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文龙没有打算入股兰社,谢肇等人都看过来,俞安期也有些慌了,对王文龙拱手说道:“建阳先生这边说话。”
“先生不打算入股吗?”他拉着王文龙走到一旁问道。
俞安期和薛素素是兰社的主要经营人,俞安期也明白兰社想要红火下去就需要有名士哄抬名声,之前是谢肇,现在他们原本打算把王文龙拉入局,只要对外宣传王文龙在兰社中有股分,兰社做起生意来就会方便很多。
王文龙仔细思考一阵,回答说道:“我对兰社的经营方式有些意见,若是这样,我是不愿意入股的,兰社只排古曲,我又不会排古曲如何谈上什么指导?我只能写新剧本,而且是适应百姓口味的,或许可以将兰社拆分出一个小班,专门面向百姓搬演曲目。”
兰社前景堪忧,但演出市场的钱还是很好挣的,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张瑞生启发了王文龙,让他突然意识到一种在江南极有前途的戏曲班社――坤班。
坤班就是全由女子组成的戏班,此时的江南士大夫家里很多都豢养着女班,但是只用来供家庭娱乐,并不对外演出,要到明亡之后大剧作家李渔才开始携女乐家班四处演出堂会,一下爆火。慢慢发展到满清乾隆年间,便有了纯商业性的女子戏班。一直流传到后世,女小生一度成为越剧的重要标志。
坤班的优势是在古代她们既可以接普通戏班的堂会,又可以进入家宅闺阁之中表演。
有男子的戏班虽然也会被请到人家家里去做堂会,但这时是没有人敢把戏子放入后宅,就像彭天锡那样的大花脸,长得跟李逵似的,放他在后宅中乱窜,见完大奶奶见二姨太,这场面自然是不可能出现,于是只有有戏楼的大富人家才能够请班社演戏。而坤班就没有这个担忧,生意范围广的多。
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坤班肯定是流行趋势,原本历史上到清代坤班已经占据了江南许多演出市场,还传到北方,在清末民初彻底风靡开来。
俞安期听闻也颇感兴趣,点头道:“坤班,好主意!这样的班社一定红火。”
薛素素退隐江湖后为了保持名声不方便再跟着戏班一起演戏,但如果是全女子组成的戏班,薛素素到前台演出说出去却好听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王文龙入股独立出来的兰社坤班,虽然实质上和兰社没什么关系,但兰社也可以用王文龙的名气去接演出。
两人商量一阵,王文龙道:“我可定下出五百两股份投入坤班,你可去问问其他人想法我们再分股权。”
王文龙和俞安期只打算邀请薛素素入股坤班,薛素素有名气,又能在班社运营中起到指导作用,至于谢肇他要回乡丁忧,自然不能入股,而坤班不缺资金,靠出资成为兰社股东的冯从愆和那个李将军都被王文龙踢在外面。
俞安期点头道:“我这里也先投一百两,分班社的事情我去安排。”
作为一个老名士,俞安期手上还是有些钱的,商量已定,王文龙回去将此事同沈宜修一说,沈宜修眼前发亮:“相公这办法太好了,坤班一办,我也可以抛头露面了。”
最后一句显然才是她真正高兴的原因。
今天到戏班现场一看,兰社的成员有男有女,特别几个弦师都是男子,沈宜修就害怕自己参与班社运营会给王文龙丢面子,原本都打了退堂鼓,王文龙提出坤班这个主意彻底解了沈宜修的后顾之忧。
跟老婆说完之后,两人一同走进园子正厅,王文龙约好了今天看完演出后在幽兰馆吃一顿饭。
一进花厅,王文龙见众人脸色各异,知道俞安期也把这事情跟另外几个股东说了。
王文龙一进花厅,谢肇就笑着招呼他过来喝酒,谢肇神态自然,他本来就是玩票的,对于王文龙是否入股并不在意,也不打算再入股坤班。
而那个李家的管事则在和秀才冯从愆咬耳朵,一旁的薛素素脸色也有些紧张,时不时瞥向冯从愆的方向。
俞安期过来说道:“雪素答应加入,不过她钱财上周转需些时日,我以为凭她人才名气,只要她愿意加入,哪怕不投钱也可先算一成干股与她,至于班社所用东西,先找兰社租借即可。”
俞安期这样的安排使得只要些许投资就可以将坤班先组建起来,王文龙自然是同意。
一顿饭吃过,王文龙夫妻和俞安期说了一会儿话,人都走得空了他们才一起从幽兰馆后门走出来。
下人去叫船过来,小船还没到,王文龙看见不远处薛素素和冯从愆也在等船,于是几人走上去还没打招呼,却见岸边的阶梯上冯从愆在靠上薛素素,说道:“那坤班之事,就让李将军借五百两与雪素入股吧。”
“我不要找你借钱,你只要把我的钱还给我即可。”薛素素脸色不好看的回答。
冯从愆笑着说道:“你的钱财压在我手上一时不得生发,这一笔却是李将军经我手转借给你的,你不是缺钱入股吗?正好拿这笔钱财去用。”
薛素素欲言又止的看着冯从愆:“你总是拿这话搪塞,我不要李家的钱。”
冯从愆笑着说道:“李家的管事如此热心,这是给咱们的体面。”
薛素素没有同意,而是生气道:“当年我同马姐姐将钱财都压在你手里放贷,何等信任?你一次一次的要钱将我的囊袋都拿空了,总是推说不还就罢了,还引了那李将军进来说是让他周转于我,最后却又让我找他那里借了几百两。如今我欠钱欠的还不够苦吗?好不容易有个新班社,你又引着那李将军来了。你真以为我不知你们的心思?你老先生也是个戴头巾的,也该知道些做事的体面,有些话我实不愿意说的难听了……先生就与我留条活路吧!”
那冯从愆之前还在装斯文,可这时听见薛素素说出他的心思,终于扯下假面皮,冷笑着说道:“我劝你老实接受李家的钱财,否则你这些年的积蓄一文也不要想得回来了!”
“我绝不接受,拿了李将军的钱,你又去做那皮条客,我已不是欢场中的人了!”薛素素咬紧银牙。
“你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自己逃得脱?你如今吃喝都是我的,信不信我叫你沦落到街上卖唱去?”冯从愆越说越嚣张,直接动手推倒了薛素素,薛素素摔在岸边上,无助的哭了出来。
冯从愆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将支笔墨丢在薛素素面前:“快些写下借条,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