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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校场依然人声鼎沸,但此刻的程普眼中却只有韩当。
当听到韩当那句话的时候,程普就知道这小子犯浑了。
他蹲在地上,目光灼灼道:
“你清醒点,韩当。以前的都过去了,咱们就在泰山军好好干。”
说着,程普就抓住韩当的肩膀。
但还未等抓住,韩当就抬手打断了,然后他就对程普道:
“什么叫过去了?随主公奋战的日子,虽然短,却是我老韩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然后不等程普说话,韩当继续嘲讽道:
“我就奇了,当日袭击邺城,是我让你劝主公稳当一点。你和我怎么说的?说对主公信任,现在呢?这就是你说的信任?再换一个主?对不起,我韩当这人骨头硬,这辈子跪一次就够了。”
程普被韩当说的话气到满脸涨红,下意识就要挥拳揍韩当。但看到韩当的眼神,程普又忍住了,他再一次劝道:
“老韩,你我都是北人,又同在疆场奋斗一年,我已经当你是手足弟兄。所以我对你说的都是为你好。孙坚已经死了,咱们之前对得住他的。现在,我们要为自己活。我观察了泰山军,我可以肯定的和你说,泰山军这里有奔头。以后没准这天下就是这泰山军的。你不想光宗耀祖吗?”
程普还要说,就被韩当打断了,只见韩当鄙夷道:
“住口吧你,别和我说什么弟兄,你程普不配做我的弟兄。我就搞不懂了,现在的你怎么成这样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肝胆相照的阿普吗?现在,就为了点荣华富贵,就忘了与主公奋杀疆场的情谊了?”
程普张着嘴还要解释,但韩当根本不听,他将自己的下摆一扯,直言道:
“程普,你别说了。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别再说什么兄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韩当义之所在,虽死无悔。”
说到这里,程普不说话了,他缓缓的站起,再次挡住了韩当的阳光。
那边教场又一番大呼:
“常凋~”
“常凋~”
很显然,一个叫常凋的武备吏获得了不逊于程普、韩当二人的成绩。
在喝彩中,程普站着,韩当蹲着,二人的视线就这样碰撞着,构成了一副决绝的分道扬镳。
程普对着阴影下的韩当,冷漠道:
“我现在也入了横撞队,我会盯着你的。你乱来,我一定抓你。”
韩当看着冷漠的程普,有点陌生,但还是嗤笑道:
“放心,我韩当不是不讲究的人。那于禁于校尉救了我性命,又保举我入了武备学堂,学得了一番战阵之术,我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程普哼了声:
“你最好是!”
然后转身而去,这一去真的就是陌路人了。
望着程普的背影,韩当心一揪,想后悔,但脱口而出的却又是这一句:
“喂,你不会是想去卖我吧。”
这话一出,韩当就更后悔了。
那边听到这话的程普,整个人顿在了那,他抖动的双肩一直在抑制,良久,他沙哑道:
“放心,你都没想着刺杀,我告你作甚。再说,我虽然不是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但对你,我下不去手。”
说完这话,程普大步就走了。
望着程普远去的背影,韩当呢喃道:
“我的弟兄,就让我来报这个恩吧。毕竟是主公找到的我,这是我该的。至于兄弟你,就好好干,也让咱们北地汉子威风威风。哈哈!”
只是这笑,为何如此苦涩。
……
程普收拾了心情,回到自己的位置时,那常凋就领着属于自己的授刀坐到了他身边。
程普和常凋不熟,两人以前在汉军就不是一个系统的。
他和韩当隶属于孙坚部,而常凋是河东骑士,虽然都是在邺城外被俘的。但两人实际都没说过几句话,后来即便是一起入学武备学堂三个月,彼此也只是泛泛之交罢了。
想到韩当,程普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韩当突然这么烈性。他真的要为孙坚殉死吗?
念此,程普充满了担忧和矛盾。
而这时候,落座的常凋喜气洋洋,竟然难得的扭着头对程普道:
“刚刚我在下面看了,你那第三轮射的真好。不论是气力还是准头,都是绝巅。厉害。”
程普心思不在这,敷衍道:
“没什么,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就是射兔子,射多了,也就这样了。你呢?成绩怎么样。”
常凋啧啧一笑,半可惜半炫耀道:
“我比你差些,第三箭没中靶心,偏了一寸,到底还是吃了年轻的亏。刚在台下,徐曲将就说我了,讲我再养两年,气力到了,这准头就能上来。”
程普当然知道常凋口中的徐曲将是谁,就是突骑中的骁将徐晃。这个常凋因为和这徐晃都是河东的,以前在三河骑军团中就是上下隶属的关系。
只是后来颍阴一战,徐晃被俘,常凋倒是得免了,也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
程普心里有事,不想再和常凋多说,于是也不接话茬,只将目光放在了场上。
而常凋也没有觉得程普怠慢他,因为他也和程普一样,都被此时出场的人吸引了全部目光。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期最强的武士,就是此人。
而现在,轮到他出场了。
……
在常凋领着授刀下去后,张冲突然对在场的军吏们说:
“现在比了大半了,也休息一会。也让横撞队的选几个,给武备生们看看。”
听着这话,边上的横撞队主将郭祖点头领命,然后就下场,去台下选了六人入场。
被选出的六人脱下甲衣,拿上弓失就下场,其中还有一个拿弩的。
前面五人先射,每一个皆立在一百五十外,引弓三发,三失皆中。然后最后出场的,就是那之前拿弩的。
只见此人竟然直接又退了五十步,直接到了二百步外,然后坐在地上,脚蹬住弩,腰腹一用力,只瞄了一样,就将箭失发出。
然后这箭失就如迅雷般扎入靶子,直接透在了靶剁里。
边上的武吏大喊:
“正中靶心。”
以弩在二百步外发射,还能正中靶心,此神乎其技啊。
所以全场的武备生们先是一静,然后就爆发出更热烈的呼喊。
那边,泰山的众将也在啧啧称叹,其中一个尤为自豪,他就是陈焕。
原来下面那个用弩发射的正是他的族弟陈诚。
陈诚是泰山军打到东平国的时候,带着陈焕一家和十几名族人一起来投奔陈焕的。
光和二年的时候,陈焕和一帮乡卒不满发到手的都是腐烂的陈粟就联合一起去讨公道。
几次不成后,他们就决定给仓吏们一个狠的,于是起兵作乱。后来的故事,大家也知道。
陈焕等乡卒被无情的镇压了,不是当时张冲他们的漕船正停在边上,将陈焕救起,也没他现在了。
陈焕的家人在陈焕一去不回后,就躲到了泽边流浪。
后来陈焕随泰山军转战南北,也打出了些声名,他的家人们才知道他未死,于是就一并来投奔他。
实际上,像陈焕这样的情况,泰山军不少。
随着泰山军势力越来越强,这个体制内的每个人都在呼朋唤友,都想让自己的亲友随自己一起攀龙鳞,附凤尾,好一并青云直上。
张冲也看着下面那个叫陈诚的,不断点头,对边上的郭祖道:
“小陈不错,没丢了他们陈氏的功夫。而且我还听说他之前在荥阳一战的时候,将我的金刀退来,说要不负那些阻击幽州突骑的弟兄们?”
郭祖忙点头:
“没错,正是小陈。”
张冲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这小陈有点意思。后面将他外放了,去带个屯。看看他能不能不负弟兄们。”
郭祖忙记下来,然后继续跪在在张冲身后。
那边,来自鄄县的奚慎也上前附和道:
“渠帅,这横撞队果然是我军最强,端的是好武艺。”
张冲笑笑,并没有说话。
而那边丁盛就直接呛道:
“横撞队强不强,你还不知道?你那河济不就是有一百名横撞队吗?就是被你用的不怎么样。”
很显然,这里面有故事,丁盛是替张冲说的,就是要对奚慎做训斥。
奚慎显然也心虚,被丁盛一呛,也不回嘴,只一个劲憨笑。
丁盛见不得这人装傻,就要继续骂此人,但那边上首的度满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丁盛的话。
然后度满澹澹道:
“好了,今天是武备吏的射宴,都安静点。”
丁盛撇了下嘴,不说什么了,只拿着杯子和边上的李大目碰一下。
看李大目茫然的拿起杯子喝水,丁盛无奈:
“真是个呆子。”
张冲的确对奚慎有不满的地方,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就像之前丁盛说的,奚慎没有将那百名横撞队用好,现在还是做训吏,没几个当到河济地区的方面将的。反倒是奚慎的那些恶少年和鲁山营的骨干倒升的快。
这些都是黑夫以密信告诉他的,以黑夫的脑力都看出了奚慎在河济地区任人唯亲,张冲又如何看不出。
但张冲更不满的是第二点,就是去年末,奚慎竟然自作主张和济阴郡谈判了,答应了对面求和的事。
事关战守和,奚慎竟然敢不通报张冲就决断了,可见其胆子有多大。
但张冲也只是不满,之前董访出了事后,他临时将奚慎提拔起来后,就有此预料。这个蒜发儿,心思不是一般的多。但不论怎么说,此人在河济地区无疑是有功的。
大半年来不仅挡住了兖州中南部的反击,还不断发展壮大,已经非常出色了。
不过……
那边,奚慎在听到度满遮护的声音后,暗舒了一口气。但突然他就听到渠帅说道:
“阿慎,后面你得回来帮我,还到突骑去。后面咱们要有大行动,需要你这骑将。”
奚慎手僵住了,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张冲下拜:
“唯!”
然后就退到了位置上,恍忽出神。
在场众将们见奚慎的样子,心思百转,努力看着下面的射技。
这时候,又是一队横撞队表演完毕。
张冲点了点头,然后满意道:
“幕下的这些横撞队练得不错。即便都习得兵法,但这武艺没有拉下,得赏。”
但边上的郭祖谦让道:
“渠帅,横撞队们本就是全军优选,又没有其余庶务烦身,每天就是打熬武艺,还不缺肉粟,一旦外放就是个百人将。如此恩遇,还不将弓失习好,要之何用?所以这些都是横撞队应该的,渠帅再赏他们,反道骄了他们。”
张冲哑然,笑了一声:
“阿祖倒回说话起来,不过赏还是要的。这世道就没有应当的,他们做的好,让我满意,就是有赏。后面让匠人营,做十二面金牌,书‘射凋’二字,然后赏这十二人。”
郭祖拜谢。
张冲和郭祖的对话,有心人觉得话里有话,尤其是奚慎更是脸白。
张冲不管那些有的没的,见射宴差不多了,就对稍外一点的陶暗道:
“陶师,这一批拔萃的都上了吗?”
陶暗一直老神在在,听到张冲这话后,才像是醒了一样,恭敬道:
“回渠帅,还有一人未出场,而此人正是本期最强,弓、马、槊三绝。”
“比之程普、韩当、常凋何?”
“三人合斗此人,恐都逊色。”
这一下,众将的好奇心全被勾出了。
谁啊,这么勇?
程普、韩当、常凋三人的武艺,他们已经看得清的,都是出色的骑将,配上骏马精甲都是百人敌的存在。
就这,三人还比不上这一人?
张冲哈哈大笑:
“好,看来这天下豪杰皆要为我所用阿。既然陶师将此人说的如此绝伦,那这寻常的步射也看不出这人本事了。这样,我听说有一种特别的马上射术,叫悬射。不如就让此人给众将展示一番?”
在场众将都愣了,只因这悬射,是一场非常高难度的骑射展示。
骑手在奔驰的战马上,要对着一个悬着的木板射击。这技艺难在三点,一个是奔驰骏马上捕捉到会晃动的木板,这非常难。二个是,这射击只能有一次,所以只有一次机会。三个就是这是一场公众表演,表演者必然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就当众人以为陶暗会替那武备吏拒绝的时候,陶暗恭恭敬敬一拜道:
“暗替此人谢过渠帅,谢渠帅给他扬名天下的机会。”
张冲抚着长成的胡子,豪气道:
“那就请此人出场吧,让我看看能让陶师折服的勇士是何风采!”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