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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六的早晨,聂筠例行赖床,聂斐然照顾起床困难户,隔十分钟叫一次,又把客厅里的电视打开放着动画片,好说歹说才从被子里刨出来。
但小朋友醒是醒了,却死活不肯换衣服,披散着头发在**打滚哭闹,聂斐然陪着折腾了好一阵才歇住。
但还没完。
好不容易哄好,等被爸爸半托半抱着去刷牙时,聂筠站在洗手池前的踩凳上,小手托着下巴作沉思状,过了一会儿,聂斐然探进身子察看进度时,女儿转过身,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跟聂斐然说痛。
这样稚气的借口,平日企图逃避幼儿园时已经用过若干次,聂斐然哪儿还能看不出小家伙心里装的事。
他把毛巾拧干后挂好,挤了一点儿童润肤乳抹在那张气鼓鼓的小脸蛋上,顺口安慰道:"可怜宝贝,很痛吗?"
"很痛。"聂筠表情十分认真,话音刚落,小手掀起睡衣一角,煞有介事地用食指戳了戳肚脐眼附近的软乎白嫩的肉,"有小兔子在这里打架。"
童言童语,惹得聂斐然没绷住笑出声来,但还记得这种时候做家长需要适度的威严,所以马上又憋回去,伏下身去顺着女儿的话哄:"有小兔子呀?那一会儿让陆叔叔带你去医院给医生阿姨看看好不好?"
"不好!"
这个提议像精准地踩到了小猫尾巴,聂筠立马不乐意了,嘴巴噘得可以挂油瓶。
"不去医院?还是不要陆叔叔?"
"都不要,"聂筠要哭不哭的扑在他怀里,"筠筠哪里都不去。"
聂斐然给女儿梳好小辫子,牵着她走到客厅,留心看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把她抱到自己腿坐好,想要争取在陆郡来之前说服这个小顽固。
然而直到时针指向十点正,聂筠的小手依然紧紧攥着他的袖子不放,说到伤心处时,还掉了几颗珍贵的金豆豆。
聂斐然实在不忍心来硬的,怕这么逼她反倒让她跟陆郡伤感情,只好退了一步:
"那我们像以前一样,跟叔叔去小公园玩一会儿好不好?"
"不要……不要出去,不要陆叔叔。"聂筠固执得很,脾气上来了,八爪鱼一般扒在他身上,仿佛陆郡是吃人怪兽,生怕被送出门。
聂斐然毫无头绪,只好给陆郡发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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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陆郡的车早早停在小区外,他听从聂斐然的建议,少见地放弃了黑棕色系,穿了件米白的休闲夹克,还特意在前襟别了一枚聂筠喜欢的卡通人物贴布章,是他衣柜里从未出现过的"时尚单品"。
这个小细节的确让他的冷硬气势被削去一半,他本人照镜子时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的滑稽,像老黄瓜刷绿漆。但三个助理分别帮他参考过,一致认同小孩子肯定会喜欢。
他比上次更精心地准备了出行要用的东西,然而打开聂斐然发来的消息后,原本期待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不过他还是撑着回了消息——
「知道了,没事,上次是我不好,可能吓到宝宝了。」
聂斐然回复得很快:「这周我会再跟她好好聊聊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陆郡的心情本已经跌到谷底,而这时盯着手机屏上"麻烦你"三个字,像被迎头又浇了一盆凉水。
透心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聂斐然的关系已经光速倒退至这么温和疏离了?
他没再回复,但一直坐在车里发呆,习惯性去摸衣服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过去几年,烟是戒了又抽抽了又戒,只是这一次为了女儿,下定决心重新做人,所以已经很久没再复吸,口袋里自然不会有打火机之类的东西。
而这个时间点,实在不早不晚,回璟市等着的是参加不完的酒肉朋友应酬,而待在寰市就注定了整个周末都在空虚与百无聊赖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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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十一点半,一张意想不到的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小区门口。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陆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那人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剃了个清爽利落的寸头,有些吊儿郎当地提着两大只超市的塑胶购物袋,袋口伸出的半截黄绿色的菜叶,陆郡叫不出具体名字,但隐约记得是聂斐然喜欢吃的一种。
对方根本没留意到路边这辆可疑的黑色保姆车,头歪向一边,正把手机夹在肩膀上讲着电话。
但他经过时,陆郡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眯起眼,像野兽嗅到危险的气息临近。
这个时间点,实在引人遐思,陆郡心中升起不安,忍不住吩咐司机发动。车身缓缓往前滑行了十几米,使得窗子看出去的角度刚好直达聂斐然家附近。
陆郡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确切地说,只是聂斐然家所在的楼道口。
而接下去的一切发生得无比流畅和自然,就像已经融入生活的某种习惯。
不管他怎么在心里大声喊不,最终那个叫颜饶的男人还是打开了聂斐然家单元楼下的门。
没有摁铃,也没有呼叫等待。
——因为那个男人是自己输入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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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怀疑,因着这个小插曲,陆郡度过了重逢以后最糟糕的一周。
——努力想要从记忆中抹去那个男人站在单元楼前驾轻就熟的剪影,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那天他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再次被嫉妒冲昏了头,想不管不顾地上楼一探究竟。
可转念一想,发觉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也担心吓到女儿。
而聂斐然大概率不会给他开门。
「离婚」这两个字时刻提醒着他,除了孩子,那个人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事你都没资格指手画脚。
综合以上,陆郡没有勇气再等下去,尽管他想等,但他太怕自己等到的不是简单的朋友或者同事拜访,而是娱乐板块头条那种"欢度一整夜,中途未离开"的戏剧结果。
他会疯掉。
更不要提,他压根不敢细想,上周他把女儿接走后,那个混球是不是也这么抓紧时间上门找聂斐然"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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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第三次周末监护,集团那边却临时捅出个篓子,需要亲自他飞一趟北边城市进行协调。
外忧内患不过如此,陆郡简直心灰意冷,不知道这半个月耽误下来,加上那个阴魂不散的颜饶,女儿是不是要更不认他这个糊涂爸爸。
那天聂斐然跟他说完女儿的不满后,他羞愧难当,挂了电话很久后耳朵还一直烧着,而聂斐然安慰他的话被他凭着回忆打进了手机记事簿——
「养育一个孩子不只是像你想的那样,周末开开心心地接走,陪她在游乐场痛痛快快地玩一天,然后用糖果和玩具来讨她喜欢。
那当然很轻松,我也想当这样的家长。
但更多时候,想要她跟你在乎她一样在乎你的话,需要付出的东西很枯燥也很琐碎,像一份你不会感兴趣的工作,容错率非常低,而你无法要求回报。
孩子的世界很小,而她才四岁,虽然已经接受了你的存在,可我们不能寄希望她一定会完整地回应我们给她的爱,我们都再耐心一些,等等她,让她习惯这样的安排,好吗?」
聂斐然照顾他的感受,没有说得很直白,但足够帮助陆郡疏解心中的郁结与难受,所以心空的时候,他会打开记事簿看看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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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随便看看,晚点或者明天白天还会再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