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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她陪在神女身边,好吗?”
林久头也不抬,像是根本没听见他在说话。
刘彻又说,“她会打很多种漂亮的绳结和丝络。”
女孩子先是看着刘彻,但也不敢直视刘彻的面孔,眼睛低垂着,睫毛不停颤动,很紧张的样子。
听了刘彻的话,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就去看林久,她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失仪,惊惶地垂下眼睛,然后她开始点头,拼命地点头。
怎么形容她方才看向林久的那一眼呢,就好像病入膏肓之人忽然得到了续命的神药,那一瞬间,她眼睛里迸发出的光彩简直像是有火在烧。
她好像很害怕自己被林久拒绝,那种害怕已经明显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简直就好像,被林久拒绝之后她就得死,这样的程度。
系统都开始疑惑了,“这妹子是什么身份,刘彻总不至于让自己的女人来陪你玩吧?”
林久还是不说话,仿佛是认为根本没有说话的必要,她只一心一意地玩手上的那些丝线,眼睛里流露出新奇的神采,这时候她的冷漠就被消减了很多,看起来有点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有的样子了。
可是,也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吧,她身边那女孩子的性命悬系在蛛丝上,蛛丝断与不断,全在她一句话上。这种时候,怎么能流露出如此稚气的神色?
话音落下,刘彻很有耐心地等了一秒,两秒,一直等了很久。
那女孩子的表情从期冀变得绝望,她不再点头了,脸色也变得灰败,她深深低下头,不发出声音,眼泪却一滴一滴掉在漆案上,很快连成一片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外面照进来的天光,像是嵌在黑底描金漆案上的一小块亮片。
而神女真的就能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不给。她真的丝毫不在意凡人的悲欢乃至死活。
刘彻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最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觉得“理应如此”,总之他兴致索然地挥了挥手,侍臣就走上前来,又将那个女孩子带了下去。
然后他又毫不见异样地陪林久一起玩。
系统到现在才敢说话,“怎么了?怎么感觉刚刚气氛一下子就不对了,刘彻干什么了?”
“他怀疑我了。”林久平静地说,“可能是我对东方朔和董仲舒的关注在他看来有点过于贴近人的思维方式,也可能是我其他地方露出破绽了,比如玩玩具的时候看起来太像人了。还有可能是他觉得他如今大权在握,可以试着掌控神女,不清楚具体原因是哪个,也可能都沾一点。”
系统倒吸一口冷气,“啊这,怎么看出来的?”
“他把那女孩叫来,就是想往我身边塞人啊,试探一下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我需要人陪吗?这么长时间以来,清凉殿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他之前怎么没想到找人来陪我。”林久说着话,有点提不起兴趣,“反正就是这样。”
“对不起,我太蠢了,还要你跟我解释。”系统察觉到林久的态度,小心翼翼地道了歉。
“没关系,”林久说,“你也蠢不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去死啊。”
系统:硬了,拳头硬了。
系统:好想打她可是打不到,好想骂她可是要忍住。退一步海阔天空——屁嘞,退一步越想越憋屈啊!没关系,不要计较,很快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能摆脱这个魔鬼了。
我忍。系统咬牙切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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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了“我不在的时候,让她陪在神女身边”这样的话,但刘彻根本没有要让任何人代替他陪伴神女的意思。
他仍然长时间和神女待在一起,系统逐渐开始混淆究竟是神女想跟着他一起去宣室殿,还是他想让神女跟他一起去宣室殿。
他们一起在早朝时听政,刘彻却仿佛并不在意底下人都在说什么,他的目光低垂着,不看桌案上的奏折,看神女的手,雪白的指尖,像春天里最后一捧雪,蜻蜓点水一般抚摸过彩色的丝线和珠串。
这些玩具神女好像有些玩腻了,看起来兴致缺缺。刘彻想。
今天的宣室殿有点喧闹,底下的朝臣们在争论一件小事,关于匈奴要的和亲公主,应该由哪位朝臣负责护送去匈奴盘踞的草原上。
这是一件苦差。天下皆知,匈奴人,蛮夷也。他们不是不遵守礼节,而是根本就没有礼节,翻脸比吃饭还要更随意,将公主送到之后,反手扣押使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宣室殿里的朝臣几乎要吵起来,每个人都拼命想把这件差事推远些,最好远到永远也沾不到自己身上。
而刘彻只看着林久的指尖,仿佛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情。
这很不正常,系统跟在林久见识过刘彻对匈奴的怨恨,那种咬牙切齿的刻毒非流血漂橹不能洗刷,如今朝堂上在争论与匈奴和亲的事宜,刘彻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
系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他忽然得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之前刘彻叫过来的那个妹子,她是被选中的和亲公主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了。
为什么那女孩子表现得那么反常?
因为刘彻当时的态度就是,倘若林久喜欢,她就可以留在林久身边,而倘若林久不喜欢,那她就只能继续她被定下的命运,被送去匈奴和亲。
与匈奴和亲啊。她怎么可能不畏惧,她没发疯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和亲公主这样的大事,她的去留是刘彻能随意决定的吗?
除非……系统惊叫起来,“刘彻根本就没准备和亲!”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刘彻站了起来。
他站得很突兀,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忽然就起来了。
此时宣室殿上,群臣都跪坐在下首,刘彻在上首,坐得稍高一些,但也并没有高到哪里去。
但在他站起来之后,这点微末的高度差异瞬间就变得鲜明了起来,他俯视此时殿上的所有人,面孔埋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然后他走下去,一直站到了两口大缸面前。
在两口大缸在今天被侍从抬进了宣室殿,也有人注意到了这突兀增添的物件,但并没来得及相询,宣室殿就整个被推脱的声音给淹没了。
此时群臣渐渐都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安静地看向刘彻,此时没人能想到天子要干什么,天子接下来将要向天下展示什么。
有人勉强问出口,“陛下意下如何?”
这是在问刘彻对和亲公主的事情如何看待,这话问得有点多余,也有点不和气氛。
但又很合理,因为畏惧刘彻此时的异常,所以要将话题转回先前那个他们熟悉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