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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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齿轮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即使昨日再美好亦或是多么的痛苦，昨日便是昨日。年轮会一直往前走，有些东西会被时间带走，有些却永远不会。

因为洛瑶小产，博衍便让队伍在宁洲停下来休息几天。这一停，就停了一个月。

洛瑶前头睡了四五天，便不愿再睡，可整日也无事，便琢磨着心里的计划。

洛瑶整日无事，博衍却忙得很，不是地方官设宴就是游湖，游山玩水后又去附近体察民情。洛瑶厌烦这些场面，便以病推脱。

宁洲天气的渐渐暖了。

这日，洛瑶有春困，躺在小花园里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晏儿端着熬好的汤正要往洛瑶这边走，却不想被另外几个宫女给推搡了一下。

“晏儿姐姐，实在对不起呀。哎呀……你的汤都没了。”

晏儿沉默不语，蹲下身子低头去收拾，另一个宫女又道，“碰倒了也好，谁知里边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晏儿不管她人说什么，也不恼，就安静的收拾东西。

晏儿刚站起来，一个宫女便抬着下巴，尖酸刻薄道，“晏儿姐姐，你说你吧。好好的蒋太医不喜欢，还要去抢霜儿姐姐的心上人。这样的事，忒不要脸了吧。蒋太医喜欢你，也是……”

晏儿心里苦笑，有些人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跟鹦鹉似的，别人教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没有一点做人的本事。

“都聚在这儿做什么，没事了么？”星儿快步走来对着宫女们道，而后接过晏儿手中碗。

宫女们此时见是星儿，倒不敢再说什么了。

星儿虽年纪不大，但是一直跟在金嬷嬷身边，如今已经是二等宫女，又有金嬷嬷这一身份帮衬着，在宫女里是有几分体面的。

星儿见这些多嘴的宫女不再说话，才柔声对晏儿道，“晏儿姐姐，太子妃唤你过去呢。”

晏儿笑得温柔，谢过星儿后，才走向洛瑶。

自晏儿与霜儿之间有了疏离后，晏儿对她人便不再事事敞开心扉，且也不爱与人争辩了。

以前她事事都要出头，可如今她明白，出头了有什么好处呢？

就如那日帮着霜儿给月牙一巴掌，到最后不也自己受罪么？所以说呀，她宁愿把自己这张嘴管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金嬷嬷也曾与晏儿说，宫里不比将军府，将军府怎么说，洛瑶说的话还能算话。可宫里不行，高一点的身份便可以压死你了。何况洛瑶也只是太子妃，上面还有那么多的人。如若真有何事，是真的救不了她的。且若是她真心为洛瑶着想，也应该学会忍住嘴上的话，莫要事事得罪人，不然也是给洛瑶招事的。

晏儿边想边走到洛瑶身边，见洛瑶晒太阳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心里就忍不住的疼。

洛瑶虽是大家闺秀，可也不逼着自己整日琴棋书画的练。北朝气候偏冷，因此洛瑶最喜爱的事情便是晒太阳了。

洛瑶总说，晒太阳多美好的一件事情啊，且阳光许是世上最温柔的事物了吧，不管你是多么渺小亦或是地位多卑微，阳光从未忘记过谁，都是平等的照拂。

晏儿想，若是洛瑶肚子里的孩子还在，那该有多美满。当他们从南朝回到北朝时，就可以有两个小宝贝儿了。

晏儿心中叹息，脸上却不敢表露，这些事虽是心里过不了，但表面能过，大家也会好受些。

“太子妃~”

洛瑶只是闭着眼，并没有睡着。晏儿在身后站了多久她都懂。洛瑶就是特意让星儿去给晏儿解困的。

洛瑶听着晏儿柔声的叫唤，脸上带着笑，顺道睁开眼睛，也软软的应了声，“嗯~”

晏儿靠近洛瑶，拿着个小板凳，托着脸，坐在洛瑶身边道，“好久没有一起晒太阳了呢。”

洛瑶伸手牵住晏儿的手，“最近受了很多委屈吧？”

晏儿笑了起来，“晏儿也不用别人信我呀。只要太子妃信我就好了。”

洛瑶此刻觉得晏儿比阳光更暖，她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上天让那么好的晏儿呆在她身边。

洛瑶突然问道，“霜儿呢？”

晏儿摇头，“这半月以来很少见到霜儿与月牙，许是两人好事近了吧。”

洛瑶不由冷笑出声，“那样也好。”

晏儿抬眼看洛瑶，她的小姐，被人逼得不愿意把最后的同情心留住了。想来也是，同情心又有何用呢。

两人沉默了许久，洛瑶觉得晏儿扯了扯她的袖子，洛瑶看她，晏儿道，“说曹操曹操到。”

洛瑶跟着晏儿看去，霜儿挽着月牙，两霜儿满面笑容，月牙却截然不同，苦着一张脸，不知再忧愁什么。

只洛瑶嘴角浅笑，晏儿看着她不知何意。

“太子妃~”两人行礼。

洛瑶点头，“霜儿这般高兴，是给我们带来什么喜事了么？”

霜儿点头，笑着对洛瑶道，“太子妃，霜儿有喜了。想要来与太子妃求个情。”

洛瑶笑着的脸突然沉了下来，“霜儿，虽北朝开放，但你如此，定会被夫家轻贱，且……罢了罢了，月牙，这本是让你俩该高兴的事，为何苦着一张脸？”

月牙见洛瑶问道，叹了一声，但犹犹豫豫始终没有说出口，“无事的。”

洛瑶见月牙不说，便不再问，而是对霜儿道，“既然如此，霜儿想要本宫为你做些什么呢？”

“太子妃，霜儿想与月牙去看看这天下的美景，看看山川河流，游山玩水。”霜儿满脸带笑，语气里皆是向往。

洛瑶挑眉，“哦？霜儿有了情郎，就不愿跟在本宫身边了？月牙呢？月牙也不想跟着太子了么？”

月牙赶紧道，“不，月牙这辈子都想跟着殿下。只……”

“只是什么？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们的孩儿着想吗？月牙，这是我们的孩儿啊。”霜儿见月牙不顺从自己，眼里带泪，不由分说的掉了下来。

月牙低下头不看霜儿，只洛瑶与晏儿看得明白，那低眸那一刻，他的眼里隐藏的是满满的不耐烦。

洛瑶此时道，“我并不强求你们跟在本宫与太子身边，但霜儿跟着本宫许久，本宫是要帮她置办嫁妆的。近日队伍停下来正好给你们办了，免得过着月子霜儿藏不住，被人笑话。”

霜儿听洛瑶愿意让他们走，还要为他们办喜事，瞬间喜笑颜开，大步走向洛瑶，挽着洛瑶的手撒娇道，“霜儿知道，太子妃始终心疼霜儿的。”

洛瑶笑得看霜儿，“你知晓我疼你便好，只愿你也是心里有我的。”

霜儿有些楞了一下，而后才道，“霜儿始终念着太子妃啊。太子妃对霜儿的好，霜儿点点滴滴铭记着。”

洛瑶点头，见晏儿看向另一边，不愿看着霜儿，洛瑶拉着晏儿，“晏儿，霜儿大喜，你可要说些什么？”

晏儿深吸了一口气，“霜儿心想事成，可喜可贺。”

霜儿也不回晏儿，得意的看她。

洛瑶不理会霜儿的目光，只注意月牙，月牙的眼从未离开过晏儿，那如同被磁铁黏住的目光，骗不了人，只有霜儿自欺欺人才会信。

“太子妃，州长夫人求见。”星儿此时来报道。

“请夫人进来。”晏儿不知为何，洛瑶嘴边笑意更胜。

霜儿与月牙要下去，洛瑶却笑着道，“无事的。如此让你们下去倒是见外了”

月牙与霜儿听此，便站到洛瑶身后，霜儿还沉浸在洛瑶愿意让她与月牙双宿双栖的喜悦中，脸上藏不住的笑。

晏儿想得不明白，眼神复杂的看着洛瑶。

那州长夫人如今也是半老徐娘，平日里春风满面，倒有几分贵气。洛瑶住在她的府邸，她也会时常过来探望。平日一来，总是笑容满面，今日看她，眉头却有藏不住的忧愁。

州长夫人见洛瑶，按照礼制行了礼，洛瑶笑着让她坐下，又让晏儿去取茶来。

洛瑶看得出州长夫人有心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道，“夫人今日愁眉不展，所谓何事？”

州长夫人犹豫了半刻才道，“太子妃，民妇真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又耐不住那泼皮的叨扰，只能厚着脸皮与太子妃说上一说。”

洛瑶笑得温柔，“夫人莫这样说，我们在府上烦扰多时，夫人却依然以礼相待，何事便说吧。”

州长夫人见洛瑶如此说，便道，“太子妃身边可是有个唤霜儿的姑娘？”

洛瑶点头，“有的。”而后回身拉过霜儿，“夫人找霜儿所谓何事呀？”

霜儿不明所以，但还是给州长夫人行了礼，“霜儿给夫人请安了。”

州长夫人笑着点头，“太子妃，这霜儿姑娘生得可真不错，女儿身上带着英气。”

洛瑶笑，“正是呢。”

霜儿被人夸，自然开心，笑得更加好看。

那夫人突然跪下来给洛瑶行跪礼道，“太子妃，今日便是因民妇那儿子日日念着这霜儿姑娘，因此才来与太子妃讨个情面。要段姻缘。”

洛瑶带笑的脸听到州长夫人那样说，面露难色道，“可我这丫鬟，已有了心上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州长夫人笑道，“太子妃，自然是霜儿姑娘有了心上人，民妇才敢来讨这姻缘的，且民妇那儿子道，霜儿姑娘已是有了我们家的骨肉。”

“你乱说！”霜儿刚刚还在带笑的脸，听到这话，没有礼仪的对州长夫人喝道。

洛瑶见霜儿这般，大声道，“霜儿，无礼。”

但却不见州长夫人有怒色，依然笑着道，“太子妃，无事的。想必霜儿姑娘对这种事说不出口。也无事。”

晏儿回来时，发现霜儿跪在地上求着洛瑶道，“太子妃，你要信我呀。我的孩子是月牙的啊。怎么会是他们家的。”

洛瑶皱眉，“这……夫人何出此言啊？”

州长夫人笑着道，“太子妃许是不信我了？那夜。民妇府上可是多人看到的。不过，霜儿姑娘心中的心上人好似不是民妇的孩儿呀。怀着我们家的骨头，霜儿姑娘觉得不值么？”

霜儿摇着头，一直苦求着洛瑶。

洛瑶无法，只能吩咐道，“星儿，去唤子青来。晏儿，让人都下去吧。”

晏儿与星儿异口同声道，“是。”

而后洛瑶道，“月牙，你过来。”

月牙不敢不从，走到洛瑶前面道，“太子妃。”

洛瑶沉着脸，“本宫问你，霜儿腹里的那块血肉你认不认是你的？”

时间静止，无人发声，霜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月牙，“月牙，你为何？”

月牙苦着脸解释道，“霜儿，我与你之间真是清白的。我曾以为你不过拿假孕骗我，不想你是真的有了身孕。那夜我并未在我的房里，我去喝了酒。对不起，霜儿。”

霜儿听到月牙说到此话，不由的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洛瑶看了霜儿一眼，而后看向州长夫人，“夫人，这……”

州长夫人笑容有些僵，答道，“不管如何，既然那泼皮喜欢这霜儿姑娘，民妇也无话可说。”

洛瑶点头，“夫人先回去吧，今夜我好好想想。”

州长夫人应下，行了礼，看都不看霜儿便走了。

“霜儿，你糊涂，交付何人都不清楚吗？”

霜儿跪在地上，突然想到什么，便去拉扯晏儿，晏儿力气没有霜儿大，一下子便被霜儿推倒在地，霜儿咬牙切齿道，“说，是不是你，你个贱人害的我？”

晏儿对霜儿怒目而视，一样恶狠狠的看着霜儿，“害你？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你个肮脏的玩意儿。连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霜儿被晏儿的话刺激，如毒舌般扑向晏儿，洛瑶起身去拦，月牙已经早洛瑶一步。

月牙站在晏儿前面，将冲过来的霜儿推开，那力道许是没有拿捏好，霜儿往后仰。洛瑶来不及拉住，幸好此时子青到了，扶着霜儿一把。

子青将霜儿扶稳后，又避之如砒霜一般躲开。

洛瑶见子青来了，便去扶起晏儿，沉着脸对子青道，“子青，你给霜儿诊脉，看是否真的有喜了。”

子青应下，霜儿此刻像是无力了一般，任由子青诊脉。

子青诊了片刻便道，“太子妃，是的。”

洛瑶叹了一声，“子青，月牙，你们下去吧。”

两人应下。

洛瑶看着霜儿道，“霜儿，如今就我们三人，你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月牙又为何不愿意认。月牙不像如此不负责任的。”

洛瑶问了好久，霜儿都不愿意回答。洛瑶正要再说些什么时，霜儿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晏儿皱着眉头看远去的霜儿，“小姐？”

洛瑶躺回凳子，“随她去吧。与我们何干！”

晏儿点头道，像是出了好大一口气一般，“正是。”

而后晏儿又道，“二姨娘回给小姐什么话呢？”

洛瑶闭着眼，眼泪不由的往下落，“莫同情不该同情之人，他人可有记得过你的情分。”

晏儿抚去洛瑶的泪，“小姐，金嬷嬷说过，想要在宫里活下来，便不能分善恶，只能看共同的利益，只要没有触碰自己的良知，便好了。”

洛瑶苦笑，“多么矛盾的话。不分善恶，又哪还有良知呢。”

洛瑶晒了一整天的太阳，直至太阳下山，都无法将心中的黑暗晒走。洛瑶无奈，只得回房等着博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