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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变了,从满面红光,变得铁青,而且神色阴沉得就像是要滴出水来。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此时的陛下。
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随时都会举剑冲进人群里,怒吼着砍下来几个人头。
第83章黑铁时代01
刘彻何止想杀人,刘彻简直想弑神!
倘若不是一丝理智尚存,他现在就要冲到神女身边,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怒火滔天,但他还不得不忍耐。
因为心里清楚,倘若真的凭怒意而拔剑,那五步溅开的只会是他的血,装裹天下的素缟也只会笼罩在他的灵柩上。
刘彻……艰难地收敛了难看的脸色。
脸色冷静下来之后他心里也立刻冷静下来,宴会上的氛围也跟着缓和了许多。
他意识到他失态了,其实没有必要,神女只是出现在宴会上而已。
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限制神女的行动范围,因为心里知道自己做不到,更知道这件事没有意义。
他见识过神女那观天视地的恐怖视野,在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可以看到她想看到的所有人和所有事。
所以她在哪里都一样,刘彻也从来不怎么在意她在哪里。
他在与神女相关的事情上,姿态一直镇定从容。
刘彻没有对此表现出自傲,但心里多多少少也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从前他父皇教导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帝王之心,在于镇定自若。而如今他青出于蓝,在神女面前也镇定自若,他的帝王之心已经功德圆满了吧。
但直到此时此刻,刘彻才意识到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所谓的帝王之心,说穿了也不过是凡人之心。
此前他在神女身边镇定自若,只是因为他一无所有而已。
是啊他坐拥天下,但在神女面前他仍然两手空空,抓不住天地间最细微的一缕风。
而现在他稍微抓住了一点东西,在见到神女时立刻惊慌失措,因为担心会失去,会重新一无所有。
他回想起自己此前的兴奋,此时那种姿态显得如此难堪,简直是一只躲在屋子里的猫,因为侥幸得到了一只死老鼠而沾沾自喜。
甚至还担心忽然闯入的猛虎会夺走他的死老鼠。
对比起他所追寻的和神女拥有的,这值得普天同庆的一场大胜,与腐臭的死老鼠一样不值得一提!
发热的大脑逐渐冷静了下来,刘彻笑了起来。
他重新找回了那种无所畏惧状态下所催生出来的孤勇,招手引来乐姬舞女,又令人撤掉残羹冷炙,端上重新烹制的菜肴。
尽管因为神女在场,众人都有所收敛,但这浩大的宴席,转瞬之间,就又重新热烈了起来。
所有人都极力配合这场宴会,使劲浑身解数,掩饰站着吃饭饮酒的不适。
后来很多年后,这些人回想起这一天,都还记得站着吃饭的窘迫。
今夜能够列席汉宫的都是高官和王公,炊金馔玉都只是寻常,而比炊金馔玉最要紧的是钟鸣鼎食。
吃什么只是口腹之欲而已,然而怎么吃却象征着权力和地位。
坐到这样的高位,权力和地位不说比命更重,但也相差不远了。
站着吃这顿饭是折磨是羞辱,是在否定他们的权力和地位。
可刘彻不坐他们也都不敢坐,天子固然不可轻易折辱群臣,然而刘彻携兵威之势,其光其炽,正如中天大日。
他们不敢有异议,甚至不敢稍微露出一点难看的脸色。不仅仅是天子的高位值得敬畏,时至今日,刘彻这个人本身,也已经值得敬畏。
而更极少有人意识到为何刘彻始终坚持不坐。
他们固然从出生时就没有吃过这样不合礼节的一顿饭,然而刘彻万金之躯,怎么也甘心忍受这样的耻辱。
固然神女在上,然而往日陛下与神女并肩而坐的场面,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啊。
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在偷偷地去看霍去病。
没有人忘记神女之前一直看着他,看了很久。
还从未听闻过神女的视线在谁身上停留这样长久的时间,莫非是陛下也为此心生不安,因此刻意不坐,以向神女昭显自己的恭顺?
刘彻的确是在向神女昭显自己的恭顺。
可倘若要真的恭顺到底,他就该走下去坐次一席的位置。
说来说去,还是不甘心。
神女居中正坐,就算他此时要人来再设一席,也已经没办法再与神女并肩,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偏差。
既然如此,那不如不坐。
人都说虚位以待,那今天他就要站着等待他真正应该坐的位置。
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建元年间,同样是深夜,他在上林苑,用石子在石栏杆上刻字,凉风台上远望灵沼,尖锐的石子磨痛了他的手指。
到如今的深夜,威服天下,满堂衣冠,已经再也没有人敢于忤逆他的一举一动。曾经窦太皇太后和田蚡的旧事,再也不会重演。
人寿有时尽,但终究还有时间。
来日方长,他等得起。
至于霍去病,刘彻没有过多地去思考。
他想不出神女的视线落在这个小孩身上的深意,神女只是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就收回了视线,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味。
刘彻的心思,也并没有过多地放在这件事上。
他猜不透神女的心思,所以也就不再过多地消耗精力。
如今他已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其他的事情,相比较起来,都变成小事了。
歌舞正酣,刘彻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地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各项技术的革新毋庸置疑要放在首位,还有之前得到的那些成果,既然已经被应用在军队中,那接下来也该往更多地方布局和铺展。
新的冶铁技术可以用来打制兵器,那更进一步,当然也可以用来打制农具。
曾经借助神女观天视地的视野所看到的万里疆土在刘彻脑子里缓慢地铺展开来,一道道政令飞快地在他脑子里拟定。
他微微地低敛下视线。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平湖般镇定的面孔上,他的眼神正在发热,而且越来越热。
贪婪的野兽不知休止地啃食着他的心脏,他觉得痛苦,觉得煎熬,他开始数自己手上的东西,一遍一遍地数,就象最穷苦的老农一粒一粒地盘算着地里的收成。
但是还不够,还不足够。
刘彻微微闭了闭眼,他稍微地、试图往更遥远地未来、想了一刹那的时间。
一种更深刻的痛苦集中了他,更深的不满足在他心脏里撕开一道填不满的沟壑。
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