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近,这座岛屿史无前例的变得拥挤了起来。
森林的集市中人声鼎沸,一次次交易在这里达成,一颗颗便士与苏勒在人们的手中交汇、流动。
海边在低空徘徊的海鸥时不时落在附近的桥上,走到一个刚刚被人丢弃的、吃剩的面饼旁,低头享用了起来。
有一些船只将船锚拉起,在沉重的锁链随着转盘的回收声中,水手们扬起了船帆,船只在呼喊声中,朝着苏尼亚海的其他方向启航。
这样的船只并不在少数,因为他们并没有在岛屿上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这并不代表岛屿上的人正在变少,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船只到达近海,甚至可以在海平面的同一个视野方向,看到两、三艘同时朝着岛屿航行的船只。
乔亚从人群中穿过,原本能支持一辆小推车走过的木桥,现在甚至需要小心的避让开人群。
昨天帮忙的孩子们现在都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大人还在勉强维持着秩序,如果不是歌者号的水手也过来帮忙,现在的人手是绝对不够用的。
抬眼望去,在海难中失去丈夫的那个寡妇,将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她依靠在一个粗鲁的中年男子旁边,脸色酡红,看上去喝了不少扎尔哈啤酒。
一个木屋墙外的阴影之中,有两个看不清身影的人,只能隐约间看见他们的目光好像一直在到处扫视——主要是在看着风暴教会的水手们。
老麦尔仑的木屋门紧闭着,在窗后能看见老麦尔仑的身影。
这个老渔夫嘴里叼着年纪可能和乔亚差不多大的烟斗,里面的烟丝不知道反复抽了多少次。
他手里拿着一杆同样上了年纪的双管猎枪,猎枪用的是普通的树木和产自拜亚姆蓝山岛的铁矿制成,来自罗塞尔大帝的知识让它们的组合能够鸣响来自火药的怒火。
他面孔被窗户的阴影遮住,只能看到正在上下浮动的烟斗。
乔亚从窗边走过时,老麦尔仑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朝着乔亚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又将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耳边除了岛屿中央的集市声音之外,还能听见女人的喘息声、水手的唾骂声、不知何处的殴打声、还有风暴教士的指责声。
混乱,正在蔓延整座岛屿。
乔亚走到木桥的尽头,现在的木桥已经延伸许多,仿佛将整座岛屿都扩大了——一些人晚上就睡在自己的船上。
他摸出衣兜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
下午五点五十分,他在这里等候提前安排好的,前往歌者号的小艇。
只是时间还没到,乔亚就发现歌者号的方向,一艘小艇逐渐朝着小岛的方向而来。
在小艇上,一个绣有闪电与风暴的教士袍十分显眼。
是兰恩牧师!
也许是幸运,还没等到他主动前往歌者号拜访,兰恩就回到船只这边。
没等多久,兰恩就重新踏上了这座无名岛屿。
“风暴在上!兰恩牧师,我刚好有事情要找你!”
“风暴与你同在,乔亚先生,我也正巧需要和你沟通一些事情。”
兰恩见到乔亚有些焦急的模样,隐约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两人便结伴朝着一边的海边走去。
黄昏的余晖将影子拉的很长。
.....................
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映照出大海上正在维护航行船只的水手们。
“快点!快点!”
齐林格斯大声的呼呵着,宽厚的下巴让他的脸看起来不像14岁年纪的人,配上身上穿的水手皮革马甲,现在他就像一个与大海搏斗多年的海盗。
“这是波斯特大人的指令!大家速度都快一些!”
齐林格斯的嗓子比以前要沙哑许多,哪怕是阿尔杰在这儿,说不定也认不出来自己曾经搭档的声音。
他的肤色变得黑了不少,已经几乎晒成了古铜色。这是连续一个多月都在海上航行,很少有机会躲避太阳曝晒的功劳。
他双手挥舞着,享受着自己此时指挥他人的感觉,享受着拥有力量,能够决定他人命运的感觉。
“唔唔——唔唔唔!”
在甲板一旁的跳板上,一个青年的双手被麻绳捆绑住,嘴上裹着遍布血污的麻布,他的眼中满是血丝,不断的挣扎着。
齐林格斯哦了一声,他的脸上挂着狞笑,靴子踩在木头上发出咯吱的声音,然后走到青年的身边。
青年看到了齐林格斯,他挣扎的动作变得愈发的强烈,眼中充斥着刻骨的仇恨。
齐林格斯拿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样式十分的简单,但是上面的寒光告诉着其它人,这把匕首的锋刃一定能很轻松的割开别人的血肉。
“你现在一定很感谢我,对吧?”
齐林格斯用刀面拍了拍青年的脸,刀刃在青年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迹。
“你很快就可以去陪伴你的妻子了,她被那些男人围着的时候可一直在呼唤你的名字——哦,我很抱歉那些家伙的动作有些粗鲁,他们在海上待太久了,难免会有些......像野兽。”
青年的瞳孔紧缩,青筋遍布全脸,他喉咙深处涌上来尖锐的嗡鸣,像是哭嚎,又像是火车的汽笛,甚至能穿透嘴上裹住的麻布。
“嘿,别激动!我想你的女儿一会儿看到你时,更想要的是父亲温暖的怀抱,而不是一个疯子。”
青年愈发激烈的挣扎注定是徒劳无功,按压着他的那几个海盗并不会允许他获得自由。
“哦对了,我觉得这就是你做父亲的不对了,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齐林格斯脸上的狞笑愈发的扭曲,他让一个海盗按住青年的头,然后靠近对方的耳边说道:
“你的女儿的胸口有一个很难看的胎记,真的很让人反胃,好在她的声音足够好听,我好歹还能提起几分兴致......”
齐林格斯靠的更近,像是恶魔一般低语着:
“就是......年纪确实是太小了,让我有些痛,上面的血我洗了半个小时才洗干净。”
青年的瞳孔一刹那间缩的极小,又缓缓地放大,眼白逐渐朝上翻去。
尖叫声变成嗬嗬声,隐隐约约从麻布后传来。
阵阵恶臭从他身下传来,还能看到些许泛黄的液体。
“狗食!玩过头了。”
齐林格斯骂了一声,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了用锁链捆住的木盒。
他的动作很娴熟,像是重复了很多遍。
他的手极快的打开了木盒,用自己带着皮手套的手伸了进去。
在木盒里面装着的,是一个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几乎可以能覆盖住半张脸的面罩。
这张半脸面罩的中间有几个孔洞,看起来像是用来束缚犯人的。
齐林格斯急忙把青年脸上的麻布摘下,将这个面罩盖在青年的脸上,最后将手飞速的拿开。
那个面罩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水银,覆盖住了青年的下半张脸,并很快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只是大小完美的贴合在青年的脸上。
那几个孔洞一张一合,仿佛正在呼吸。
“如果你真的玩过头了,波斯特会允许我杀了你的。”
齐林格斯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知道!”
齐林格斯骂了一声,然后紧张的看着青年脸上,那个仿佛在进食、拥有生命的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