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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丙的妹夫做了护田兵,而金丙本人继续选择做一个农夫,他没觉得不好意思。因为留在金氏壁,负责整训护田兵的石家军说了:
农夫和战士一样重要!
这日,妹夫整训完,带着妹妹来金丙家。
金丙和媳妇专门蒸了今年秋天刚收的粟,又收拾点豆菽,就和妹夫一家吃了起来。
自金丙知道啥是快活,整个人明显精神不少。边刨着粟,他边问一边的妹夫:
“鹞子,今个咋没在队里吃。”
金丙的妹夫叫金隼,同壁的人都喊他叫鹞子,因为他性子就和鹞子一样,锐利凶狠,本来石家军的训兵看他是个好苗子,是要推荐金隼去总砦的。
用那位老石家军的话来说,要是运道好,敢拼命杀几个贼,这金隼没准能入渠魁的横撞队。
但可惜,金隼也是个恋家的,他刚成婚,舍不得家,就选择在金氏壁做个护田兵。但到底有老军这份赏识,整训护田兵的老兵就抬举金隼做个护田长。
往日,金隼都是吃在队里,石家军的制度是,专门为护田兵拨了一份职田作为全队整训的资粮。
金隼也在刨着饭,听得妻兄问这话,憨厚一笑:
“没啥,就是想俺妹了,妻也想你了,就来转转。嘛,不乐意呀。就是想多吃你几斗粟。”
金丙哈哈一下,豪迈道:
“吃,都吃了我也乐意。”
边上的两妇看着这一幕,都低头笑。
就在二家其乐融融,远处突然传来浑厚的鼓声。金隼一惊,立马就起身要出门。
金丙三人也知道了,他们知道这是护田兵设在野外的警备鼓,鼓声一响,就是有贼来了。
临出门,金隼回头对金丙说:
“妻兄,你先带着大伙,要是不对劲,就带着大家往山里跑。”
说完,金隼深深地看了自家妹和妻,然后向着壁内护田兵的驿所奔去。
但半路上,他就遇到了出军的护田兵,老军已经带着大伙扛着木矛冲来了。见金隼归队,老军扔给他一把环首刀,就继续带队向着东边警备响起的地方奔去。
当他们看到远处木望楼上,队里的警备正背对着他们立在那里。大伙心里松了口气,金隼正要上前问哪来的贼。
突然,警备的伙伴就直挺挺的摔了下来,然后就听到一声大呵:
“土贼,大兵已至,还不跪地投降?”
就见一昂臧武士立在木望楼上,横刀怒骂,此人正是自募从军的高瑾。
他自告奋勇,向军曹长王亢请命做了先锋,然后就带着自家部曲武士袭杀了此处的哨岗。
为了引贼军入彀,他之前一直隐在死人身后,让部曲匿在草间。
此刻见岗下众贼兵惊慌胆丧,高瑾自矜,他只是略施小计,这些贼兵就被其玩弄鼓掌,所以这些土贼拿什么和他斗。
这边高瑾在木望楼一喊,那边其弟高瑜就带着部曲杀了出来。
金氏壁的护田兵虽然战力不高,但因为背后就是家和亲人,他们刚分了地,刚对生活有了奔头,所以都有敢死之心。
有道是一夫出死,千乘不轻。护田兵有四十人,此刻却人人效死,计不旋踵。是以,高瑜带着的部曲虽然精锐,但一时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让岗哨上的高瑾看得气得大骂,最后直接从岗哨上跳下,一膝盖顶死了一名护田兵,随后手、掌、拳、膝、全身上下化作武器,就开始手搏。
金隼这边刚将刀从一名敌军的肚中拔出,就看到这人跳下来顶死了自己兄弟,目裂牙龇,甩着刀就斫了过去。
高瑾一时不防,臂膀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他恼了。将腰上的的铁骨朵掏出,甩着就砸向了金隼。
此刻战斗在另一边的老军敏锐的发现自家越打越弱,知道到底是军事素养不够,气只能鼓一阵,再鼓就泄气了,他杀退一波贼军,忙带着剩余护田兵一拥而上,将金隼救了出来。
然后老军和金隼再不恋战,带着剩余的护田兵向着金氏壁退去。
高氏兄弟趁势掩杀,但追到一个山豁口,把人追丢了。
“人呢?”
望着坡下空空如也,高瑾傻眼了。他立马向后面部曲吼道:
“快去将后阵的土豪金氏父子领来,给咱们带路。乃公辛苦给他光复家业,他不出点血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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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金隼等人利用自己本地优势甩开了高瑾的追兵,忙走小道回金氏壁。
老军看金隼一路在咳,忙问咋了。
金隼在一棵树停下,将今天刚吃的粟全都吐了出来,望着被浪费的粮食,他惋惜道:
“没啥,受了敌将一骨朵。”
见金隼没事,老军也不再问,而是立马布置下面任务:
“鹞子,一会你从这边道绕过去进山,去总砦汇报,说来贼了。”
然后他又点了一个金氏的护田兵,让他去附近三个坞壁去叫护田兵来支援。金氏壁在这片谷底的最北端,能在这里守住,那就能将敌人堵在外面。
见金隼还愣着,老军急了,骂道:
“还呆愣着做啥,赶紧走。”
金隼嗫嚅得吐出一句:
“照顾好我妻兄一家。”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山里钻。
老军愣了一下,带着剩下的护田兵就撤回了金氏壁,他们要拒此而守。
金氏壁距土鼓县三十里,牛车路平,半田伕路,半山脚路,整片地势由高渐低。又因此地通泰山山口,常有山寮发卖山货换取盐布,所以在金氏壁东二里还自发形成了个圩市。
此外金氏壁还处在这一片交通线中心,其地道路纵横,西可入泰山,南可奔齐国,东连东平陵,北可上济水。
张冲先前选择攻击此地豪强,就是看中了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要将此地作为泰山方东出的前沿据点。
而在今天,来自东平陵的大兵已经将金氏壁围壁三重。除了之前趁大军未合围而奔出的护田兵外,现在金氏壁上下百名护田兵全被困在壁内。
当东边的圩市被东平陵兵放火抢掠时,战斗就开始了。
而一开始,东平陵兵就全力以赴,直接四面同时发动了进攻。金氏壁的护田兵因为人少,最薄弱的南壁最先被陷。
老军披着全队唯一一领铁甲,带着二十护田兵支援到了南壁。此时这片壁上已经杀做一团,老军手执横刀,一声大叱,快速冲向登上壁的东平陵披甲士。
那甲士刚站定,还未及动作,大叫一声,小腿胫骨已被老军斩断,倒地哀嚎。
老军移身迅速迎向另一甲士,矮身避开对方刃风,错身瞬间,一刀戳在对方脚踝。再反身,撞入最后一名甲士怀中,横刀翻转刺其下颌,鲜血喷射,又杀一人。
老军果然是悍勇,不愧是度满亲自拣选来整训金氏壁的精锐,起鹘落间就杀了三名东平陵披甲武士。
老军对此战果,也颇为自矜,正待愤胸中豪气,忽眼前一黑,身首分离,跌落在地。
却是一名东平陵披甲士直接从云梯中跳起,如大鹏一般,抡刀将无备的老军一刀斩首。这名披甲士跳上城楼,执起老军的人头就别在了腰间,然后返手将背后的小旗插在城头。
就这样,源源不断的东平陵兵就从他的身后涌入壁中。两刻,全壁护田兵死尽,金氏壁陷。
金氏壁一陷,壁外观阵的土豪金父子就喜滋滋地要入壁。
但等二人刚要入壁,就被一团部曲兵给拦住,不准他们进。他们大急,不断嚷嚷,这会东平陵此次的主将郡军曹王亢带着扈兵走过,他二人高喊王亢姓名,想让他主持公道。
但华盖下的王亢头都没转一下,就带着扈兵逶迤入了壁,金氏父子傻眼了。
见此,那团部曲兵大笑,再无顾忌,将二父子揍了一顿,扒光了衣裳,扬长而去,他们没功夫理这父子,还要去加入到身后的盛宴呢。
就这样,两父子呆愣得被拦在了金氏壁外,听着壁内东平陵兵肆意的奸淫掳掠,双眼无神。
直到一个时辰后,没人再管这父子,两人才踉踉跄跄地入了壁。
但此刻他们的家却再也不是过去熟悉的样子。
遍地是裸尸,遍地是灰尽,父子二人走来的一路,没有见到一个活物。当他们走到自己家舍时,二人谁也没敢进去,就蹲在家舍的门口发着呆。
这会,一个之前揍他们父子的部曲兵刚好从舍内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二人。他指着指二人,又指了指后面的家舍,意思是,该不会是这地方是你们家吧。
父子二人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敢搭理那部曲。
那部曲反而来劲了,从腰间捞出一囊袋,甩到金氏父子面前,道:
“我来的晚,也没捞到什么汤水,就看见一堆裸尸没人要,我全当砍了,看能不能混个节功,乃公心善,喏,看有没有你的亲人吧。”
囊带摔在地上,滚出了几个人头,老金一看,疯狂大叫,这正是他们陷在壁内的妻子和儿媳。他热血一涌,就跳起来抱着那部曲就是撕咬。
那部曲手上的一块肉都被咬掉了,怒急,抽出刀就搠死了老金。小金还要避,也被赶上来的部曲从背后搠死。
部曲忍着痛,将金氏父子的头割下,混进了囊带中,然后自认倒霉得出了壁。他要去大营报功,就是不知这一家的人头能不能做得数。
而在金氏壁上演着人伦惨剧时,一个身高九尺、面如重枣,髯长飘飘,满目风尘,头上裹着青头巾的汉子,犹豫中敲响了金丙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