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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斐然生日那天,一起床陆郡就给他端上了一碗煮得惨不忍睹的长寿面,碗底还堆着煎失败后现场发挥的炒蛋,聂斐然边笑他的厨艺是“猪看了摇头,Timmy看了叹气”,一边还是连面汤都喝掉了。
之后聂斐然换衣服,陆郡非得挤过来抱着他亲,说再煮几次就会了,聂斐然戳戳他,“哪有人天天吃长寿面的,你希望我变成老妖怪吗?”
“不是老妖怪,是我养的小猪。”陆郡作势要拱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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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拉着手出门,经过管理处时遇见Tim正和Chris说话。
Tim早就知道新年那天发生的事,了解前因后果后对Fey的男朋友一百个满意,所以直接开他们玩笑:“如果注定要打一架,不要在我的地盘噢。”
其实他们早没当回事了。
Chris第二天酒醒就道过歉,聂斐然也表示理解,而陆郡觉得他跟聂斐然的缘分Chris算是间接牵了线,感谢都来不及。
总之就是阴错阳差,结局勉强皆大欢喜。
那天晚上他们约在市区见面,聂斐然下课后去图书馆续了几本书的借期,之后又背着新借的一堆直接去了陆郡发给他的餐厅。
两人都不喜欢那种招摇和被关注的浪漫,所以陆郡特意订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还请侍者把烘托气氛的烛台撤了,只留下中心的一盏。
就是普通地一起吃了一顿饭,不过点的都是聂斐然喜欢的菜,最后甜点是陆郡提前安排的生日蛋糕。
聂斐然的上一个生日是独自度过,虽然有时差,但聂父聂母还是调了闹钟半夜起来给他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而有人陪他一起吃蛋糕吹蜡烛,那是当时的聂斐然不敢多想的奢望。
吃完饭他们去超市买了牛奶,聂斐然不要礼物,所以陆郡送给聂斐然一束包装精美的花。
那天晚上陆郡睡着后,聂斐然看着他的脸久久不愿合上眼,绕一绕他垂在额头的头发,轻轻戳戳他的睫毛,又用手指摸摸他的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幸运,和喜欢的人过了一年还是彼此喜欢。
过了一会儿,陆郡捉住他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了一口后塞进了被窝。
第二天陆郡上班路上听着早间广播打开手机,看到聂斐然在自己的社交主页发了一则新帖——
「最好的一年,感恩」
配图是那年夏天他们在游乐场过山车上被抓拍的一张照片。两人被吹得形象全无,但高举至半空的手十指扣在一起,脸上是无忧无虑的快乐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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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毕业那年,所有事都堆在一起,推着聂斐然吃力地往前走。
压力不仅来自学业和工作,还有和陆郡的感情,以及聂斐然不敢多想的两个人的未来。
他强迫自己去把所有的事一一拆分,尽量不让这些事互相影响或冲突。
陆郡在G国的事业已经定形,两个人又不能分开,所以聂斐然就下定决心要努力留下,想再多参加几个系里有含金量的项目,拿一点奖金,也为自己的简历增加一些亮点。
两个人的交往不能处于真空状态,出于各方面考虑,陆郡渐渐将他带进了自己的社交圈。除了跟阳霖一起吃过许多次饭,聂斐然还被陆郡带去参加一些小型的聚会。
陆郡的朋友遍布各行业,哪国都有,且大多依靠家族背景,生意人居多。他的想法是让聂斐然能通过这些私人聚会拓展自己的人脉,接触一些商业项目的实际操盘者,也许对他之后求职有益处。
聂斐然当然懂,这是他的同窗们求之不得的机会,他甚至在其中一场聚会见到一位很有名的快消品牌主理人,陆郡引荐,最后还得到了对方季度讲座的邀请。
但无论如何,特定阶层的社交圈本质还是很难改变和接纳一个新人的。
聂斐然对人际交往中双方真实态度的感知非常敏锐,他可以分辨出哪些人是真的在“交谈”,哪些人是碍于陆郡面子不得不交谈。
陆郡见多看多,对这些事早习以为常,能维持表面的礼貌也已经是他们这类人交往的一种常态,因为大多数人不只是为了社交而社交,而是他们需要通过社交满足自己的表现欲,并借此窥探他人的私人生活。
所以他对聂斐然说,不必有什么愧疚感,在你从对方身上“索取”想要的东西时,他们也从你这里拿走他们想要的。
聂斐然也不是真的单纯到不知道这些人情世故,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人的恶意可以那么无缘由爆发,阴暗又恶毒——
他们去参加阳霖的生日会,进场时大厅里已经开始推杯换盏。阳霖早就把聂斐然当自己人,拉着他和陆郡要带他们看自己新买的一套古董唱机。
这场聚会相比之前陆郡带他去过的更私人,被邀请的人中多是阳霖和陆郡共同的朋友,还有一些是他们父辈或亲属的子女,好奇的眼光自然一直粘在陆郡牵着聂斐然的手上。
很多人主动上前打招呼,陆郡也都大方介绍,算是完全把聂斐然的身份公开了。
等陆郡去拿酒时,两个在旁边站了很久的男人走过来,跟聂斐然问好。
他们的穿着一看就是从头到脚特意打理过,从头发到指甲,都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精致感,自我介绍是陆郡的朋友。
其中一个先入为主地问:“你是陆哥新交的男朋友吧。”
他的语气特别强调了'新’这个字,让聂斐然感到不适,好像在暗示他旧人有很多,而之后还有源源不断更新的人会出现在陆郡身边。
可聂斐然不会因为这样就生气,他感觉到对方话中绵里藏针的敌意,所以只是不卑不亢地回答:“你好,我是聂斐然。”
“早就听说陆哥这次玩真的,一见真是惊艳。”对方又假意恭维几句。
聂斐然被这句话搞得有点头大,想走开,又觉得不礼貌,只好敷衍着回应对方各种问题。
从年龄答到学校,毕竟不是一路人,涉及专业的东西总是无话可讲,最后话题不知怎么转到家世身上。
“不知令尊在哪里高就?”对面铺垫许久,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这不是聂斐然第一次被问到家世,陆郡说这就是有些人最热衷的话题。因为他们的脑子里天生有杆衡量利益的秤,没有家族背景衬托他们一无是处。
聂斐然不习惯,但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庭背景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所以谦虚地回答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对方听到答案后,瞳孔惊讶又兴奋地放大了,轻呼:“大学老师?!”
“是的。”
“真好,很光荣的职业!”男人应和着,却好像听到什么滑稽事,低头笑了一声。
“在聊什么?”
陆郡走过来,塞给聂斐然一杯无酒精鸡尾酒,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没记错的话,左边那位是三鎏集团二太的大儿子。三年前一个邮轮酒会,他假装喝醉走错,进了陆郡房间,最后被拖着手推了出去。接下来这几年,他一直耿耿于怀,三不五时换着号码给陆郡发一些毫无意义暧昧短信,被陆郡反复拉黑。
而另一位是阳霖的表亲,无趣无才的纨绔子弟。
见到陆郡,无论从体态还是表情,两个人都明显收敛。
聂斐然不是那种仗势甩脸色的人,尽管刚才的谈话真的很不愉快,他还是没说什么,笑笑,“跟两位先生随便聊了几句。”
“陆哥,你不在我们和小聂聊的可开心了,你一来人就不说话了。”阳霖表亲笑嘻嘻地打圆场。
陆郡一听,猜得出来对方能说些什么,脸色就不太好。本来他也挺烦这俩人,碍于阳霖面子一直没翻脸,所以之后冷着脸随便扯了个理由把聂斐然牵走了。
“你干嘛垮着个脸?”聂斐然察觉身边人低气压,偏头看他。
“那种人你搭理他干嘛?”陆郡切了一块蛋糕给递给他。
“我又不会因为几句话生气。”聂斐然吃了一口蛋糕上的芒果,又叉了一块给陆郡,“你不是教过我。”
陆郡亲了亲他沾到奶油的嘴角,淡声说:“反正别当回事。”
聂斐然确实没有当回事,针对他本人的调侃他可以照单全收,这是他之前就给自己定下过的心理暗示。他家教良好,父母恩爱,自己一直开朗自信,没有什么值得他陷入自我怀疑。
当然,除了陆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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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天的聚会可以在那块口味层次很丰富的芒果蛋糕处摁下暂停就好了。
那天快结束时,有位客人喝醉摔到了泳池里,陆郡刚好在旁边,就去拉了一把,结果把自己的裤子弄湿了。
阳霖让佣人带他去楼上换,而聂斐然喝了点酒想去洗手间,两人就说好一会儿直接在停车场见。
聂斐然在洗手间时,听到小便池走进几个人,嘴上没门地聊着各种晚上打听来的八卦,当然也包括陆郡和他。
这是聂斐然第一次站在八卦的风口,也是他第一次从旁观者的嘴里观察他和陆郡的感情。
可是他听到的是——
“哎现在的mb花样这么多了?陆哥带来那个看着是挺纯的,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哈哈,可不敢乱说,人家父母还是大学教授。”
“你俩别逗我笑了哈哈,这人设过时了啊。”
“所以说陆郡这是扶贫呢还是找温暖呢,又掉价又现眼,诶他以前也不这样啊——”
“去去去,干嘛啊你们,别乱说我嫂子,人好着呢。”
这个声音聂斐然认识,是阳霖。
“哟,可别叫早了,明年指不定改口叫我嫂子呢哈哈……”是刚才那个男人。
“再乱说揍你们。”阳霖说。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聂斐然没有再听进去。小小的隔间里好像连空气流动也停止了,而他觉得自己的快没法呼吸。
他不知道什么是mb,但不用查也能猜到。
他的教养和成长环境,鲜少让他直面这种粗俗且直接的恶意,每句话都阴暗刻薄,而且说话的人并不担心会伤害到别人。
他们把他当做一个价格虚高的商品,而陆郡被当做一个心甘情愿上当的冤大头。
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但那些话还是像一堆被搅拌着的沥青,腐臭黏腻,附在他的脑海,没有阳光照进来,最后在某个地方干涸后重新变得坚硬。
却硌得他生疼。
原来不是他不在意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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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家的路上,聂斐然很安静,一直眼神空空地看着路的前方。等红灯时陆郡拉过他的手问他怎么不说话。
“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有点困。”聂斐然垂着眼回答。
陆郡觉得他有些低落,又不确定他是真的困还是别的,便说:“是不是阳霖又乱说话了,下次这种乱糟糟的场合不去了。”
聂斐然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