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儿,茉娘终于勇敢地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是……外祖父,不是的!”
茉娘眼中再次沁出泪珠,哀戚地道,
“若非女子一定要嫁人,我真的好想一辈子陪在外祖母身边。哪怕最后孤苦无依,我也一点都不在乎。活不下去就不活了便是!”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哭着扑进了袁老夫人怀里:
“外祖母……迎合讨好一个讨厌我的陌生人好可怕,被人侮辱咒骂也好可怕,想到以后还要这样一直讨好她,我真的好绝望好害怕!”
“我不想要什么可以依靠的相公,我只想待在你们身边!求求你们接我回去吧……我好想回家……呜呜呜……”
说到最后,茉娘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袁老夫人如遭雷击。
外孙女之前就说过的,害怕去和陌生人相处,不想出嫁。
她自以为是,以为有了温柔俊美有才华的相公,茉娘就会逐渐适应新的生活,以后有子女有夫君,哪怕他们老两口死了,也不怕她一个人孤苦无依。
却完全没想到,茉娘是真的一直对这件事充满了强烈的恐惧。
看起来和孙鹤荣琴瑟和鸣的背后,竟是在苦苦忍耐与支撑。
“对不起……对不起茉娘……是外祖母自以为是害了你!”
袁老夫人也是老泪纵横。
见两人哭成一团,袁御史有些担心妻子这般大悲之下对身体不好,拿起手帕给袁老夫人擦了擦眼泪,温声道:
“好了别哭了,有我在,什么事解决不了。”
祖孙两个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向袁御史。
“茉娘既然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回御史府,心情好些,身子才能养好。等以后那孙鹤荣回来,便叫他签一份和离文书。”
也或者那时候已经去京城了,便直接在京城找他签和离文书也行。
“可……这样会不会对外祖父官声有碍?说我们仗势欺人什么的。”
茉娘有些顾虑地道。
冲动之下说了真话,可真的要离开孙家,在礼法上她是站不住脚的。
她无法不考虑此事给外祖父带来的麻烦。
袁御史面色平静地道:
“如今我对这些事已经看淡了。名声都是虚的,你们平安喜乐才最要紧。更何况,以老夫的能力,难道还会能任由对方污蔑么?”
而且,若要复起,名声上的瑕疵对那位陛下来说,并非是坏事。
“一切交给我来解决,走吧,直接回家去,东西交给下人收拾。”
听到外祖父自信笃定的话,茉娘心中也稍微安定些了。
外祖父曾经官至首辅,一路与那么多佞臣贼子斗智斗勇,应当是有能力化解此事的吧。
*
当茉娘被裹得严严实实带出院子时,正好遇到了从外头买鱼回来的孙鹤荣之母曹氏。
“哟,外老太爷,外老太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呢?”
她若无其事地笑脸迎上前来。
袁老夫人神色冰冷地看着她,怒道:
“你还敢问干什么?你这面善心黑的毒妇,把我家外孙女折磨到小产,我家要与你儿子和离!”
曹氏顿时心中大惊。
她自觉也没对儿媳妇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哪个做儿媳的不是这般过来的。
偏生她这儿媳就这般命好,不仅出身官家,身份高贵,有身为高官的外祖父撑腰,还生得花容月貌,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成日里与她在书房吟诗作画下棋,呵护备至。
她辛辛苦苦把儿子养那么大,养得才华横溢高大俊美,她儿子都未曾这么体贴过她,却被一个才娶进门的女人摘了果子,她心中自然是恨极了这小贱人。
更可气的是,那小贱人竟是进门一个多月就怀了身孕,真是什么好事都叫她占全了。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在儿子兴头上做出扫兴的事情来招他厌烦。
于是,她硬生生等到儿子去了京城赶考才开始发难。
心中想着,自古以来,婆婆叫儿媳妇立规矩,教导儿媳,谁来了都挑不出理。
那儿媳是个面团性子,据说家中的外祖父也是官声极好的清官,那必然也当恪守礼法。
听说这些千金小姐们怀孕了身子都很娇弱,若是流了产,小月子又没能好生照顾,以后必然子嗣艰难。
到时候,她不就正好可以名正言顺以此来拿捏她么。
谁能想到,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顺利进行了,在这最后一步,竟出了意外。
那据说清正无比的大官外祖父,竟是因此要让儿媳妇与她儿子和离!
这要真是和离了,她可怎么与她儿子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