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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熟悉对方的身体,大到骨骼与肌肉的起伏,小到皮肤哪处有颗痣。了如指掌,如同触碰寄居在不同肉体却共有一个灵魂的自己。
不过六年,第一遍摸到底时,对陆郡背上这条平白无故多出来的痕迹,聂斐然脑海中抑制不住地,立马产生了极度糟糕的预感——
因为触感实在太令人心碎了。
怎么形容都不为过。那么长的伤疤,创口并不光滑,甚至不是一条线平坦延伸上去,而是盘错扭曲着,有轻微增生,仿佛后背一整块皮肤曾被什么可怕的钝物生生撕裂,可以想象的狰狞,显示出受伤时的极端惨烈。
潜意识里,聂斐然总觉得陆郡拥有一具完美的躯体——无论内部还是外部,都充满着不竭的美感与力量,不像肉体凡胎,像带有神性的,最踏实可靠的岩壁,即使受到外力摧残也能不露痕迹地抵御,而信仰者有且只有他一个,还有一颗赤子之心,永生不灭。
但这道疤痕瞬间勾起了他很多回忆,他像从甜蜜而短暂的梦中惊醒,想起陆郡曾经为他犯过的傻,流过的泪,意识到怀抱的这个人跟他同样脆弱,同样容易受到伤害。
尤其经历过那一夜的梦魇后,他相信,他们彼此都对涉及流血与受伤的话题产生了原始恐惧。
所以陆郡感到前襟温热地湿了一片。
——原来聂斐然问他要答案之前,已经在黑暗中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他只能尽量装作语气轻松,交颈相拥,轻轻拍着聂斐然哄道:“什么也不是,一道疤,我不小心……嗯,不小心,摔了一跤。”
“哪里摔的?”
“马场。”陆郡仗着熄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着自己都难说服的蹩脚理由。
“不可能,我不相信马场会把背摔成这样,”聂斐然坐起来,揉了一把眼睛,在陆郡反应过来之前,抬手就把顶灯打开了,“你说实话,不然我去问慧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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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亮起,所有试图隐藏的东西无所遁形。
陆郡躺在白色的枕头上,额间残余的是情潮平息后起的一层汗珠,而眼神里除了浓厚的爱意,还写着聂斐然看不懂的东西。
四目相对时,他微微抿起唇,有些心虚和不自在。
“……真的没事,小意外,医生说已经恢复了。”
“让我看看。”
聂斐然的心被手指残余的触感持续刺痛着,噙着眼泪,说完便直接上手,要推陆郡的睡衣。
“别看了,宝贝,”陆郡躲了一下,抬手挡住,顺便用拇指揩了一下他眼下,犹豫道:“不好看。”
聂斐然哪里肯,眼眶泛红,用了点力气抵着他的手,扑上去便掀开遮挡“谎言”的那块布料,然后在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逼着陆郡讲清楚来龙去脉后,面对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因为心疼和自责,更因为后怕,哭得不能自已。
在他心上剌一道口子都比这痛快。
——他太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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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天我说的是气话,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聂斐然哭得断断续续,陆郡拼凑出他的意思,知道他指的是三年前咖啡馆的那个傍晚。
一句无意的话,现在拎出来确实令人感到痛不欲生。
“好了,不哭了,怎么也轮不到你跟我说对不起,”陆郡眼眶也是湿的,把他抱在怀里,替他理了理遮挡眼睛的碎发,啄吻他的额头,有些后悔和无措,“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嗯?都过去了,你不知道我们能再试试我有多开心,何况我们还有筠筠。”
如果那么容易过去就好了。
聂斐然还是低声抽泣起来,"我,我不是故意要……自杀,我,我没想报复,那天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只是觉得特别后悔,因为跟我结婚你太倒霉了。”
“不许这么说,宝宝,我真的,恨不得把心剖开给你看,”一提那件事,陆郡就有些哽咽,“明明是我脾气太差,对你做的一切……我像个彻头彻尾的畜生,不会挽留人的畜生,根本不配被你爱,我不是不要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会改……无论哪方面。”
聂斐然表情痛苦,喉头发苦,说不出话,胡乱地点点头。
陆郡继续道:“那个时候我抱着你,对着一地的血,从没那么害怕过,我放手,不是不爱你,也不是对你失望,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但接下去,他却完全失去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不是的……”聂斐然最介意的不是这个。
“受伤确实是意外,就当我们都犯了一次傻,”陆郡动作温柔地替他揉着心口,想让他不要那么激动,声音充满不忍,“我真的在悔过,一想到你一个人怀着孩子离开……我,我恨不得回到过去打醒我自己,我是个糟糕的丈夫。"
他顿了顿,深呼吸,稳了稳气息,继续说,"过去六年,每一分每一秒,我从没停止为我做的事后悔……我亏欠太多,应该正式地跟你道歉,跟爸妈道歉,跟你所有的家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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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聂斐然慢慢仰起一点下巴,鼻音很重地说了他打算永远不再提起的话——
“不只是你的错,是我一步步把你变成那样,”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反复问你,为什么你变了,后来我才想明白,是因为我。”
“怎么会因为你?”陆郡把他身体扶正,捧着他的脸,“不要犯傻。”
“是我,我把你逼成那样,”聂斐然眼泪还在簌簌往下落,在这个问题上一反常态地倔,坚持道,“那几年我太不成熟,没有经历过社会,也不知道怎么经营好自己的家庭,总是想当然地给予你期望,要求你完美……”
他抱着陆郡,哭得身体发烫,“但我忽略了,你也会孤独,也会没有安全感。”
陆郡以为自己可以绷住,但聂斐然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能。
“我习惯了你的照顾和付出,所以忘了,是相互的,不只我有压力有脾气,”聂斐然声音颤抖得厉害,语无伦次地说,“你比我更需要爱,我却始终没有完整地回应过你。工作,钱,所有的问题,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处理得糟糕透顶。”
“你——”
陆郡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就不得不停住,他第一次那么失态地痛哭,心都要随着这几句纯真到不能再纯真的话化成一滩水。
他想不到,在那段婚姻里,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以后,聂斐然的反思竟然首先指向了自己。
那么好的人,被他那年的莽撞和固执伤害得支离破碎。
所以自杀这件事,根本不是哪一瞬间临时起意,真的就是埋伏已久,直到消耗完最后一点自尊和眷恋,就像聂斐然自己说的——走投无路了。
他握着聂斐然的手按在心口,愧疚像潮水涌上来,他的心疼不比聂斐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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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火车在异国的土地上飞驰,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月亮渐渐从云层中露出,看出去一片静谧。
而**两个抱在一起互诉衷肠,治愈疗伤的人,经历了哭泣,道歉,亲吻,平息,安慰,喃喃低语,最后终于缓慢回归至一小时前的亲热状态,以那道疤痕为导火索,就像身体里蛰伏多年的毒血被释放了出来。
其实对那些不美好的过往,言语还是太苍白了,深层的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交心就能彻底解决。
唯有时间是抚愈伤痛的良药,所以重要的是解开心结以后,两个人怎么去真的改变。
不过无论陆郡还是聂斐然,都承认,在这个特殊的晚上过后,有的伤痛总算可以直起腰杆面对,也可以试着慢慢放下了。
聂斐然眼睛肿得像两颗桃,被陆郡哄了半天,在他睡衣上蹭掉眼泪,推推他,“你去洗澡吧……别管我了,换套衣服,我再冷静一会儿……”
陆郡其实不放心,不过车厢就这么大块地方,聂斐然总不可能躲去哪里,而从刚才开灯起,他**上沾了些体液,确实一直不太舒适。
“那我们不难过了,好不好?等我回来抱着你睡。”
他说完,亲亲聂斐然,起身离开床,进了淋浴间,过了一会儿,包厢里响起水声。
聂斐然发了一阵呆,然后捂着脸倒在陆郡那边的枕头上,哭是不哭了,但心情跟劫后余生一般,觉得精神和身体都陷入了巨大的虚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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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浴室门被从外侧打开。
列车摇摇晃晃,水声掩盖住了开门的声音,里面雾气氤氲,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味,而陆郡**着身体,背对门口,对正在靠近的人无知无觉,只是仰着脸,眼睛微微闭起,正在冲身上的香皂泡沫。
下一秒,腰上缠上一双手,紧跟着,微凉的身体覆在他背上。
"!"
他刚想转身,但聂斐然的嘴唇压在他后颈附近的皮肤,额头抵着他,正一寸一寸,尝试着往下亲。
“宝贝,你——”
“别动。”
他老老实实地站好,不过脑内杂思一闪,电光火石间,低头一看,突然反应过来,聂斐然竟然跟他一样,正**身体!
很不应该,但他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聂斐然从后边抱着他,像有皮肤饥渴症,亲他的肩膀,带起了温度和**,然后是那条从心脏延伸到腰下的伤疤。
他的动作那么温柔细致,像最好的创伤药,却亲得陆郡周身血气翻涌,所以很快,一晚上第三次**,阴茎硬得他自己都面热。
聂斐然圈着他的腰,似乎不打算视而不见,而是伸出手,握住他胯间翘起的东西,抚了两把后,在他肩膀上咬一口,然后踮起脚去亲他的耳垂,"陆郡?"
陆郡处于情热的混沌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后,迷迷瞪瞪地回应道:“嗯?”
“不准再伤害自己,”聂斐然用嘴唇蹭着他的耳朵,“再伤害自己我就不要你了。
虽然站在花洒下,但陆郡还是觉得眼角有些湿意,且又胀又热。
哪里都热,哪里都胀。
对依靠感情来驱动性欲的人来讲,这一切实在太不真实了。
他以为又是一场持久战,但聂斐然不容他思考和犹豫,抱着他,既像命令,又像哀求——
“我们做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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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验老陆的时候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