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92章…
殿中众人顿时随着崇仁帝一道儿大笑起来,偌大的殿阁之中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崇仁帝忍不住笑道:“那可不成。”“你救了朕和皇后,朕若是不赏罚分明,外头的人该怎么看朕?”
“朕看不如这样,你爹娘冒着死罪抚育贺氏唯一的血脉,本就是有功在身,朕加封你爹做三公太傅,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
“兆奉陈案冤置多年,前有宋甫庸击登闻鼓,此事合该拨回重审。如今证据确凿,为贺氏洗冤不必再耽搁,至于恩师血脉云笈,既已无亲人在世,朕便封她为郡主,收她进宫做养女,待过些时日再替她择个中意的郎君
婚配。”
“至于你。”崇仁帝的目光再一次挪回到芜娘的身上,“朕认了你这个谢家丫头,总得赏你点什么,就赐你们谢陆两家一段良缘,如何?”
芫娘连忙跪下磕头:“臣女代爹娘和云笈姐姐,多谢陛下。”
崇仁帝挑起眉梢:“嗯?还叫陛下?”
芫娘愣了愣,一时有些无措,随即便见陆怀熠已经行云流水跪在她身边。
陆怀熠望了望芫娘,而后才朝素仁帝拱起手:“多谢舅父。”
她有过舅父,只是很陌生,那个舅父是将她卖到香海,使得她与爹娘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舅父”在她心里,好像变成了一些符号和几个词语。
如今,面前的崇仁帝好像才是一个真正的男父,他杀伐果断,却也不乏悲悯之心。她有了新的舅父,活生生的舅父。
芫娘笑起来,随即跟着陆怀熠道:“多谢舅父。”
“好,好。”崇仁帝笑着点下头,“快起来用膳。”
陆怀熠这才拉着芜娘的手起身,一道儿欢欢喜喜地用了晚膳。
上元节为三元之始,民间四处都要观灯猜谜,舞狮游龙。先前还在香海的时候,往常的宵禁也会在上元夜彻底取消,街上的彩灯会亮整整一夜,大家游街玩耍,通宵达旦,不可谓不热闹。
芫娘前些年总要趁着上元去街上卖一宿糖饼,能比往常多卖许多。她不必想也知道,顺天府的永安大街今夜只会更加热闹了。
如今到了宫中,即便不比宫外那般人潮如涌,该有的仪式却是一样也不少。
宫中还有人专门点放烟花,眼见得一朵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炸开在夜空之中,大家纷纷有说有笑。膳桌上搁满点心坚果,酒水乳茶更是觥筹交错。
芫娘便有些恍惚了。这好像个梦,在曾经的无数个长夜中不断从她脑海里往复循环。
陆怀熠见荒娘坐着不动,便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芫娘的眸子,轻吻吻她的眼角:“怎么不出去同大家一起看烟花?”“是不是在宫里头过一天累得犯困,想回家了?”
芫娘便笑着摇摇头:“我住在远萝楼柴房的时候,觉得柴房冷,觉得一个人孤单,每每入夜,就无比想要回到爹娘和哥哥身边。”“如今我已经在梦里了,怎么还会犯困呢?”
陆怀熠哂然,难得没了往日那吊儿郎当,郑重其事道:“怎么会是梦?”“从今往后,咱们都过这样团圆和美的日子。”
他轻轻抱住芫娘:“再也不会回到白玉巷的远萝楼,也不会再有人敢把荒娘关进耳房里放火。”“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芫娘点点头,也乖乖巧巧地趴进陆怀熠怀中。
旁的人说这些,大抵只是安慰的言语。可是陆怀熠不一样,让她离开远萝楼有落脚之处的人是他,让她彻底甩开那些寻亲阻碍和桎梏的人也是他。
有他在,她便真的相信不会再落回昔日的噩梦里了。
陆怀熠抱着芫娘哄了一阵,索性转身背对着芜娘:“上来,咱们同舅父去御花园里头挂灯。”“宫里年年都挂,你在灯上写个愿望,挂得高高的,神仙就能听得见。”
芫娘一怔:“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陆怀熠回眸,满眼染笑,“旁的人都忙着挂灯,才没人管我们。”“我不背着你,怎么把灯挂高?”
芫娘抿住唇角的笑意,躬身往前乖乖趴在陆怀熠背上,由着陆怀熠站起了身。“你背稳哦。”
“怀熠,你再跑快点。”
“跑不动。”
芫娘暨了暨眉头。
“那等娶我那天,你怎么办啊?让别人说陆小公爷背不动新夫人?”“而且我还在御膳房藏了冰酪,不快点挂完就不好吃了。”
……
“那你搂紧咯。”
芫娘忙不迭紧紧揽住陆怀熠,随即便觉得好似从原地一下子冲了出去。跑得比当初在香海还要快一些。
他的喘息声很快变得短而急促,但他并没有停下来。
芫娘轻笑,又忍不住往他背后贴了贴。
陆怀熠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便连哧带喘地回头问她:“芫娘,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
陆怀熠嗤笑:“还不明显吗?”
“我怀里头的那颗心,在使劲因为芫娘动啊。”
芫娘出宫时,天都已经亮了。
谢夫人早早候在院子里,芫娘才一下车就见着了她。
芫娘连忙欢欢喜喜地扑进谢夫人怀里:“外头冷,娘亲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去吧,娘亲的身子才刚刚好些,不要着了风寒。”
谢夫人虽身形单薄,但精神却俨然已经好了不少。
她慈爱地摸了摸芫娘的头:“因因,在宫里累不累?”
芫娘摇摇头,拿着崇仁帝赏的象生面果子:“陛下说要赐陆谢两家联姻,还给了一大盒面果,让这个宫外没有,让我拿回来给爹娘和哥哥吃。”
“皇后娘娘送了赤金项圈,公主姨姨给了一对儿玉褐子,他们都待我很好。”
“好因因。”只分别了一天,谢夫人就好似看不够是的望着芫娘,“昨夜宫里头来宣了旨,你爹爹和我都得了晋封。”
芫娘牵着谢夫人进了屋,方道:“娘亲别担心,往后家中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谢夫人轻笑:“咱们家中好起来,都是因为因因回来了呀。”
“娘亲已经好些年没有煮过甜汤了,今早才又重新试着煮了些,因因尝一尝。”
“娘亲做的没有不好吃的。”芫娘弯起眼角,“只是这些活累,娘亲不必亲力亲为。”
谢夫人说着,忽然有些伤感:“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又到了出嫁的年纪,我怕你到了英国公府会顾不上,想吃的时候又吃不到。”
“怎么会呢?”芫娘靠在谢夫人身边,“我要是想吃,怀熠肯定会陪我回来的。”
“您别听外头说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其实他可听话了,乖得像小狸奴一样。”
“好。”谢夫人点下头,“只要是因因喜欢的,都好。”
“如今已经快出九了,你爹爹说香凇山的梅花开得正盛。五日之后,咱们家广邀京中权贵去山中堂梅,请大家见见你,也顺道和英国公府商讨你与陆世子的婚事。”
“因因,你说这样你可愿意?”
芫娘笑着轻轻低下头:“爹爹和娘亲做主就好。”
谢夫人才又伸手抚过芫娘的脸颊:“你自小就同你爹爹闹着要去外头看梅花,可那时从没有让你去过,这十多年你爹爹每每想起,都愧悔自责。”
“如今娘亲和你爹爹能替你再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这梅花,咱们今年一定去赏。”
为着这一场赏花盛会,谢府早早便开始了准备,请帖要写,吃食要备,游帐更要搭,府中忙得不可开交。
芫娘请了荟贤楼的师傅们来帮忙,一下子就分担了不少事。
她白日里得了空,还没忘去积香居给师父帮忙,顺道带着请帖给师父他们。
不过如今积香居中已经多了五个新伙计并两个新掌灶,轮到芫娘这的活实在不多,最终往往还是饶了芫娘早早回谢府。
谢府虽好,只是一连几日眼看着别人忙活,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是能把她给憋死。
她有些无奈地支起下巴望向院外,很快就从墙头听到些意意窣窣的动静。芫娘一滞,正有些担忧地想要叫人,便见陆怀熠从墙后冒了出来。她顿时忍俊不禁,忙不迭跑到墙下:“你怎么不从正门走?仔细摔着。”
“不妨事。”陆怀熠熟稔地翻过墙头,随即一跃而下,“一连几天都在英国公府忙着准备聘礼,见不着你着急,便抽空来找你。”“谢安朔还跟我说你不在,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芫娘顿时被惹笑出声:“明日便要去香凇山赏梅了,到时候不是自然就能见得?”
陆怀熠垂眸吻过芫娘眉心:“你这么狠心,舍得我再眼巴巴等一夜?”
“你仔细被人看见。”芫娘忙不迭将陆怀熠拽进屋子,“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快跟我进屋。”
陆怀熠从善如流地跟芫娘进屋,漫不经心地笑道:“只要芫娘不说,谁还能看见?”
芫娘打量着陆怀熠,忍不住被惹得笑出声。好歹也是堂堂英国公世子,怎么竟做这翻墙倒院的勾当。
“再说了,我午后来了两回,都被谢安朔挡得打道回府,这还能怪谁?”正言语之间,陆怀熠的手便下意识捂了捂胃。
芫娘见状,壁了鳖眉头:“你午后没吃饭?”
“罢了,在这稍等我一阵。”
她说着便出了门,很快又拿回一个食盒子:“给你,午后煎的,好吃的。”
陆怀熠揭开食盒,便见得盘中躺着肥硕焦香的鸡腿。
芫娘又道:“是用蒜煎的,但是没有什么辛辣味,我觉得你会吃的惯。”
“你做的哪有我敢吃不惯的?”陆怀熠擦干净手,衔起一根鸡腿塞给芫娘,随即也自己拿一根啃下去。
鸡腿外皮红润焦香,内里更是被煎的汁水充盈,香味浓郁。鸡腿一早便被改过刀,腌的十分入味,一口下去,外皮脆生生的,鲜嫩鸡肉里的孜然和蒜香味便扑面而来。
饶是这鸡腿已经不似刚出锅时那么热腾腾了,但见陆怀熠啃得津津有味,芫娘便也忍不住咬下一口。
香味一下子在嘴里弥漫开来。
和午后出锅的时候一样好吃!
更何况她从前竟未发觉,在这般深夜偷偷吃鸡腿,原来真的很有意思。
芫娘乐弯了眉眼,忙不迭又学着陆怀熠啃下几大口,不料还没顾上细细嚼,门外忽然传来意意窣窣的脚步声。
不等她再多反应,外面忽然传来谢安朔温温和和的声音:“因因?怎么还没有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