自己的部分性格，好让呆瓜伦得以建立好战名声。第一暴躁、第二好斗、第三惹人怨，这已经快变成加尔玛尼亚的常识了。」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明明有着矩形级实力还装成废物。还有你是来这边跟我闲话家常的吗？有事快说。」

「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喔。」

「他前几天才命令我不得离开领地，现在又突然想叫我去办事了？！」

虽然语气相当不爽，但威索并没有阻止阿道夫继续说下去。

「任务内容也很简单：潜入调查罗马尼亚。最近罗马尼亚频频传出大动作，所以皇帝陛下要我们前去找出原因。」

「哈？！为什麽我们一定要去罗马尼亚那种鬼地方调查！」

「罗马尼亚好歹也是普利弥尔教的信仰中心。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包准一堆平民与贵族冲过来杀了你这个渎神者。」

「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挑战这种东西我向来都是来者不惧！而且我有说错吗？在始祖的墓地上建立城市，然後还自称是始祖的守墓人，这不算鬼地方那什麽才算？」

威索嗤之以鼻地说道。

「毕竟始祖保护了我们，我们这些後人保护他的屍骸也很正常啊。」

「保护？这种定居在墓地上的行为，就我看来更像是『镇压』喔。」

「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吧，不管是保护或镇压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反正已经是死人了。」

阿道夫耸了耸肩说道。虽然没有威索那种不屑态度，但阿道夫语气里对始祖的敬意也不算多。

「问题是，皇帝陛下这次旨意里，指名要三大骑士团的团长负责此事，而且……不得大量调动团员。」

「给我慢着！」威索从椅子上坐起身来，一脸惊诧地说道：「阿尔布雷希特那家伙的意思是──」

「没错，这次……」阿道夫深呼吸了一下：「……我们几个要亲自去调查。」

「这是什麽愚蠢的命令！阿尔布雷希特的脑袋是被食屍鸟啃了是吧！三大骑士团的团长暗中前往罗马尼亚，这种事情绝对会被罗马尼亚发现！就算想支开我们三个，也该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不算暗中，因为皇帝陛下已经通知过罗马尼亚这件事情了。」

「什──！」

威索先是狠狠骂一句加尔玛尼亚俚语，随後开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他到底想干什麽！是想疏远我们几个，藉此宣告我们的地位不如以往？还是想支开我们，趁机往团里安插亲信或内应？」

即使对此感到不爽与愤怒，但威索并未丧失判断能力，并开始猜测起皇帝的想法。

但是……在看到阿道夫继续稳坐在座位的模样时，威索也停下脚步，语气不善地说道。

「我说……该不会你已经知道背後原因了？所以特地说出来想看我的笑话？」

「背後原因什麽的，本大爷是不清楚啦。但本大爷知道是谁帮皇帝陛下出这个主意的。」

「谁？！」

「侯爵鲁道夫。」

「侯爵鲁──给我等一下！那不就是你爸吗？！」

「是啊……」

阿道夫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情。

「……你什麽时候要扳倒你爸？你再不出手，我担心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威索手轻轻扶在腰间剑柄上，语气冷酷地说着。

「拜托……这件事情让我自己来就好……」

「要等到什麽时候？难道是看你还能瞒住艾伦多久吗？」

面对威索的质问，阿道夫默不吭声。

「就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你大局观跟智谋都在你父亲之上，但是论政治资源与人脉关系你根本赢不了他。就连当今皇帝将具有继承权的兄弟囚禁在塔中，也是因为听从你父亲的建议。每日一片面包跟一杯水，暖炉柴薪每周只有两根，还真是是绝情得可以。」

威索的话语带着浓厚的轻视感，但眼神却是异常认真。

「正因为如此，你才会提议我们四人装作互相敌视，藉此分散风险。而且最重要的是──」威索眼神一凝：「──不管艾伦或你父亲谁先对另一方出手，你皆无法坐视不管。但不管是哪一人，你都下不了手。」

「……可以不要现在谈这件事情吗？」

「随便你，反正我也是顺便提醒一下。」

威索坐回座位上，挑着眉说道。

「总之，潜入罗马尼亚这种蠢事恕我不奉陪，要减薪或弹劾都随便他。」

见到威索这个样子，阿道夫也不再罗嗦，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大厅。

然後，意外发生了。

「威索──你又作了什麽事啊？为什麽我一回来就听见你被勒令在家思过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威索眼睛立刻睁大、脸色同时大变。

一旁的阿道夫，则是露出了「这下有趣了」的表情。

一名外表俊俏，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地走入大厅。先是对在场的阿道夫点头示意，随後立刻抓住威索肩膀，并且检查起威索的身体是否有大碍。

「够了！死老头你放手！一回来就捉着人是怎样？！」

「我在外面旅行，听到你被派去阿尔迪拉森林镇压翼人，就急急忙忙的回家一趟。结果才刚回到首都温德伯纳，就听到你被皇帝陛下勒令在家思过，我担心你是不是因为受伤导致不小心惹怒皇帝陛下，所以才回来查看情况啊！」

「就凭那些翼人还没那资格伤到我！」

「但你脸上的伤口是怎麽回事？这很明显是刀伤啊！」

「这──跟你没有关系！总之你现在给我离开这里！你不是很喜欢旅行吗？那就一辈子在外面旅行不要回来算了！」

「威索啊……明明已经二十四岁了，为什麽脾气还是那麽暴躁易怒啊，难道就不能改一改吗？而且我回来後，还听说这几年你一直跟别人说『家里的老头子不在了』，搞得一堆人都误会我已经死了，他们看到我时都露出一副惊吓的表情……这样很不好的啊！威索我跟你说，身为一名贵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你说够了没！？回家一趟就只是为了碎碎念这些事情吗？！」

「当然不是！这种关心怎麽能称作是碎碎念呢！虽然爸爸我很高兴你能够成为骑士团团长，可是从那之後，爸爸就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因为那粗鲁的个性，会不会不小心惹怒他人。威索啊，人生在世就是要以和为贵，有些事情其实真的没有吵起来的必要，处处针锋相对的话很不好的……」

「死老头子你有完没完啊！」

「威索你知道吗？你这样喊我，爸爸我真的觉得很伤心啊。我理想中像天使一样可爱的儿子到底到哪里去了？我明明该教的都有教你，为什麽会个性偏差……明明小时候就很喜欢缠着人说故事，为什麽长大後会变成这样……阿道夫过来你看一下，这是威索小时候的画像……」

见到男子从怀中掏出某张画像，威索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冲上前去夺下那张画像。

「威索你想也看吗？没关系，爸爸复制了好几十份随身携带，就是为了跟大家分享。地下室里还有数千份经过『固定化』处理，威索你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

「原来地下室藏了那种鬼东西？！老头子把钥匙交出来，我要烧光它们！」

「怎麽可以说是鬼东西呢，那可是爸爸的宝贝啊……」

看着泪眼汪汪，一脸心痛样的男子，再看看已经濒临精神崩溃的威索，阿道夫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即使明知道是事实，但还是很难想像，威索居然会是加尔玛尼亚最有名的『好好先生』的亲生儿子阿……还说是遗传出差错还是教养有问题？」

就在阿道夫感叹着世界真奇妙的时候，威索与父亲的争吵也到了尾声。

「……好！就算老头子你说的都对，但这不代表我也要照作吧！」

「虽然爸爸不会强迫你，但是我觉得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聊一聊，看看我们之间的问题是出在哪。」

「啥？！」

「没关系，爸爸知道威索你在关心我跟朋友之间的约定。没有问题，爸爸已经将之後整整半年的行程与邀请都推掉了。正好威索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谈心……」

「半、半年？」

威索少见地露出了惊慌的神情，随後立刻转头看着阿道夫，一脸正色地说道。

「阿道夫，皇帝陛下命令我们什麽时候出发？」

「两天後。」

「那我们现在就到骑士团本部作出发准备！」

「这样不会太急了点吗？」

「不会，一点都不会。皇帝陛下的命令就是一切！」

【真想把这段话录起来啊……】

阿道夫先是愣了一会，随後语气奇妙地说道。

「你确定？娜塔利娅也会跟着一起去喔。」

听到娜塔利娅的名字，威索的脸色瞬间黑掉。但是在看到自己父亲那对『亲子谈话』感到兴致勃勃的样子後，死咬着牙说道。

「我……去！」

「耶，这麽快就要离开了吗？不是有两天准备时间吧，爸爸会帮威索你准备行李的，所以这两天就留在家里──」

「出发！现在就走！阿道夫你不走我就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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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伪宅份子的打赏～

接下来该准备期中考了……（继续临时抱佛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