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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荣部回军,壁上的赵镕就对丁盛说:
“丁头,壁下那敌要撤,咱们追不追?”
丁盛还没说话,最歹命的金泉就已经捶着壁,嗷嗷叫:
“还有啥说的,出去捅他们腚。”
然后金泉就被丁盛一个大逼斗,骂道:
“捅捅捅,你知道捅,人家就不知道你想捅?你好好看看人家怎么撤的。看见那些旗帜了吗,就没动,就是留下殿后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撤退的有章法,咱们现在冲出去正好落人家套里,别捅不了人家,自己反被冲回来,丢了壁。那咱们就成了泰山军的罪人了。”
被打的金泉不服气,争辩道:
“丁头,这波兵为啥撤?肯定是典部将那边打起来了啊。咱们这边要是不去把这波兵留下来,那典部将他们就危险了。所以啊,咱们还是要出击的。”
丁盛讶异地看着金泉,像是第一次见,他那意思就是,这是你这榆木脑袋想到的?
金泉被丁盛望得发毛,忸怩道:
“俺在随军学堂学的,这叫每与敌反,事乃成。他想干啥,俺们偏不让他们干就对了。”
丁盛拍了拍金泉的肩膀,然后对旁边的赵镕揶揄:
“看来咱们渠魁设这随军学堂倒真办对了,连咱们金棒槌都会用脑了。”
那边金泉也不分好话赖话,就当丁盛在夸他,还在自矜,就又被丁盛打了个大逼斗。
金泉正懵着,就听到丁盛说道:
“你个棒锤,真以为我夸你呢?你学个皮毛,自矜个啥?今天你丁头就再教教你,让你明白你丁头永远是你丁头。你说的那层我岂不知?但我更知道的是,此刻我出兵,敌必有备,因为他也料到了你这层。你信不,咱们一出兵,原先还撤退的敌兵,立马回身就来攻我们,就是想趁此破砦。
用咱渠魁的话说,你在第一层自矜的时候,人家已经在第二层黄雀在后了。所以说你是个棒锤。但这敌将在第二层时,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在第三层了。我现在不出壁,敌必然以为计空,只能真的撤回去。但那个时候咱们再缀着后面突袭。这就是敌人以为我们出,我们就不出。敌人以为我们不出,我们突然就给他来一下。这和你学的什么敌之所欲,我所不欲看着像,但实际上这叫致人而不致于人。所以明白了吧。知道为何我丁大器是全泰山军第一用脑的智将。你们呐,在我后面有的学呢!”
说完,洋洋得意,不理金泉、赵镕二人,远眺敌军渐行渐远。而金泉、赵镕听了丁盛的话,下意识就觉得,好有道理。但紧接着他两就想到:
“丁头是不是军中第一智将不清楚,但厚颜肯定是第一厚。这点他们恐怕倾尽一生都学不来了。”
丁盛说的没错,壁下撤退的张荣军的确是羊退,就是赌对面是个智将,懂兵法,那样他就能来个计中计。但奈何他带着伏兵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敌壁有动静,只能暗骂砦内的贼将是个棒锤,也是,贼毕竟是贼,哪有几个有脑子的。像他张荣已经是少数有脑之将了,像他的又能有几个。
所以,最后张荣带着点遗憾又带着点自矜,率兵回援了。他到底要看看,中军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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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将怎么这么不经打?”
此时站在望楼上,济北相陈珪如是道。而他身边像颜敫、戴祈、氾昭、徐晏、夏隐、刘彬等幕士尽皆无言。
不怪这些人噤若寒蝉,只因为此刻一个手持双戟,身披盆领铠的雄壮武士正在其阵前肆虐。此人已经斩了他们三名将校了,而现在已经无人再敢出战与其致师了。
致师是一种源自春秋时期古老的阵前斗将。实际上,随着春秋礼义乐崩,兵者开始讲诡道后,就已经很少再有这种阵前斗将了。
但不论再怎么少,每一次阵前斗将都能极大鼓舞军队的士气。在两军阵前,众将士围观一场武艺与勇气的较量,如何不热血沸腾。
致师并不是贼兵挑起的。
在半个时辰前,也就是他准备移军出砦的时候,敌军蜂拥而来,就堵在了他们北上之道。
当时济北国的中军还没整列好,有一名曲将为了不让贼人冲击其阵,遂主动上前邀击叫阵,咆孝:
“贼将中可有男儿,敢与我一战?”
然后就见一位穿着盆领铠的步将突然就从阵中奔出,直接一把手戟飞出,正插在那人脖颈,栽倒在地。
那曲将的同僚见贼将竟然敢主动出阵,一夹马,挺着马矟就准备搠死此将。再然后,这将也步其同僚后尘,脖颈上插了一戟,一命呜呼。
这下子,没人再敢冲了,但望楼上的陈珪不乐意了。
他只往下一扫,就见众军吏各个垂头丧气,交头接耳,对着前面就是指指点点。陈珪知道,这次主动挑起的斗将,没把人家斗死,反倒是把自家士气斗没了。这贼将必须要弄死,遂转首问帐下谁能出战?
一个身披大氅,穿戴两裆铠,手持环首刀的昂臧武士,排阵而出请战。陈珪一看,就发现此人之雄壮,连两裆铠都撑了起来,但他并不认识此人,转首看了下徐晏,意思是这人是谁?
徐晏掌兵薄,军中有名有姓的军吏他都认识,连忙为众人介绍:
“此为山阳郡游侠李朔,是个豪侠,自带部曲来助阵的。”
陈珪疑惑,小声和徐晏说:
“他山阳郡的,怎么跑咱们济北国来投军?再说,鲁国那边不是离得更近吗?”
徐晏小声回道:
“说是星家的人请来的。”
陈珪看了一眼下面的星贺,见其不也不主动介绍,就直接问:
“翁孺,你这家将有何本领。”
翁孺也就是星贺的字。
听陈珪问,星贺在望楼下大声道:
“国相,这位豪杰并不是俺家将,只是听得国相高命,想来求个富贵的。至于他有何本领,不如让其自己说。”
然后李朔面无表情,声若洪钟地对上面的陈珪道:
“某家初学《易》一年乃小成,再学弓三年无敌手,后学矟五年,自诩冠州郡。所以某家也不知道国相问的是哪项本领。”
听得这般豪气的话,望楼上的陈珪和众幕僚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此人。最后还是徐晏试探说了句:
“国相,所谓非常之人有非常之傲骨,想来下面的这人多半也是有点,不然如何这般自信。不如就让他试一试吧。”
陈珪望着下面一排不敢和他眼神接触的将吏,叹了口气,一拍望栏,狠道:
“上,就你了。”
随后,李朔就在众军吏钦佩的眼神中,顶着一面巨大的牛皮楯就出了阵。
其人一出,就斥问对面黑汉:
“尔是何人?某家不杀无名之辈。”
对面的双戟将这会已经换成了一楯,一矛,听得他问,笑道:
“我叫典韦,就是你口中的无名之辈。”
李朔眉头一皱不再说话。只接过伴当递过来的加重长矛,就开始小步冲锋。典韦没动,只是看着此人矫健奔来。
在距离典韦还有二十步,李朔抓起重矛就投向了典韦,但被典韦的大楯给挡住了。见重矛没奏效,李朔一愣,但还是继续抽出环首刀,开始加速狂奔。
但随后对面的典韦也学着李朔投掷了手中的长矛。李朔举起牛皮巨楯,就挡住了这一矛,但还未等他有下步,这矛就穿透了牛皮楯,直接扎入了他的甲衣内。他那两裆铠就和纸湖的一样,根本挡不住。最后还是李朔心口的一块护心铜镜将将挡住了这一下。
侥幸未死的李朔这下亡魂皆冒,知道对面贼将根本不是人,哪还敢再留。但随后一团巨大的黑影直接噼头盖脸砸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疼痛伴随着终极的黑暗谢幕了。
而后面观阵的济北国兵当然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对面贼将甩出长矛后,紧接着就举起脚边的一个巨石,然后囫囵甩了三圈,一把就向那李朔砸去,直接将此人砸成了肉酱。
立在望楼上的陈珪将此景完完全全的看在眼里,望着巨石下残破的肉酱,呢喃道:
“你这么普通,但为何这么自信。”
然后边上的颜敫这会还补了腔,说了句:
“如我族弟颜良在,怎会使得此竖子逞威。”
见众幕僚不信,这中年人还在那说:
“我颜氏在琅琊亦有一只族裔,而我那族弟就是琅琊临沂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这就修书一封,请他来助战。”
陈珪早就发现了,这个叫颜敫的就是个样子货,空有高名,但什么也不会。他之前曾问过其军略、筹划、谋算、三问不知。只和他说些什么经学,给他玩什么顾左右而言他的戏码。被他问的急了,就和他说:
“国相,你这是问道与盲,岂不闻各司其事,各安其分。我颜氏只知经学这天道之理,不会其他。”
当时他见颜敫被问急了,遂温言作罢,但已经知道其人腐儒一介,也就将其当成碑立在那,没打算他再济得甚事。
但谁成想,这腐儒不仅无才,还没眼力,搁他这说着废话呢。你要是有此万人敌的族人,你倒是早点喊来啊。这会说了有啥用?就搁这炫你有个万人敌族人?
但陈珪已经顾不得颜敫这腐儒了。
当典韦再一次在阵前斗杀敌将,全军士气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他再不耽搁,命扈兵擂鼓,命全军向着陈珪部发起总攻击。
就这样,擂鼓动地中,泰山兵狂啸而来,而陈珪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