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头颅,滚滚落地。
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咕噜噜滚落到那位十多个道兵身前。
与此同时,褚浚子一死,那无比恐怖的威压,自然顿时就消散一空了去。
但那些个道兵,却仍感觉浑身发冷,四肢僵硬,站不起来。
看向余琛的眼神,就跟看鬼一样。
——只觉惊悚。
褚浚子是通天境吧?
哪怕只是通天下品,也是那言出法随,调动天地伟力的恐怖第七境存在。
就这样……死了?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没有任何可怕声势,就只看见那稀薄得跟云烟一般的苍白毫光围着他转了几圈儿。
褚浚子堂堂通天,就好似凡人一般,人头落地,生机溃散。
明明对于通天境炼炁士来说,别说断头,哪怕就是脑袋被轰碎了,也能一瞬间断肢重生。
可此时此刻的褚浚子,就好似是那孱弱的凡人一样,人头落地,气息全无。
咕噜——
寂静的天葬渊上,响起的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良久,那为首道兵方才爬起来,颤颤巍巍走到余琛身边,看向他:“余……余长老……这贼子……”
“死了。”余琛目光平静,看着跪在地上的无头尸首和死不瞑目的头颅。
——斩仙飞刀,便是如此。
虽然表面上看着只是斩断了头颅,但实际上却是在斩断头颅的那一刻,将褚浚子的生机一并斩断了。
堂堂通天,就此陨落!
当然,也消耗了余琛几乎全部的精神。
此时此刻的他,哪怕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区别,但实际上却是疲惫至极,倘若不是强行撑着,恐怕上下眼皮已是在打架了。
“哦……哦……”那道兵愣了好久,方才反应过来。
其余道兵也跟着清醒,挣扎着爬起来。
“葬了吧。”余琛指了指褚浚子的尸首,开口道:“原地死原地埋,倒是方便。”
诸多道兵方才反应过来,将那褚浚子的尸首扔进天葬渊里去了。
然后战战兢兢看向余琛,“余长老,此番是吾等道兵失职,让您身陷危险,等回到天宫以后,定当请罪……”
“不必了。”余琛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不过是个漏网之鱼而已,无论是被天宫杀死还是被我杀死,都大差不差。”
几名道兵对视一眼,皆是浑身一个冷战。
听余琛这语气,悍然斩杀一位通天境,却好似杀鸡宰狗一般稀松平常。
“是!多谢长老宽宏大量!”道兵们恭敬行礼,方才搀扶着下了山去。
天葬渊上,只剩下余琛一人,还有那褚浚子怒目圆睁的鬼魂,对着他破口大骂,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余琛!余琛!!余琛!!!吾等哪怕就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张牙舞爪,凶神恶煞!
与此同时,度人经上,遗愿浮现。
【无品之愿】
【仇深似海】
【时限∶一月】
【事毕有赏】
望着这一行烟熏灰字儿。
余琛叹了口气。
得,这度人经还当真是公事公办。
那褚浚子的遗愿是杀自个儿,它还真就一五一十呈现了出来。
记得先前也有过好几次这种情况来着。
摇了摇头,随手一挥,那烟熏灰字儿烟消云散了去。
看向张牙舞爪的褚浚子,居高临下,摇头,“如今,可不是你放过我,而是……我要不要放过你。”
褚浚子一愣,
紧接着,在他背后,漆黑的恐怖裂缝打开来,好似择人而噬的巨嘴,凶神恶煞恶鬼差狞笑着踏出,直接将其给拖进地府。
——按照惯例,在判官殿赏善罚恶以后,判定到底是转世投胎还是坠入地狱。
而方才他的遗愿诞生时,余琛老了一眼这家伙的走马灯。
所犯罪孽不说是那罄竹难书吧,至少也算得上是恶贯满盈。
手上无辜人命不少。
估计得在地狱享受了几万年,侥幸未曾灰飞烟灭的话,还有机会投个胎,只可惜这会儿六道轮回崩碎了去,无数阴魂只能投胎为人,要不然怕是得进畜生道了……
处理完这小事儿以后,余琛走进屋里,安慰了担忧的青浣一番,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全然不顾,上京天变。
——七圣八家的堂堂长老遇袭,虽说余琛明确说了不再追究,但那些道兵怎敢隐瞒?
当即上报天宫,上报圣地。
同时,其余七圣八家的存在们,也得到了一些情报。
既惊叹于褚浚子等人的决绝狠辣,也骇然于那天葬渊上的看坟人以元神圆满之境,镇杀通天大能!
更是忌惮。
但这些,余琛暂时却不知晓了。
他踏踏实实睡了两天两夜,终于将那施展斩仙飞刀的精神消耗,完全补足了去。
心头暗道,以后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还是不要用这危险玩意儿好些。
否则若是对手侥幸不死,他可就成了那砧板鱼肉了。
不过,以浑身精神为代价,斩杀一位通天境炼炁士……却也是无比划算的生意了。
想当初在平天秘境时,他余琛和其余四位天骄,几乎是拼了老命方才将那通天境的无翼大天魔斩杀。
今儿却是能独自击败同等存在了。
不得不说,进境神速。
升了个懒腰。
时辰正是下午。
余琛坐上书桌,取出纸笔,书写起来。
一刻钟后,望着那白纸黑字,轻轻一点,那纸卷便化作一只飞鸟,振翅而飞,飞向天穹。
——这信,自然是写给大日圣地玄天罡的。
当初余琛要同判官的身份作切割,人家可是帮忙演了一场大戏的。
但作为代价,余琛亲口答应玄天罡,等这事儿处理完了,真正大战一场。
可不能失约了去。
或者说,可别让那位天榜第一恼羞成怒,直接曝光真相,余琛就没地儿哭去了。
那飞鸟信纸,飞上天宫御所,通过专门传递信件的洞虚大阵,通向了大日圣地。
而做完这些以后,余琛便也难得清闲了下来,往椅子上一躺,悠哉悠哉。
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
生活,就恢复了寻常。
余琛每天在天葬渊上,冥想修行,偶尔下山一趟,喝杯茶,听场戏,写信和虞幼鱼打情骂俏,解决那些并不困难的亡魂遗愿。
总而言之,回归正轨。
倘若说有什么真正改变的,那大抵就是当初他声名不显的时候下山,压根儿没什么人注意他;但如今呢,但凡他下了山去,总会引得议论纷纷。
说什么阎魔圣地的长老大人,隐藏的天榜第一,挥手镇杀通天境的恐怖大能……一开始还有些别扭,但慢慢儿也就习惯了。
终于,在距离他发信第五天的时候,他收到了玄天罡的回信。
约定在一月以后,六月初九,还是在那大黄山上,天榜第一和判官,再较高下!
同日,大日圣地也发布圣逾,昭告天下,咸使闻之。
一时间,整个东荒,万众瞩目。
心头都是好奇。
说这判官第一次同玄天罡一战,不分胜负。
如今双方休整一番再战,且看谁才是那真正的天榜第一?
余琛受到回信,也是做好了准备。
实际上,他也真正想看一看,如今元神圆满的自个儿和那所谓的天榜第一,究竟是孰胜孰负。
便将此事儿,记在心头,准备六月初时,便出发前往大黄山。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自打南海禁区那事儿以后,整个东荒,都不大太平。
东荒各地频繁爆发各种天灾人祸,天魔入侵,域外开门,邪秽入侵……反正每天都能听闻上京城里传来那各地的传闻。
让余琛隐隐嗅到,怕是大变将至。
但哪怕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七圣八家十五御还在,天机阁还在,轮不到余琛操心,他也没那个本事儿去操心。
除此之外,余琛还能明显地感觉到,整个天地的天地之炁的浓度,都在变得更加浓郁。
——这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整个上京。
闲来无事时,他曾上阎魔天宫问了一嘴,那天衍子却告诉他,不只是上京,整个东荒的天地之炁,都在浓郁和充盈。
天衍子还说,根据史书记载,东荒的天地之炁,并非恒定。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暴涨,引动一个黄金盛世,然后盛极而衰,恢复平静。
而这所谓的“盛世”,也会引起无数隐居在那洞天福地小千世界的古老种族和存在,接连出世,寻那一线天缘。
不过最后,他也让余琛放心。
所谓流水的盛世,铁打的七圣八家,身为阎魔圣地的供奉长老,可谓是高枕无忧。
余琛听了,也是了然,便没有过多关注了。
这一天,距他传信给玄天罡约战,已过去了十天。
五月初九。
看起来,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了。
余琛如常般吐纳修行,完成了上京被魔修灭门的小宗派地遗愿,将那伙儿魔修宰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是以判官的身份。
回到天葬渊时,正值夜深时分,懒得洗漱,“避尘符”一贴,光洁溜溜,倒头就睡。
结果那睡到一半,无比罕见的,余琛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念头深入那天葬渊下无比深入之处,再一次见到了那恐怖的“巨人”,看到了那惨不忍睹的惨状。
那“巨人”同以往每一次一样,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他刚刚吐出一个音节,余琛甚至完全没听清楚,便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所震慑,念头回归了肉身。
而后,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天穹之上,有无穷无尽的鸟儿。
麻雀,雄鹰,巨雕,百灵,喜鹊……密密麻麻,汇成海潮,好似狂乱的风暴一般,遍布整个上京的天穹。
那副光景,就好似是一层有一层可怕的阴云,笼罩了天顶。
而就在那万鸟之中,一头浑身漆黑,金纹遍布,头顶神羽,腹生三足的可怕恐怖存在,自遥远的东方,振翅而来!
煌煌金光,好似那大日普照天下,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恐怖巨鸟,浑身虚幻,不似实体。
它自远方而来,从而天降,降落在天葬渊上。
那时,余琛眼珠子一瞪,因为他似乎看到,那恐怖巨鸟的第三足之下,似乎抓着一道人影儿。
隐隐眼熟。
可还没等他细看那人影儿模样呢。
石头一声铜锣一般的大吼,将他惊醒。
余琛一边还沉浸在梦中,一边下意识推开门去。
这卧房门一推开,那石头就跟见了鬼一样,“老爷!好大!好热!好吓人的怪物!”
余琛听了,朝那天葬渊外,定睛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直接将他整个人干清醒了去。
头皮发麻。
且看那偌大的葬宫门口,被无尽地黑金之色覆盖。
一头无比庞大的伟岸巨兽,匍匐在地。
一根根好似天底下最美的布帛绣制的神羽,漆黑而富有华贵的光泽,无比高贵,无比神异。
一对无比宽大翅膀哪怕收拢着,也将整个天葬渊包围了去,对于凡人来说无比角落的天葬渊,对它而言却好似是一根纤细的柱子。
而那美丽的头颅,不似人间鸟类,更好似来自那九天之上的传说天宫。那双黄金色的眼眸里,透着高贵而古老的神色。
还有腹下三足,无不在昭示着它无比尊贵的身份和存在。
——金乌。
作为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老神兽,拥有同等于古神的恐怖位格的高贵存在,如今却降临世间,停在天葬渊上!
倘若说唯二破坏了这一份高贵古老的美感的,一是那黄金色的双眸之中,无比的疲倦之色,好似精疲力竭那般;二便是那第三足下,抓着一道虚幻的,昏迷的影子。
且看其人,年纪约莫二十来岁,但满头白发,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一看便不是凡人。
而同一时刻,天葬渊周遭的天穹之上,远远的,也早已是围满炼炁士。
天葬渊山下,无御空之能的凡人,也是将整个坟山围得水泄不通。
都盯着那伟岸高贵的三足金乌,议论纷纷。
说什么神鸟送福,天恩所赐。
但余琛现在可没功夫管他们说什么。
他望着那伟岸的三足金乌,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那……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