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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自窗外照进,泻了一地的明润玉色。少女的眼眸在玉质的光晕里盈盈潋滟,如有万千情愫流动,嬴衍的心忽然疾乱不已。
手掌下是她柔若无骨的腰肢,鼻间是她身上淡淡的清甜的苏合香的味道,脑海中则是那日神居院中品尝到的香甜温软……嬴衍呼吸微重,如坠梦中,一时有些情不自禁,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慢慢地靠了过去。
两人的唇齿越来越近,近到彼此的气息彼此的心跳都可触可闻。正当他闭了眼预备吻她之时,岑樱心间忽生退缩之意,一下子别开了脸,与他温热的唇堪堪擦过。
彷如从云端坠入谷底,嬴衍恍然回过了神,他喉结微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喉咙口仍有几分悄然漫出的干燥。
“你做什么?”他压低声音问,语中带了几分潜藏了的气结。
不是,不是她要亲他的吗?
黑夜之中,他嗓音低沉,呼出的热气匀匀喷薄在少女脸上,便染得少女那张皓如凝脂的脸也粉光若腻。
岑樱心间仍跳得揣了只小兔一般,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细如蚊声:“我,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矜持……”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亲亲这种事,好像,好像只有极亲密的人可以做。她七岁的时候阿爹就教过她不能再随便亲哥哥了,就算是七岁之前,额头和脸颊可以,却是不能碰唇。
但她喜欢闷罐儿,有时候,情不自禁地就想和他亲近……只是不知这样可不可以……
她不矜持的又何止这一件事,怎么现在倒知道矜持了?
嬴衍想起神居院里被她肆意轻薄的那次,眉头微微一拧。
他强抑下疾乱的心跳,掌着她罗衫下的一对软臂,将她推开些许:“是。”
这一声冷梆梆的,再不复方才的温润柔和。岑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在生气,诧异地“啊”了一声,呆呆地又凑了过来:“那,那,你是想我亲你吗?还是你想亲我……”
方才他明明就未曾推开她,眼下却又像是被她冒犯了很不高兴的样子,岑樱也拿捏不准他的态度了,漂亮的杏眼中满是狐疑之色。
他怎么会想她亲他?又怎会想亲她?
嬴衍愈发皱了眉头,腹腔中莫名攀升上一股火气。他板着脸:“没有。”
“可是你的心明明就跳得很快啊。”岑樱好奇地道,附耳过去欲听他的心跳。被他避开后,微凉的手又抚上他的脸,“脸上也好烫……你在说谎……”
“你……”嬴衍微微气窒,本能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却被她攀住了双肩,她极认真地望着他,语声温软:“夫君你别生气了,樱樱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只是你什么都不说。不过没关系,夫君对樱樱的好,樱樱都记在心里。夫君今晚能来,樱樱真的很开心……”
这一声沁着月光似的梦幻,清脆圆润,如玉泠泠。嬴衍心跳微滞,连下意识的反驳也忘了,他侧过眸来瞧着她,黑眸中静若沉水。
月下的小娘子笑意晏晏,明眸剪水,粉融香雪,好似月下的一株芙蕖,盈盈姝丽。
忽然,她直起身子,像春日柔软的柳条被春风送来,又好似一抹轻盈的月光跌进他怀里,轻轻一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二人原本就挨得极近,她突然靠近,整个人便似挂在了他身上,正巧触着了那要紧之处。
嬴衍呼吸骤紧,脸上也骤然升了温,好在柔软的香甜仍是一触即分,还不待他回过味来,她已抱着他一只胳膊轻摇不放,可怜兮兮地求道:“这下总行了吧?亲也亲啦,你就别生气了……”
她还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自顾撒着娇。嬴衍却是面上滚烫,连耳根也红透了。
又是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一点儿也不矜持,又爱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撩拨他,好似他在为她没有亲他而置气一样,他怎可能如此?
嬴衍眼眸微暗,又有些为那难言的反应而难堪,面色铁青地别过了脸,终究没有开口否认。
如是,叽叽喳喳和他说了一通话,岑樱倒把白日的噩梦忘得一干二净了。
月至中天,已然夜半,岑樱依依不舍地拉着他又嘱咐了好一通托他照看阿爹的话,终睡下了。嬴衍一直陪着她直至她睡着了才离开。
“殿下。”
从岑樱房中出来,接到消息、一直等候在外的封衡迎了上来,面露难色:“城门已经下钥了,您要回东宫吗?”
明知故问。
嬴衍瞪他一眼,满腹的邪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处:“你说呢?”
他今夜过来本就是极为冒险之事,城中又已宵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此时再回东宫,惊扰圣人和皇后。
然而冒险过来,却是来听某人胡说八道、说什么他想亲她的鬼话,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不与别的士族联姻的要求,嬴衍心下又有些隐隐的火,觉得还不如不来。
封衡尴尬地一笑,不再说什么,将他迎入位于承福坊的一处外宅中。
这夜回去后却做了奇怪的梦,是清溪村的那个洞房花烛夜,他和岑樱成了真正的夫妻,她被他困在床笫之间,呜呜咽咽的,像头撒娇的奶猫儿,叫他亲了一晚上,却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喜欢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夜里便因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惊醒,涨得发疼,他厌烦地自榻上坐起,背上已被冷汗浇透。
他是成年的男子,对于有些反应不算陌生,然忆起梦中之事,又深深头疼。
岑樱是个小傻子,她根本什么也不懂,昨夜全是她无心之过,他怎么能梦见这个?
却也没什么法子,他阴沉着脸,叫来了侍女打水沐浴。
相比嬴衍的辗转反侧,岑樱却是睡得香甜,一觉睡至了辰时才醒。
高阳公主已知了昨夜太子过来看望的事,过来瞧她时故意笑着打趣:“樱樱昨夜睡得可好?”
岑樱知她话里别有所指,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姨母……您会责怪我吗?”
高阳公主眼中笑意微滞一瞬,很快笑着摇头:“你们既是两情相悦,姨母又有何可指责的。只是樱樱要记得守住底线才好。”
她怅怅地叹了口气,似陷入了回忆里:“人这一生,又有多少人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两心相悦长相厮守呢?姨母也盼着你们能好好的,白头到老……”
说起来,倒也真是孽缘。
樱樱的父母就是被皇兄硬生生拆散的,生离死别,到头来,皇兄的儿子却又爱上了他们的女儿。
猞猁是个好孩子,只是面上冷了一些,昨夜明知圣人会动怒却还赶来看望,她便瞧得出他待樱樱是真心的。
只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也不知,将来这丫头知晓了皇兄杀害她父亲、囚禁她母亲的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可圣人那样虎视眈眈,想护住樱樱,还须借太子的力。否则,她也不愿樱樱与他来往。
岑樱觉得姨母话里有话,下意识想问,但忆起姮姮和她说过的高阳姨母婚姻不顺之事,便没有多言。她腼腆一笑,极小声地道:“谢谢姨母教诲,樱樱知道的。”
岑樱遂在高阳公主府住了下来,对外则宣称是“养病”。
对于那日的事,皇帝事后赐下了大量赏赐以示安抚,对于太子夜出城门去往高阳公主府上的事也选择了装作不知,事情似乎就此揭过。
又几日,嬴衍前往仙居殿,与母亲提了想在登基后再成婚之事。
“儿子深思熟虑地想过了,眼下距离大典也只有四月之期,与其匆匆忙忙地先行大婚再准备登基大典,不若将成婚放在登基之后,也可悉心准备着,节省人力。”
苏后正在廊下喂画眉,喂食鸟儿的手微一顿,便叫鸟儿轻啄了下。
她回过身来,美眸中含了缕讥诮:“我儿此举,可不是想要拖延婚事、乃至悔婚吧?望烟是你表妹,太子太傅、尚书令是你舅舅,京兆苏氏更是人才辈出,日后皆可为你所用,你不会,真会为了一个野丫头放弃这股唾手可得的强大后盾吧?”
“猞猁,没了你舅舅,你要拿什么和你那老不羞的爹打擂台,他又岂会真的叫你如愿登上那方宝座?”
“母亲说笑了。”嬴衍语气冷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儿子相信,以阿舅对我大魏的忠诚程度,不管儿子有没有娶十三娘,舅舅都会用心辅佐。”
“总之。”微微停顿之后,嬴衍再度开口,“太子妃的位置儿会给苏家留着,但不是现在。”
“母亲先让舅舅准备着吧,也是时候派去宫人教十三娘未来皇后的礼节了。届时大婚与立后之礼同时进行,十三娘只怕会乱了礼数。”
他说得模棱两可,苏后狐疑瞥了他一晌,也都没瞧出什么破绽,冷笑一声,并未反对。
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她自己再清楚不过,眼下,他只是叫那村女一时迷惑罢了,她相信他会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嬴衍却是如释重负。
母亲对权势的欲望太强,若再联姻苏家,只怕江山都要改了姓氏。
他从来就不打算娶苏家女,不管有没有岑樱都是。没有苏家,他也一样可以成事。
*
事情就此决定下来,三日后,由苏后出面,前往上阳宫与皇帝商议了太子大婚改在登基后举行事。
宣成帝同意了苏后的请求,又给苏家赐以大量金帛作为未来皇后的聘礼,并派去了数位女傅,教导苏望烟宫中之事。
虽说太子妃是太子的妻子,若无什么意外,太子登基之后便会册为皇后。然本朝却有过太子登基后未立皇后、只将发妻封为贵妃的先例,因而京兆苏氏并未怨恨,欢欢喜喜地接过了旨意,开始准备起大婚来。
同时,皇后也给原先被选为良娣的定国公府薛姮与尚书左仆射的孙女舒妙婧派去了女傅,成婚之事似乎尘埃落定,只是时间延后稍许。
……
八月十五,中秋。
岑樱于高阳公主府中收到了长乐公主嬴姝派人送来的请柬。
距离那日上阳宫中的事已经半月,她在高阳公主府养病也已养了半个月了,再想称病,实属勉强。
长乐又是中宫最宠爱的女儿,岑樱实在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但她却是不想去的。一来高阳姨母病了,她与叱云月一直在她病榻前伺候着,也就没能问她父亲的事。
二来,她已听说了太子婚期延后之事,知晓他是为了自己,心中甜蜜的同时,又有些对于薛姮的愧疚。
她还不知道姮姮喜不喜欢闷罐儿呢,万一姮姮也喜欢他,该有多伤心……
可是,她又真的不想和旁人分享他,心下便十分歉疚。
“怕什么,让你月姐姐陪着你去。”
到头来,病榻上的高阳公主却得知了此事,温柔地嘱咐她,“樱樱,你也该出去多见见世面,多交交朋友。不必担心姨母,我没什么的。”
“只是长乐那丫头历来促狭,恐会捉弄你,阿月,你可得好生护着你妹妹。”
叱云月满脸不情愿:“人家又没请我,我去做什么呀。”
她本就不喜欢岑樱,自那夜瞧见了她抱着太子表哥不放更是一肚子的气。
她和下人都还在呢,就抱上了!真是村子里长大的,一点儿也不矜持!
岑樱迟疑地看向叱云月:“那,月姐姐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犹豫再三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赴宴。一来的确不好拒绝长乐公主,二来一月未见,她也有些想姮姮了。
她们是好朋友,既然交好,更该把话说开了才是。她什么都可以和姮姮分享的,只有闷罐儿,是真的不可以……
长乐公主的重阳宴选在金谷园举行。这里本是太|祖皇帝的妹妹清河长公主的园林,园中遍植牡丹,杂以四时花卉,乃踏青郊游的好去处。后来被她的后人渤海封氏献给了今上,几经辗转,又被赐给了最宠爱的女儿长乐公主。
今日,宴会就选在了金谷园中的绿菊台举行。
时辰尚早,高台上已经搭起了桌案,围坐了不少仕女。长乐公主嬴姝一身金碧百鸟裙,坐于主位之上,正与好友舒妙婧说着话。
不断有赴宴的贵女来与她见礼,她偶或心不在焉地应几声,视线却如流水,不断地漫过新入园的人头,似在等谁。
“薛姮还没来?”她不耐烦地与侍女耳语。
今日可有场好戏要她来唱呢,怎么能临到开场,这主角还没登场。
舒妙婧还不知她在打什么坏主意,笑道:“你又想做什么。”
“阿婧你就别问了,总之,到时候你可把大礼准备好,等着谢我吧。”长乐公主笑得促狭。
她早就想那么干了,薛姮一个鸠占鹊巢、愚弄皇家的低贱女人,凭什么在身世败露之后还能做皇兄的良娣?将来压她们一头?
今日,那个村女能来更好,她不来,她也一样能借旁人把薛姮的脸面剥下来,让众人都来瞧瞧她的狼狈。
正与舒妙婧说着话,底下侍女来报,定国公府的千金到了。
金谷园外,薛姮面色绯红,方撑着发软的身体自马车上下来。
她今日穿了件鹅黄绣白玉兰襦裙,搭了件淡黄色的披帛,清丽温柔,素雅至极。
层层叠叠的裙摆宛如花瓣将她白皙匀净的腿包裹住,裙衫之下,却是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