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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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似过得太快，洛瑶不知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沉。

当她睁开眼睛时，就见博衍坐在床边笑着看她。

“醒了？”博衍问。

洛瑶竟觉得自己如今还是在梦中。她记得她服下药后，博衍便哄着她睡了。而后，她做了一个可怕却感受真实的梦，梦里她腹部疼痛难忍，且不管她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可如今，她却醒了，安然的醒了，醒来便看到笑着的博衍。一切都好美好，也幸而一切都是梦。

“可是饿了？”博衍又靠近洛瑶些。

洛瑶如今已经不会再为博衍与她脸贴脸之事害羞了，因为她们连孩子都有了，这样的事，已经很平常了吧。

洛瑶不回博衍的问题，由着博衍扶她坐起来。而后抚向自己的肚子，笑着对他道，“博衍你知晓么？子青曾与我说过，我这肚里儿许是有两个宝贝呢。且他们的小名儿我都想好了。”

洛瑶低头看着腹部，说得得意，并未发觉博衍眼里的痛意，“你猜叫什么？”

博衍强颜欢笑，“瑶儿，我猜不到呀。叫什么呢？”

洛瑶抬起头，苍白的小脸儿展开大大的笑容。伸手抚着博衍的脸道，“叫朝朝暮暮可好？有朝便会有暮，我们的孩儿我们当然要朝朝暮暮的陪着。我们随着会随着时光的朝暮老去，不就是陪着我们的朝朝暮暮老去么？你觉得可行？”

博衍亲了洛瑶的额头，“你取的，都好。”

洛瑶笑，环着博衍的腰道，“博衍，我做个梦，可把我吓死了。梦里我的腹部一直很疼，我却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如今碰到腹部还有些疼。这梦竟这样真实。”

博衍抚着洛瑶的脸柔声道，“不困了吧？我去传膳进来。用了膳再好好休息几天。”

博衍说完，藏住眼里的痛，站起来便要去传膳。

洛瑶醒后便觉得博衍的行为很怪，若是平常，她说到孩子的名字，定会与她讨论一二，且今日他的眼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痛，所以，她的梦，真的是梦么？

“博衍~”博衍走了好几步，洛瑶才唤他。

博衍没回头，挺直着背，紧握着拳。

“我做的不是梦吗？”洛瑶吸了一下鼻子道。

博衍回身，走向洛瑶，“瑶儿~”

洛瑶颤抖的抚向自己的腹部，不可能啊，为什么博衍不告诉自己，那真的只是梦。可是为什么？子青不是说无事么？且自己明明睡着了。怎么会小产了？不，不会的！

洛瑶嘶声裂肺的大哭出声，竟痛到无法说将任何否定的话说出。。

博衍复而抱着洛瑶，用力的抱着，如同要将洛瑶镶进他的身体里。

洛瑶在博衍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痛欲绝。

洛瑶在心里呐喊，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她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便没有了自己的亲骨肉。她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为何要如此待她？

洛瑶记得，子青说她不过动了些胎气，为何现在又是如此，她为何会沉睡不醒？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在梦中失去了她的孩子。

洛瑶痛哭流涕，博衍的心也跟像是被揉着。他的痛不比洛瑶少。孩子没了，洛瑶定会痛苦不堪，而他不仅失去了孩子，还看着最爱的人承受痛苦，他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博衍从未想过瞒着洛瑶，因为不管如何瞒，都是瞒不住的。可却在洛瑶醒时，如何都开不了口。

洛瑶就那样笑着，开心的告诉他孩子的小名儿。取名朝朝暮暮，便能知晓洛瑶对孩子得期待，愿意朝朝暮暮相待之人，定是欢喜之人。用作朝朝暮暮作名，那样的疼爱莫过于母爱。如此一来，让博衍如何开口去粉碎洛瑶那开心的笑言，让他如何说，他们最亲爱得孩子没了，没得无缘无故，悄无声息。

博衍就这样抱着洛瑶，洛瑶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最后声音都是哑的，眼睛肿得睁不开。

博衍却也不劝，任由她哭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过如此，若是再说别哭这样话，才是真的荒唐。让洛瑶如何能不哭？丧子之痛只有切身体会才知晓那该有多痛，

博衍用力的抱着洛瑶，他如今能做的就是陪着她。那日瑶妃失子，博衍也是这样陪着，因为他知道不管说多少的安慰话都不能抚平一个母亲失去孩子伤痛。

瑶妃那时，博衍还是个孩子，只知晓痛苦，却不知该有多痛。如今这次，他是个父亲，还是洛瑶的丈夫，痛苦就像空气般存在，他不能拒绝空气，也无法阻挡这痛苦，因为拒绝空气会死，这痛苦如烙印，这辈子都无法抹去。

洛瑶哭到累了，更像是哭晕过去一般，抱着博衍昏睡过去。

博衍看着怀里洛瑶憔悴的睡颜，眼色暗沉。心里的魔鬼再一次出现，眼里满是杀意。他从小开始渐渐变成像是地狱来的恶鬼，心冷如冰。直到洛瑶来到他身边，且爱他，暖他，博衍的世界才有些阳光。如今有人要将他重新陷入黑暗。那么他便只能让那些人全部入地狱！

昏暗的耳房里，博衍坐在一把椅子上，认真的听着身前一个影卫的话。

“殿下，云凜公子已经追回了。”

“嗯。”

“药已经看过了，药材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闻起来味道有些轻微不同，但又查不出什么。”

“子青如何说？”

“蒋太医道，药材不同一个地方，煮出来味道有些差别也是有的。但是更有可能的是，有人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若不是味觉灵敏的人，都是闻不出的。”

“继续查。切莫打草惊蛇。”

“是。”

“叩叩……”

此时传来敲门声，博衍让因为隐进暗处后才道，“进来。”

敲门之人得到允许，快步走了进来。“殿下。”

“何事？”

那人伸手将一个锦盒递给博衍道，“让人将锦盒里的东西送去给二姨娘看看吧。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怀疑的呢。”

博衍点头，接过锦盒，“下去吧。”

那人应下，转身出去。

博衍唤出影卫，“拿去给将军府的二姨娘看看。”

“是。”

……

洛瑶只觉得有隐隐的声音传来，但她又无法醒来，只觉得的脑袋昏沉。索性让脑袋放空，不再去想任何事情。睡着总比清醒好，就让她逃避几天吧。

当洛瑶再一次醒来时，房里黑暗，窗外有些亮光，洛瑶不知此时是傍晚还是清晨。

洛瑶醒了便伸手抚向腹部，那里曾是她近日来最开心喜悦之事。

虽路途艰险之时有的惊喜，但洛瑶却觉得她与博衍可以保护孩儿，当她回到北朝时，也正好是诞生的时段。每每想到腹中鲜活的生命，洛瑶就忍不住得喜悦，有什么比等待孩子降生更让人幸福的事呢。可就在他们盲目自信之时，他们的孩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人杀害。

洛瑶醒来，想想便知道自己定是中了毒，所以才会在小产时那么痛苦的时刻昏迷着。那些人何其残忍呢，明明所有的痛她都承受了，却让她沉睡梦中，不知为何而承受着痛楚。

只是她是何时中了毒？那碗药么？否则为何只是动了胎气的她，会喝了药之后便没了孩子？但药是晏儿与霜儿熬的，又是月牙去取药，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那问题又是出在哪儿？洛瑶不相信害她的人只走在那碗药下药这一步简单得棋。

洛瑶叹息，即使在重生后，洛瑶都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且心疼无辜的人，就连博琰洛瑶都没有真正的去害他什么。

但这一次，她的孩子何其无辜，却被她人痛下杀手。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去心疼别人，为他人不忍心。他人有何事想过她无辜的孩子？

洛瑶不由冷笑出声，她不管对方藏得多深，即使掘地三尺，洛瑶都要把她挖出来碎尸万段。她洛瑶本就是在鬼门关走过好多遭的人，她不怕，博衍更不会怕。

洛瑶在心中，暗道，孩儿，你放心，娘亲定会手刃仇人，既然他们觉得死才是最可怕的，那么娘亲便让他们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

房门此时被打开，博衍端着药走了进来。

晏儿霜儿紧跟其后，动作迅速的点亮了房里的灯。

洛瑶一时不适光亮，赶紧闭上了眼睛。

博衍靠得近，知道洛瑶是因为亮灯了才闭的眼，便道，“瑶儿，喝药了。”

洛瑶的眼睛随着博衍沙哑的声音睁开。

博衍的声音本像他另一个名字清和那样，清美和谐，如今却沙哑异常，且带着重重的鼻音。

洛瑶失子，对两人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了。

博衍将药交给晏儿，弯腰扶起洛瑶，洛瑶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博衍眼下的一轮青色，她的博衍，多夜未眠了吧。

博衍拿着枕头让洛瑶靠好后，柔声道，“这药有些苦，不过有蜜饯。是你爱吃的宁洲蜜饯。”

博衍伸手，晏儿将药递给博衍，博衍要喂洛瑶，洛瑶却伸手拿过汤药。

洛瑶转动着碗里的汤匙，苦笑着道，“就是这样一碗药让我没了孩子的么？”

洛瑶话语落，霜儿突然径直跪了下来。

洛瑶抬头不解道，“霜儿为何跪？”

霜儿急忙道，“霜儿跪是因为霜儿不该让晏儿一人看着药，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洛瑶看向晏儿，“哦？是晏儿一人看着我的药么？”

晏儿答，“是。”

洛瑶挑眉道，“所以真的是那碗药被人下了毒了。晏儿可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晏儿摇头，“无。”

洛瑶沉思一会儿道，“那么就只有你们两人与月牙碰过药对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是。”

洛瑶又问，“霜儿去哪儿让晏儿一人看药？”

“药快好时去了小解。”霜儿回。

洛瑶点头，“晏儿一人看药，而药里有毒。晏儿，你有什么要说的？”

晏儿挺直了背答，“晏儿问心无愧，若是殿下与太子妃不信晏儿，晏儿愿以死明志。”

霜儿此时自己站起身，语气急切道，“晏儿，你明知太子妃心软，又真心待你，如今以死相逼是什么道理。并未有人说你是凶手啊！”

洛瑶看向霜儿道，“霜儿相信晏儿不是凶手？”

霜儿看着洛瑶答，“霜儿不得不信。霜儿与晏儿从小跟在太子妃身边，太子妃待我们亲如姐妹，未曾有一丝克扣。虽晏儿的父母是因太子妃而死，但一直以来，霜儿并未听到晏儿嘴里有过埋怨。晏儿不是心口不一之人，想必心中也亲近太子妃的。”

洛瑶点头笑道，“晏儿，还不谢谢霜儿，若不是她如此分析，我定觉得你有意害我。”

晏儿叹了一声，“晏儿自知此事罪责难逃，但霜儿姐姐与太子妃都愿意相信晏儿，晏儿不胜感激。”

洛瑶又道，“看霜儿待晏儿亲如姐妹，我便安心了。我怎么会怀疑你们呢。出去吧。”

霜儿与晏儿行礼，“是。”

两人出去后，博衍坐在床边，对洛瑶温柔道，“安心喝药吧。”

洛瑶乖巧的一饮而尽，博衍见她喝完，将蜜饯递到她嘴边，洛瑶张开嘴，含着蜜饯。

洛瑶以前不爱吃药，因为良药总是苦口。可是如今，有什么会比她丧子之痛苦呢。心里苦时，嘴里能尝到的苦便不算苦。就如同嘴上的失望从来都比不上心中的失望。

洛瑶伸手抱博衍，将头埋进她怀中道，“你竟会熬药？”

博衍皱眉，她的娘子要是笨些，此刻定会好受些，“你怎知是我熬的。”

洛瑶抬头看着博衍，“如今除了你，不管是谁熬的药，即使晏儿，你也不敢与我说安心的喝吧。”

博衍亲了一下洛瑶的鼻子，“我倒希望你笨些，这样此时便不会那么难受。”

洛瑶复而将头埋进博衍怀里，“夫君。我们的孩儿会怪我们无能吧？千防万防，却防不住家贼。孩儿在天有灵，看到这样肮脏的东西，还能快乐么？”

博衍抚着洛瑶的头，“瑶儿，对不起。没能护住你们母子。从小我的世界便是这样的。大部分的人只看到了利益，与我在一起，今后不管是你还是孩子，都比作他人的妻子孩子苦上百倍千倍。”

洛瑶抱紧博衍，“你说得对呀，世上哪来那么巧的事情。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们真傻。”

博衍用力的抱着洛瑶，“失去太多东西，有时都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你们都成为软肋，当你们受伤，我便疼得无法自处。”

洛瑶轻声道，“我已经哭过。你想哭么？”

博衍低着头，在洛瑶耳边道，“我与你一样，已经哭过了。”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博衍昨夜在洛瑶的床边，看着洛瑶苍白的脸，想着自己逝去的孩儿，眼泪便不由的落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哭，他的眼睛像是感受到心中的悲痛，不由的自悲。眼泪落时，就像有东西卡着喉咙，博衍出不了声，只能像困兽一般低声哀嚎。只那嚎叫出不了声，博衍知晓自己有多用力嚎叫，但都被卡在喉咙里，生生的折磨着喉咙。

洛瑶道，“那今后我们便不能掉泪了。”

博衍回，“好。”

洛瑶抬头，吻了一下博衍的唇，而后看着博衍的眼睛，“博衍，我要的东西你都会给我，对不对？”

博衍点头，毫不犹豫，“对。”

洛瑶坚定的看着他，“那今日你便听到我要的一切。且此生都不能忘。”

“好。”

“我要你今生只我一人。”

“好。”

“我要你成为我父亲与哥哥守护的这片江山的主人。”

“好。”

“我要天下归一，再无战争。”

“好。”

博衍与洛瑶知晓，从孩子逝去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变得更加的坚硬无比。他们再也不让退让，既然不争会死，会受伤，会痛苦。那么为什么不争呢？

都要有人赢，为什么不能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