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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负济北国兵殿后任务的刘延并不是寻常人,其人在周凤看来不亚于古之名将,性笃静、明赏罚,且智威兼备,能得士心。
周凤至今还记得其人作为自己的屯将,与他一起清剿济水寇,战后刘延分到了二百匹缣,其人曰“出血汗者,麾下士也。”乃悉分与吏兵。
这件事让周凤印象很深。不贪的将吏,尤其是能与下共享的,不是道德可靠的就是能做大事的。总之,哪一样都说明刘延不是凡人。
后来周凤一路升迁,也把刘延提拔到了部将的位置,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引给了他,但奈何此人已经有妻,还不愿意休,遂做罢,但也更重他了。
而这一次,不是实在要命,周凤是不会将殿后的任务交给刘延做的。但这不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了嘛。
刘延接到殿后命,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接令后就整备所部带兵车出营砦。
营砦离汶水边其实并不远,估计也就三百步左右。但这三百步在泰山军的窥视下竟成了天堑,如果没有防御阵地,济北国出砦再多兵都会被张冲游骑给狩猎的。
所以刘延打算直接楯车相连,构筑一个甬道,打通津渡和大营的联络线。
甬道这东西并不是什么新东西,在楚汉争霸于荥阳的时候,汉军就在用。当时汉军的屯粮点敖仓在岸边,而汉兵驻守在荥阳,中间有段距离,每次汉兵运粮的时候都会被楚兵袭杀。后来刘邦就在渡口到入城的这段距离修筑了甬道,两面都是木壁防备楚军,自此敖仓到荥阳的运量道畅通无阻。汉兵也因此能与项羽相距岁余。
而现在刘延不过就是效前人故计罢了。
但实话实话,即便这个计策是前人用过的,但本身能从历史中吸取经验,还能因地制宜的使用,本身就是一种智慧。
不过刘延的计策虽然是好计,但问题依然存在,那就是他短时间只能构筑一条大概二百步的甬道。
他率五百兵、楯车五十辆出砦,以四步一车来排布,他只能连二百步,剩下还有一百步就需要后撤的济北国兵自己冲刺。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不是吗?
就这样,刘延命十人一什推一车,在汶水东岸呈长蛇一字排开。他们从楯车上搬下已经钉好的拒马,就放在了楯车甬道的前面。随后他们又用大铁硾将提前准备好的小臂长的铁钉顶死了楯车,这样五十辆楯车牢牢的钉在了汶水东岸上。
最后每车后就是十人的花队。前为三人大戟士,后为三人短兵士,最后又有三人弓弩士,还有什将一人举旗将指挥周应。
这些准备刘延之前在营中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出砦后很快就建好了这二百米的甬道。
张冲也没料到,他这边还在集兵,对面几乎眨眼间就在他眼前构筑了面铁壁,他望着刘字旗下的魁梧将领,不禁对众将感慨:
“真是一员良将啊。汉庭果然还是不能小觑,精兵良将何其多啊。”
这话惹恼了一人,正是骑什将刘基,其人是刚收的鲁国降将,年有三旬、身长黑面,一把络腮胡,显得有那么三分武勇。
鲁国兵败,张冲收了六十多人的鲁国精勇,这刘基就是其中一个善战骑将,还是被张冲亲自擒下的。战后他敬服张冲武艺,就带着四个骑军伴当一起入了泰山军。
像刘基这样的降将初投军最在乎的就是脸面,也一心要立功。所以当听得张冲的话后,刘基想都没想就骑马出阵了,他要亲自擒拿那个汉将,好让渠魁看看他们鲁男子也是有大丈夫的。
但他这边刚出阵,那边阵前的田俊一箭就射翻了刘基的胯下马。刘基无备,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上,跌的头破血流。然后其人还没反应,就被后面的追上来的扈兵给执到了张冲马下。
刘基晕晕乎乎间就听到渠魁说了一句:
“念其初入军,还不知我军禁律,我不搞不教而诛的事,将他送入辎重营,做工三月。”
之后刘基就被拖下去了。
也是活该这刘基倒霉,他才入突骑,不知道张冲军中的规矩。像这种无令而行的,直接是要被枭首的,更何况是这种一声不打直接跑敌人阵前的,直接都是射死勿论的。
刘基也就是遇到了田俊心善,这一箭任是射在了他的马上,不然刘基死了也是白死。你想呀,你临阵而奔敌军阵,知道的是以为你去叫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临阵投降呢?更何况这刘基还是降将出身,就更是瓜田李下。
张冲立此军令,不仅仅是贯彻一切行动听指挥,更是为了最大程度减少战争的意外。后世他读兵书战策,往往就读到,五代时期安重荣军大败就是因为当时的排阵使临阵投降,士气崩溃。而张冲就是防微杜渐。
张冲这边的情况,对面的刘延也看在了眼里。其人站在楯车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指挥全局。
当看到对面有一骑突然从地阵冲出,他还在纳闷,等后面看其人被射翻在地,就猜到多半有义士想要弃暗投明,最后这义士还是死了,可惜了。
然后刘延就立在军旗下,对周遭的军士大喊:
“弟兄们,看到没有?我皇汉威威,便是贼军中也依然有心怀忠义者,刚刚冲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义士,只是可惜了,现在暴露。要是能在乱战中,去贼魁首级,那才是真天下之福。但没关系,这功名那义士没福气领,我们弟兄们就领了。大家听我说,功名但凭马上取,博得个封妻荫子又有何难?弟兄们,是不是?”
刘延麾下五百兵,皆呼声整天,曰:“是。”
这五百兵都是老兵,也是刘延恩养的,推衣置食,对刘延很拥戴,所以听得刘延励军的话,士气鼎佛。
也是在这会,济北国中军的吏士开始撤退了。这些人在戴祈的调度下,轻兵简行,所有的伤病员都被他们抛弃在了营内,只带了济北国相一个病员,这会正由四人抬着步辇,遂军撤离。
戴祈等人这边刚走,营地内就传来阵阵哭嚎叫骂声,原来这些人在杀自己的伤病员,真的是狠。
张冲这边看到济北国残军要撤,就要追击,张冲令李弼领五十骑试探冲一下。
李弼领命后,带上兜鍪就选五十突骑横冲,到底是截下了敌人一个尾巴。大概一个小队的步卒,被他们截住,随后肆意搠杀了。李弼还要带人再追,但被铁壁的刘延给射回来了。
死了三骑,李弼带着死去的弟兄就撤了回来。
张冲点了点头,并不怪罪李弼撤兵。因为就连他看对面的车阵都要心惊,可见其阵之严备。要是李弼因为他张冲看着,要逞勇硬攻,那他就要怀疑李弼有没有成为主将的能力了。
而现在看,是个知进退的,是个好苗子。
李弼回阵后,让受伤的弟兄赶紧下去裹伤,其人就到张冲面请罪。
张冲勉力了番,问李弼对那车阵有什么看法。
李弼回道:
“回渠,我带弟兄们看过,这车阵非是一般,直接都钉死在地上了。而且车后之兵长短皆有,神情精悍,是老兵。这车阵估计冲不得。”
张冲颔首,也赞同李弼这个看法。
而一边田俊听了这话,不甘道:
“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残兵走?这些人主将骨干都在,只要回去再修整一番,立马就又能整军再战。到时候就成了我们北面之患啊。”
张冲听了后,哈哈大笑,指了指后面的驴马队,笑道:
“破此贼,我已定计,就靠这些了。”
田俊看到驴马队背着的一捆捆箭失,立马就明白了张冲的意思。
他们自大破鲁国兵,缴获辎重积山,但他们都带不走,最后就只带走鲁国兵的全部箭失,和二百匹骡马。这些箭失一共有九百四十捆,一捆二十根箭失。
破前面铁壁的关键就靠这六百四十捆箭失了。
那边典韦等三将到达战场后,就结到了张冲的军令,命其立马占据敌人留下的军砦,然后再听军令。早憋了一肚子气的典韦亲自披甲带着赵宠和王罕二将,没费任何功夫就占领了济北国留下的军砦,杀贼二十,并从这些人手上解救下一百多的济北国伤残兵。
那些伤兵们怎么都想不到,最后救下他们的竟然会是敌人。
而张冲这边将八百骑分成了二十个骑队,也沿着汶水之东一字排开,然后他们一人带一捆箭失,依次上前交替着向敌人铁壁发失。
就这样,在这狭窄的河滩地上,短短一刻,张冲麾下的突骑就发射了一万六千跟箭失,这是何等的凶残和豪横。
楯车后的济北国兵们苦苦在箭失中苦熬着,这一刻竟然是如此的漫长。
大纛下的刘延受到的箭失是最多的,但好在他的扈兵用大楯遮掩严密,刘延除了甲衣上挂了三只箭失,其他没有大碍。
他问了一下刚回来的扈兵:
“你去接令,中军说让我们坚持多久?”
扈兵面无血色,颤颤巍巍道:
“中军令:命我军继续坚守,不得后退一步,不然吏士皆斩。”
听了这话的刘延,饶是再坚毅,也骂了句:
“辣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