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明国恐怕没有杀人的能力,而且这也会触怒他们的朝廷……”韦麻朗回答。
科恩笑道:“不用杀他,只要让他身败名裂就行了,我了解过我们在明国掌握的资源,这有可能做到。”
“这是万丹评议会的意思?”韦麻郎有些不确定。
“现在还不是。”科恩回答说。
韦麻朗当即摇头说道:“那么很抱歉,我们在王文龙身边,的确埋伏有暗桩,但那非常难以动用,在大明国内的网络也是花费大量精力建成的,不能轻易为这样的事情而毁掉。如果您没有评议会的命令,我恐怕很难配合您。”
科恩笑着道:“万丹评议会的高级专员们和我的关系还不错,您是一定要等万丹跟您亲自说吗?这样惹麻烦,恐怕会使得万丹的专员们不满意呀。”
“你什么意思?”韦麻朗脸色不好看,荷兰东印度公司是由十几家之前殖民东印度的公司合并而成,内部的派系斗争十分复杂,韦麻朗自从公司合并之后地位就一直不尴不尬,万丹方面为了夺权一直有几个专员对他颇有微词。
科恩只是对同侪颇傲慢,但对自己的上级却是非常有手段。
他从十几岁就在商场之中打滚,熟谙人情,来万丹不久就和总督以及评议会搞好了关系,想要给韦麻朗上眼药轻而易举。
韦麻郎思索半晌,还是坚硬说道:“我们在明国内部的探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为了你的事就全部派出去,我最多给你派一些外围的人。”
韦麻郎自己在东印度公司内部也不好做人,只不过是依靠着自己过去在亚洲经营下的人脉,所以公司不好把他踢开罢了,如果把负责大明的谍报系统全部交给了科恩,韦麻朗自己都没有立身之本了。
“你可以派出一些既和我们有关系又和日本人有关系的人吗,最好是可以联络到倭寇的。”科恩询问道。
“可以,我们在日本的商馆有很多这方面的人材。我会派一个超过十年经验的老谍报人员跟你配合。”韦麻郎回答说。
“多谢,那就请你马上联络他吧。”科恩微笑着说道。
韦麻郎说:“你让人拿着我的信去澳门,他会和你接头的。”
厦门,新成立的海五路商号。
新晋崛起的海主诸在几个契弟的簇拥之下来到商号门口,刚刚走下轿子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招呼。
一个稍微发福的中年人用晋江口音问道:“敢问可是珠江口的诸彩佬当面?”
诸见到那男人穿着颇为滑跪,而且身边还有几个伴当,知是个有头脸的人物,他点头回答:“我就是诸,敢问你是?”
那男子笑着说:“我乃是在澳门行商的黄程,这是我的名帖。”
“原来是黄老板,幸会幸会。”诸拿过名帖就递给旁边的师爷,他不识字,但是听过黄程的名字。
海五路是一个组织非常松散的商队,大家只因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海五路的商号也更像是这时的地方会馆。像厦门这样的港口城市,没有几个海商是真安家在此处,既然都是外来客人商人之间想要谈事就需要一个装潢华丽并且有一定服务条件的地方,这就是各地福建会馆、浙江会馆这种地方会馆的主要作用。
海五路商号也为海商们提供一个谈话结交的场所,比如诸今天就是专门为了交朋友才来到会馆中的。
黄程一脸热情的拉着诸进入商号,商号之内的装潢就仿佛是一个比较高级的酒店一般,还提供餐饮和住宿,因为最近海五路准备出航,正要在厦门办一次集会,提前赶到商号之中的各路海主颇多。
黄程找了一处安静的座头,吩咐手下去操办酒水,笑着对诸说:“我早就听闻朱海主的名声,最近你带着弟兄们在广东洋面上为福建船只护航的事,不知多少人都来夸奖呢。”
诸在原历史上会成长成东亚海面上的一个大海盗,最后被荷兰人所剿灭,他的主要活动范围是珠江口一带,但却是福建人,他是当年投靠干爹大海盗诸良宝才去往潮州的,诸良宝被陈剿灭后他就接受了干爹的部分势力。
除了诸,这个时空珠江口一带的海盗许多都是福建人或至少是潮州人,这是因为闽南潮汕人和广东海面上的民之间有比较好的关系。
民属于是一个以文化认同互相团结在一起的民族,他们的主体和福建的闽越族以及台湾的高山族平埔族在血缘上关系很近,早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不过后来又混入了大量汉民族的基因,多半是历朝历代经历战乱的汉民生活无着,于是干脆加入民群体一起讨海。
民不服徭役、不交税、“终身不履土地”,中原王朝完全无法对他们进行有效管理,在闹倭寇的时候不少民就和倭寇合作,有利益的时候他们也会帮助大明官军,所以一向将民看作国家体系之下的逃民贱户,别说考科举或者置产了,大明朝甚至一度用法律规定不允许民上岸。
广府人和民之间的冲突实在太多,而潮汕闽南人却经常给民大开方便之门,潮州海陆丰一带甚至设有供民上岸销赃的集市,导致这一行走海生意几乎被闽南和潮汕人所把控。
前阵子荷兰人封锁澳门后,诸原本是个海盗,但却主动为福建的商船做掩护,这倒不是因为他想要向福建商人示好,更重要的原因是荷兰人已经把封锁航线这活儿给干了,挤占了珠江洋面上海盗的生存空间,诸索性就从抢劫福建商人转为保护福建商人。
他没本事打破荷兰人对澳门港口的封锁,但是凭借无所不在的民建立了广东到澳门之间的陆运通道,蚂蚁搬家一样把商人们送往澳门的物资,通过大明的小船一批一批送到广东土地上,然后陆路运进澳门,诸在这些物资之中抽成,不光挣的盆满钵满,还难得在福建同乡之中留下了不错的名声。
否则这海五路商号的聚会他根本就没机会来。
“都是桑梓情谊嘛。”听到黄程的夸奖诸哈哈笑着说道,好像不记得他过去在珠江口抢劫了不少福建的商船。
黄程话题一转,说道:“我在日本结交了一些愿意来华贸易的商人,他们也想加入海五路的商队,只不过你也知而今朝廷对这些日本人极为忌惮,他们没有门路来到厦门,我想诸老弟在这其中能否相帮一二?毕竟在这大名洋面上,能够悄无声息地将人从某地送往,另一处恐怕也就只有诸老弟有这样的手腕了。”
“岂敢当此夸奖?黄老板才是真正的大海商。”诸谦虚的说。
黄程可是坐镇澳门和葡萄牙以及荷兰人都有所联系的大商人,以前凭诸的身份,见都见不到的。
诸客套一番,才有些犹豫说道:“要把日本人送到福建的哪个港口都容易,偏偏这厦门是个岛,四面都受官军围起来的,连我们的船上岛都受了盘查,这回我到商号都只敢带了些身家清白的兄弟,想要把日本人送上厦门岛,又是在海五路即将出航的时候,不容易呀。”
“老弟何必过谦,你手下自有这样的路子,”黄程为诸倒了一杯茶说道,“这生意利润极大,这些个日本商人肥得很,若非是实在朝廷在厦门港盯得紧,他们也不会求到我手上。”
“他们能给多少钱?”诸问道。
“他们的人和货加起来总共不过一小船,只要能送上岛来,一口价能给五百两。”黄程豪爽的说,“不知这样价钱可还够?”
“足够了,足够了,五百两送一船人,就是送关老爷渡长江我也送得过去。”诸大喜过望。
“这些人的船货都很要紧,一切都要保密,只这一点要求,这生意也是我的旧主雇所托,只要能做成,日后澳门和西洋的生意我也可以为猪老弟引荐。”
“多谢多谢,这……我敬黄老板一杯!多谢黄老板提携。”诸更加高兴,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还要仰赖诸老弟出力啊。”黄程也是举杯相敬。
两人在海五路的商号之中把酒言欢,一直喝到都有醉意,这才各自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