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所谓的恨

「约瑟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怒意冲昏头的克莉丝朵，足以斩铁断金的冰刃凭空出现手上，滂沱刺骨的寒气顿时弥漫在整个艾克蕾亚港内。

克莉丝朵不明白约瑟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约瑟夫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但对如今的克莉丝朵来说，这些小事无关紧要。

涌上心头的，是杀害义父夏露尔的仇恨；是弄疯奥尔良夫人的憎恨；是逼迫义妹夏洛特的怨恨；以及，潜伏在自己心中许久的无力与悔恨感……

正因为记忆几乎完全回复，所以不想失去身边的人或事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再一次的失去使克莉丝朵更加痛彻心肺。

砸碎十指、剖开内脏、绞烂舌头……这些酷刑手法克莉丝朵并不陌生，自然也做好了用在约瑟夫身上的准备。

当然，克莉丝朵不对约瑟夫下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前团长身分。

然而……

连一句话语都不想对约瑟夫说；

连一句遗言都不想让约瑟夫留；

连一刻都不想再看到约瑟夫出现在面前；

连一秒都不想再看到约瑟夫活在世界上；

压低上身，看似盈弱的双脚瞬间出力，溅起无数冰晶！在这瞬间，双方高达百米的距离瞬间归零，克莉丝朵人影顿时出现在约瑟夫的面前。

克莉丝朵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虽然早就有人发现克莉丝朵的异状并加以警戒，也有人猜到克莉丝朵打算对约瑟夫不利。但绝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克莉丝朵的体能早已远超过正常人类的极限。

虽然克莉丝朵曾经动过直接用魔法，将约瑟夫彻底埋葬在冰雪之下的念头。但是……比起让约瑟夫死在魔法之下，用手中武器将其斩杀，才能够更加体认到对方已死的事实与触感，才能够更加宣泄心中的愤恨与仇念。

以牙还牙、血债血偿……除了死亡以外，克莉丝朵绝不接受约瑟夫其他种代价与下场。

世人常说复仇的结果只会带来空虚，然而这种事情，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空虚也好、满足也罢，都是了结之後才能体会到的事情。

寒气追着克莉丝朵的身影，在空中冻出一条冰霜之路，彷佛在宣告这一击的果决与冷酷。

没有人料到克莉丝朵的行动如此果断与迅速，别说是当事者约瑟夫，就连正好见到这一幕的教皇都没料到──

──除了某些人。

就在克莉丝朵的冰刀即将撕裂约瑟夫喉咙的刹那间，一支粗壮的手臂从後方拽住约瑟夫後领猛然一拉，让约瑟夫逃过了断喉之危！

「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潜藏在冰刀影子底下，克莉丝朵的左手握持着由寒冰构成的螺旋长枪──不，那并非是长枪，仅仅只有枪尖而已！

克莉丝朵左掌爆出宛若水刀般的高速水流，以每秒百米的初速推动寒冰枪尖，意图贯穿约瑟夫与身後之人的腹部！

然而，枪尖被击落了。

约瑟夫的身後转出一名金发贵族，附着『刃』的软鞭魔杖准确地击落了枪尖。

不光如此，软鞭魔杖上的『刃』魔法竟是有如巨木般粗大，普通人等光是接触就会被割裂撕碎，足见施展者的强大。

金发贵族巧妙地挥舞软鞭魔杖攻向克莉丝朵，试图用围魏救赵的方式逼退克莉丝朵。

不过……若是连接触都不用的话呢？

克莉丝朵仅看了一眼。

用着彷佛看着死人的眼神看了软鞭魔杖一眼。

刺向克莉丝朵的软鞭魔杖，顿时整根停在空中，就像是连空气都被冻结般。而冻结住的不只有空气跟魔杖，就连软鞭魔杖上附着的『刃』魔法与魔力，竟也开始有结冻的迹象！

金发贵族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魔杖，随即抽身退避并低头，让本会刺穿自己脑袋的冰飞刀，功亏一篑地穿透了帽子。

与此同时，克莉丝朵左掌的水流也击中了约瑟夫，将约瑟夫与身後那人一同冲飞出去。

拉开约瑟夫的壮硕男子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发现约瑟夫整个人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壮硕男子完全没料到，就在水流沾身的刹那间，整条水流直接化做冰链缠住约瑟夫！

逼退金发贵族的克莉丝朵，左手抓紧冰链回身一拉，用超越常人的臂力将约瑟夫与身後那人一同拉向自己，手中冰刀更是早已摆好位置，等着约瑟夫自己撞上去。

就算是身处地面也无法躲过的情况，更何况两人如今还身处空中，面对这种情况真的还能救下吗？

答案是有。

克莉丝朵的冰刀在刺穿约瑟夫头颅之前，就整把凭空蒸发消失，连左手的冰链也是如此。

冰刀与冰链的解除并非是出自克莉丝朵的意愿，而是某人驱除了克莉丝朵身旁所有水元素。

不远处，一名身穿黑色礼裙如同人偶般的白皙少女，正一边喘着气，一边独立维持着『水元素叱退』这原先需要十几人联手施展的战略级魔法。

克莉丝朵头也不回地朝着少女举起左手，向上一挥。

被克莉丝朵指着的少女，立刻双手摀着自己嘴巴，避免被操控的胃液涌出嘴巴。

理所当然，少女的魔法被解除了，但少女的行动给了壮硕男子反应的机会。

与约瑟夫同时落地的瞬间，壮硕男子的拳头，砸入了船舰甲板。

甲板隆起，一瞬间分解为了细小的尘埃。

以约瑟夫为中心，船舰三分之二的甲板，完全被四处弥漫的尘土给掩盖，同时遮蔽了克莉丝朵的视线。

虽然从克莉丝朵挥刀到现在不到两秒，连战斗时间都称不上，但依然足够让壮硕男子施展超广域的『炼金』魔法，将重达数吨的甲板木材化作粉尘。

就在尘粉飞散的瞬间，最後一人动了。

看上去年仅十岁的少年挥动魔杖，约瑟夫、金发贵族、白皙少女、壮硕男子，还有少年本人都同时飞出粉尘──以及从天而降的锐冰之雨范围外。

随後，粉尘用违反常理的速度与规律，环绕在克莉丝朵的身边。

少年手掌猛握。

数十朵有如花蕊般的火球，在克莉丝朵的身旁凭空出现，并且猛然绽开与爆发！

多种魔法与现象的连锁，使得这高温爆炸的规模，炙热到连成年火龙也会瞬间殒落。不光如此，这剧烈的爆炸像是永无止境般，不断地在克莉丝朵身旁的空间炸开。

『多重牵引』、『聚风之茧』、『炎花凋零』。

虽非是轻而易举，但能同时咏唱三种至少三角级以上的不同属性魔法，少年的实力可见一班。

不到五秒的战斗，双方的攻防却激烈到不像战斗，反倒像是一场战争。

这四人不仅实力高超，在先前完全没有交谈时间的情况下，硬是靠着默契来弥补与克莉丝朵之间的实力差。

扫开身上的冰屑，约瑟夫望着眼前的场景，赞叹地说道。

「不愧是最优秀的北花坛骑士，居然能轻松击退我那位侄女啊。看来『元素兄弟』为了钱什麽都办得到这传言，果然是真的呢。」

面对约瑟夫的称赞与讽刺，元素兄弟的脸上并没任何高兴或是动怒的表情。

只有十岁外貌的达米安，喘着气站起身来，并且脸色严峻地说道。

「约瑟夫陛下，我诚心建议您现在立刻逃命。」

「喔，这是为什麽呢？难道是雇用你们的钱不够吗？这样的话我就再出双倍价钱如何？」

「这并非是钱的问题，而是对手的问题。不论是哪国的骑士团，我们都有一战的能力。但对手是前团长的话──」

达米安的话还没说完，爆炸就停止了。

爆炸的停止并非是因为达米安的魔力不够，而是因为爆炸都被冻结住了。

没错，爆炸被『冻结』了。

爆炸本身即是物理与化学的迅速反应，因此想要阻止只有妨碍能量转变。然而如今的情况，却是『爆炸』本身遭到冻结。

不论是爆炸产生的稳定爆轰波，或是爆炸导致的气体胀大，都被包裹在严冰之中。而被冻结的爆炸，竟给人一种『静态艺术品』的错觉。

克莉丝朵缓缓从冻结的爆炸中走出，身上不仅毫发无伤，就连冰面具本身都没有因高温而溶解过。

而那些被冻结的爆炸，在克莉丝朵经过之时，纷纷化作冰粒散落一地。

此乃魔法，违反一切常理、常识与定律的能力。

「──我们完全没信心保住您的命。」

像是在附合达米安的话，壮硕男子杰克、金发贵族多德、白皙少女嘉内特，都艰难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约瑟夫露出了笑容。

「……那就不用保了。」

「「「「？！」」」」

听到约瑟夫的话，包括达米安在内的元素兄弟，用着惊愕的表情看着约瑟夫走向克莉丝朵。

由於甲板悉皆化作粉尘，因此两人是走在木制梁柱之上。在这仅容两人并肩行走宽度上，约瑟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过克莉丝朵的攻击。

「这不是我亲爱的侄女吗？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去死。」

面对克莉丝朵毫不掩饰的杀意，约瑟夫反倒笑得更为灿烂。

「好阿。」

约瑟夫话一说完，竟是拔起腰间匕首，刺入自己脖子侧边！

匕首剑尖直接穿透喉咙，从约瑟夫脖子的另一旁刺出。

不光是元素兄弟，就连克莉丝朵也愣在原地，任凭约瑟夫的鲜血溅到自己的面具上。

克莉丝朵可以肯定，眼前的约瑟夫绝非他人伪装的替身，更非是用魔法人偶做出的冒牌货。

但正因为是约瑟夫本人，反倒让克莉丝朵更加怒火攻心。

『这样你满意了吗？这样你开心了吗？』

即使约瑟夫已经无法言语，但克莉丝朵依然看出他眼神所代表的含意。

然而这份眼神里，没有任何对於死亡的恐惧，亦无任何忏悔之意。

不是自己亲手杀的，有什麽意义？

不是死在自己手上，有什麽意义？

没让约瑟夫品尝到悔恨之前，就让他死去有什麽意义？

没让约瑟夫体验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就让他死去有什麽意义？！？！

没让约瑟夫明白自己铸下多大过错之前，就让他死去有什麽意义？！

那份痛苦、那份不甘、那份悲哀、那份恨意、那份凄凉、那份伤感、那份愧痛、那份酸辛、那份懊悔、那份痛心……

若是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让约瑟夫体会到，让约瑟夫连罪恶感都没有地死去──

【……开什麽玩笑啊啊啊啊！！！】

克莉丝朵左手立刻抓住约瑟夫的脖子，同时右手立刻拔出还插在脖子上的匕首。

随後，『治癒』魔法全开！

彷若大海般的水元素气息从克莉丝朵身上爆发开来，不仅立刻治好了约瑟夫的致命伤，就连身在不远处的元素兄弟身体的擦伤也完全痊癒。

「……真是了不起的治疗技术呢。」

克莉丝朵的治癒不只治好了伤口，更让约瑟夫恢复了说话能力。

「要是夏露尔中箭的时候，侄女你在场就好了呢。」

「给我闭嘴！给我住口！」克莉丝朵的左手，掐得更加用力：「你给我听清楚！给我把这句话刻在骨子里！刻在脑海里！你的命是小夏洛特的，只有小夏洛特才能决定你的死法！」

「那还真是糟糕，我还以为当上戈里亚王之後，我的命就只有我能决定呢。」

「你──」

「本来以为濒死的时候，可以稍微感受到对世间的一点留恋，结果没想到还是不行呢。」

克莉丝朵毫不犹豫地舍弃右手匕首，握紧拳头朝着约瑟夫脸上揍下去！

克莉丝朵已经相当克制这一拳的力量，不然以克莉丝朵如今的力量，只要一拳就足以使约瑟夫的头颅飞出去。

也正因为如此，克莉丝朵的右手被抓住了。

『克莉丝朵殿下，请暂时收敛您的怒气吧。』

一头等人大的猎鹰，用双爪抓住了克莉丝朵的右手，并且口吐人言对着克莉丝朵说道。

『约瑟夫陛下是我们王权同盟的一员，於情於理，都不能让您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克莉丝朵听完之後，先是盯着猎鹰好一阵子，随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自己的左手，转身走向船舷的方向。

然後，纵身一跃。

确认了克莉丝朵落入水中後，猎鹰向着约瑟夫行了一礼。

『欢迎约瑟夫陛下的到来，但由於时间匆促，来不及准备迎接典礼，还请约瑟夫陛下见谅。』

「没有关系，刚才侄女的招待，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就请恕我失陪了，教皇倪下随後便到。』

猎鹰张开双翼，朝着天空扶摇直上。

元素兄弟来到了约瑟夫身旁，就在此时，达米安听见了约瑟夫在自言自语。

「真羡慕呢……」

「陛下？」

「真羡慕侄女能够像人一样地愤怒与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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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yzett的评价跟打赏～

抱歉这章拖了这麽久，写这章时好几次都卡住，不知该怎麽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