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天雷一般轰鸣震响的声音回荡在滚滚的浩荡天河里,哪怕无穷无尽的天河水浩荡奔腾也完全无法将其掩盖。
那一瞬间,只看天蓬大将的那三张脸上同时满是惊愕,骇然以及……难以理解。
而也正在这时,谛听那庞大又伟岸的身躯蛮横撞来,居高临下地横亘在天蓬大将的面前,原本神圣而祥瑞的模样因为先前挨了数发污秽之铳如今已变得残缺不全,伤痕遍布,炽烈滚烫的鲜血从那伤口中喷薄而出,无尽的污秽还在血肉之间盘旋和肆虐。
使如今谛听显得好似鬼神那般狰狞而可怖。
落在天蓬大将的脸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从心头升起,死亡的阴影好似滔天潮水一般滚滚涌起,将他完全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
他哪怕想破了脑子也完全无法想到,为何竟然有生灵能够完全抵抗那可怕的域外邪秽之力。
可无人于他解答。
就如谛听所说的那样,天蓬大将倘若已经没有了更加压箱底的手段,便轮到谛听了。
只看那仅剩的两枚后足高高扬起,早已被无尽的鲜血所染红,好似天柱那般带起无穷恐怖的巨大力量,狠狠踩了下来!
在这真正的天人境的恐怖威压和力量面前,已经失去了污秽之铳的天蓬大将直接被压迫的毫无反抗之力,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恐怖的天足狠狠落下,带来黑暗,带来毁灭,也带来死亡!
轰隆隆――
那是好似将整个世界都动荡起来的恐怖轰鸣,回荡在滚滚的天河之中,天蓬大将那庞大伟岸的身躯比起麒麟足来说不值一提,那足以扛过三灾九劫,地火水风无数厄难的神明之躯,仅一瞬间便被碾碎,粉身碎骨!
当谛听的双足再度抬起时,曾经不可一世的天蓬大将早已不见了身影,只剩下肉眼难以察觉的细碎尘埃被滚滚的天河水冲刷,消失不见。
彻底湮灭!
他曾所在之地,只剩下一枚庞大的法印,蕴含着精纯和本源的神力,缓缓沉浮。
――天蓬神位。
当那篡位之徒被杀死以后,神明之神位再度回归到原本的状态。
余琛手腕一伸,轻轻将那没反应握在手中,收入神薹内景里去了。
天河风波,暂且落下帷幕。
而直到此时此刻,饕餮好似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好啊!真好啊!看坟的!还有谛听!你俩这是拿吾当做了肉盾啊!”
谛听扭过头,未曾说话。
――一向对任何生灵都礼教有加的谛听,面对饕餮时却是一副嫌弃之色,而饕餮也曾不止一次向余琛吐槽过谛听。
看得出来,这同为古神的俩似乎相互都看不太顺眼,一见面就掐。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余琛脸不红,心不跳,看向饕餮:“――若是没有你,我们俩今日可能都得葬送在此了,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
但虽说如此,把饕餮当成肉盾这件事儿,却是真真切切的板上钉钉。
先前,不知晓那古仙一脉存在的天蓬大将曾说过域外邪秽是一切生命的死敌,没有例外。
余琛听了这话立刻反应过来――这些对于三界生灵来说无比恐怖的剧毒,对古仙一昧的存在而言却宛如空气和水一般自然。
但很明显的是,余琛没法儿那一尊古仙来助阵。
可没有古仙,不是还有古神吗?
当然,这里并不是说古神也拥有抵御域外邪秽的特质,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谛听也不至于变成这幅凄惨的模样了。
然而,饕餮和其他古神不一样。
亦或者说,曾吞噬了一具古仙皇族血肉的饕餮,和其他的古神完全不一样。
饕餮的天赋能力为吞噬,但除此之外鲜为人知的是,只要被他吞噬的是完整的个体,他便有继承对方力量,神通血脉的能力。
饕餮吞了一尊皇族古仙昂日,继承了他“寄生”的能力,但除此以外所有的古仙都通有的一点特质便是……对域外一切邪秽的完美抗性。
这种抗性甚至不需要他们主动做什么,不需要他们施展什么手段,仅仅是他们的存在,变成天然的抵抗那域外的无尽邪秽。
所以灵光一闪之间,余琛直接打开鬼门关,直接把还在修养中的饕餮拉了出来。
此时的古神饕餮自然没有任何战斗之力,毕竟上一次同古仙之王一战他受了太重的伤,但没关系,这一次也并不需要他战斗,他只要存在就好了。
他挡在了谛听和余琛的前方,筑起一道完美的屏障和堡垒,那足以杀伤天人的恐怖域外邪秽便完全无法对余琛和谛听造成任何的伤害。
就这般,以古神饕餮为盾,谛听一路冲锋,彻底打碎了那天外污秽之铳,镇杀了冒牌的天蓬大将。
“能者多劳个屁!”
饕餮没好气道:“吾为你流血,吾为你受伤,吾为你舍生赴死,但你呢?吾如今重伤垂死,奄奄一息,回光返照时被你拉出来当肉盾!看坟的,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啊!
还有谛听这家伙!吾一不陪在你身边,你便在外边儿找一些来历不明的野神是吧?吾心甚痛,甚痛啊!”
饕餮搁那儿鬼哭狼嚎,中气十足,所以说确实还处于修养和养伤的阶段,但绝不是他所说的那般重伤垂死,奄奄一息。
而听了他的话,谛听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蠢货,吾乃是酆都座下护法,论资排辈,你才是来历不明的野神。”
饕餮却不管那么多,反正就是不依不饶,撒泼打滚,“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天底下哪儿有小妾欺负正房的道理……”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余琛赶紧摆手打断:“闭嘴!我知晓你辛苦了,这茫茫天河水都是由天界最精纯的神力所凝聚而成,你便喝个够吧!如何?”
――古神这种生灵看起来神秘而古老,无穷恐怖。但实际上每一头都并不复杂,就像饕餮,这家伙贯穿始终的就一个字儿,馋。
他眼前这撒泼打滚胡闹,无非就是为了一口吃的而已。
所以听得余琛这般说话,饕餮神色一怔,眼里发亮,当然是有些担忧道:“呃……可这天河乃是神庭根基,万一张百忍那家伙往后追究起来怎么办?虽然吾一直觉得这家伙不靠谱,但毕竟成为三大帝主之一,可不是吾能惹得起的。”
“没事儿。”余琛摆了摆手:“他欠我人情,有什么事儿我来摆平――只要你不把这天河饮到枯竭,使神庭崩塌就好。”
而得到了保证以后,饕餮再也没有半点儿地犹豫,一个猛子扎进拉滚滚无穷的神力天河水里,大口吞噬起来。
而心情大好的他,看谛听似乎都觉得顺眼了好多,在冲进天河之前,还特意贴心的帮他去除了伤口上的那些域外邪秽残留,让谛听能够恢复伤势。
紧接着,便只有那滚滚的天河水下传来饕餮沉闷的声音:“看坟的,吾如今便不跟随着你走了,这天河当中拥有无穷无尽的天界神力,能够大大加快吾治愈的速度,裨益无穷。”
余琛点了点头,又耗费了一些时间将眼前的局势一并告知了饕餮,然后带着谛听继续沿天河逆流而上,前往那大罗圣天。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那存世余孽暂时放弃了截杀余琛和谛听,总而言之,往后的旅程当中他们再也没有遭受任何天界神明的进攻。
天河之中,岁月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那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的茫茫大河的前方,终于出现了除了滚滚无穷的河水以外的事物。
――那是一幅掩映在茫茫迷雾当中的巍峨天地,且看一座座金碧辉煌,神圣异常的宫殿如星罗密布,黄金浇筑那般的天柱撑起天穹于大地,天柱之上刻画蜿蜒的神龙,纷飞的彩凤,缭绕在乳白色的雾气当中,好似仙境那般。
而除此以外,一股无比庄严神圣的气息,从那若隐若现的天地当中散发出来。
“陛下,就快到了。”
谛听深吸一口气,脸色更加凝重了起来,丝毫没有马上就要成功抵达大罗圣天而放松半刻。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余琛都知晓,先前面对的天兵天将也好,诸多天界神明也罢,实际上在这一趟天界之旅中都只是开胃前菜罢了。
真正的威胁,真正的危机,真正的敌人,正是那大罗圣天中掌握神庭帝印的存世余孽!
可以说,当抵达大罗圣天的那一刻,真正决定胜负的战争方才开始。
“知晓了。”余琛应了一句,又喃喃自语:“不知晓张百忍和那些太古种族如何了?”
“陛下放心。”谛听开口道:“先前那位帝主冕下打开通往诸重天的门扉之时,臣最后看到他还将那所有的太古种族尽数装进了帝鼎当中,有帝鼎护身,哪怕他们无法所向披靡,也不至于会被威胁到性命。”
余琛听完,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瞬间,谛听的浑身上下迸发出无穷的神光,其恐怖的急速瞬间暴涨,化作一道银白的流光贯入了那一方无垠的天地!
――天界三十三重天之首,灵霄宝殿所在,大罗圣天!
随着那无尽奔腾而下的天河变得平缓,余琛和谛听的身影涌入一片无边无际的乳白色浓雾当中,又是穿梭了良久,方才真正突破那层茫茫云雾的阻隔。
放眼望去。
只觉……心神震撼!
且看浩渺天穹之下,神光环绕,灵气滚滚,天上有九彩祥云,地上为白玉铸就,仙雾萦绕,八百一十根黄金天柱分立天地边缘,定下白玉地,撑起九彩天。
而就在这近乎无边无垠的天地当中,只看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缭绕的云雾好似轻纱,将这些巍峨无比的神宫掩映得若隐若现。
而在无尽宫廷的尽头,那天穹之上,一朵无比庞大的九彩祥云屹立当空,而那祥云又托举着一座巍峨的黄金帝宫,就好似整个世界的中央那样,高悬于天。璀璨的阳光洒落在那帝宫之上,璀璨而华丽,散发出无法言喻的威严端庄之意。
“这便是天界第三十三重天,大罗圣天。”谛听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九彩云上的黄金大殿:“而那,便是神庭帝主居所,灵霄宝殿。”
说到这里,谛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缕追忆之色:“曾经臣同大庭氏陛下不止一次来到过这大罗圣天,那时此天之下,仙家驾雾,神人腾云,天龙蜿蜒,彩凤振翅,上有三清四御五老坐云端,下有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居神宫,万万天兵乘飞马破天际,千千仙女飘彩裙笑盈盈……那是何等繁荣,何等昌盛?如今啊,却落得这般境地……”
余琛自然没有来过天界,更没有见识过曾经大罗圣天的繁荣景象。
但只听谛听那么一讲,便也能稍微想象到那昌盛绝顶之景。
而如今呢?
天地仍在,宫阙屹立,但仔细一看,那天穹之上布满了无数细密的伤痕,白玉的大地也支离破碎,那一座座辉煌的天宫更是布满了裂纹,摇摇欲坠。
除此以外,更是……一片死寂。
且放眼望去,看着天上地下,荒无人烟,不见丝毫生灵。
静谧而诡异。
而就在同一时间,那天穹之上,九彩祥云之中,灵霄宝殿。
无垠的大殿金碧辉煌,翻腾的仙雾缭绕奔涌,但偌大的殿上仍然是死寂一片,空无一人,只有那高高的王座上,一尊伟岸的身影端坐。
这身影身穿黑金帝袍,头戴金玉冠冕,威严肃穆,特别是那双眼眸,金银重瞳重叠,神秘而诡谲。
在他的前方,一面黄金之镜悬浮在半空,而那镜面之中所呈现的正是余琛和谛听闯进大罗圣天的情景。
他的眉头皱起来,垂下眼帘:“当真顽强……”
顿了顿,他手腕一翻,一枚金玉相间的帝印落在手中,尽管只有巴掌大小,但却散发出无比沉重的感觉,一条条金色的星辉垂落而下,压塌虚空。
“罢了,终究是徒劳挣扎。”
那黑金帝袍的身影摇了摇头,将那帝印举起来,喃喃自语:“还好赶上了,不久前破解了这万仙大阵,否则恐怕还真会让尔等坏了好事……”
话音落下,且看那枚帝印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恐怖神光,刹那之间那些光芒好似匹炼一般狠狠的扎进虚空里,就好似连接到了整个神庭大罗圣天一样。
然后,这重瞳帝袍身影手握帝印,还是费了莫大的力气那样缓缓扭动。而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大罗圣天都轰鸣起来,遥远而飘渺的运转声好似在世界的尽头响起!
那大罗圣天的边缘,一根根黄金色的天柱,迸发出夺目的光芒,那些光芒好似龙蛇一般在虚空中游弋,彼此相交,连接,延伸,刻画……
只是转瞬之间,无比刺目的黄金色神光便已经将整个大罗圣天完全笼罩!
无穷无尽的恐怖气息,铺天盖地!
这般可怕变故突然发生,自然瞬间让余琛和谛听浑身紧绷!
他们俩无比茫然望着这一切,但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便感受到一股无穷恐怖的寒意从心头陡然升起,好似潮水一般淹没了身心的每一寸!
只看远方,有那无尽耀目的滚滚佛光从天而降,白玉莲台无中生有,在远方的天穹中升起来,一阵阵光芒闪烁之间,天上却不知何时盘做了一尊伟岸的身影。
且看此人样貌乃是一尊佛陀,浑身佛光万丈,头有肉螺髻,眉间放毫光,普照天上地下,身相如黄金浇筑,着那华贵袈裟,盘坐于一朵白色莲台之上,慈眉善目。
但这般眉眼之下,其身上却垂落一股无穷恐怖的浩荡气息,好似天穹都倾轧下来那样!
谛听见了,瞬间认了出来,眉头一时紧皱,“这位是……西方佛老?”
――说那神庭之上,帝主之下,有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等无数神明仙家。而那西方佛老,便传闻是五老之一,居住在那西天极乐之境,统御天界万佛!
“这位西方佛老……也是被那存世余孽创造的魂魄所夺取了神位?”余琛的神色也是沉了下来。
“不,不是。”
谛听摇头:“当初天界崩溃,神帝冕下将无数神位封入神界,以待东山再起。但实际上,却并非所有的神位都留在了神庭,比如其中太上老君未死,跟随镇元子冕下,还有诸多包括西方佛老在内的许多神位更是在身死道消之后,被卷入了茫茫域外,不知所踪。”
他的双目死死盯着天上的西方佛老,看破虚妄,然后才道:“另外据臣观之,这并非是被篡夺的神位,而是当初西方佛老遗留的一缕力量和神性……”
而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却看在那西方佛老的旁边,光芒大放之间,又有一道身影缓缓显化出来――乃是一老人,身穿一身道袍,慈眉善目,两鬓斑白,坐下起一头青黑色的老牛,背后跟着一金一银两名童子。
其身份,自不必多说。
“三清之一,太上老君……”余琛喃喃。
――这不正是那天葬渊下,八卦炉底,托付给余琛一品遗愿的太上老君?!
而后,在五老之一的西方佛老和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的身旁,黄金一般的光芒无尽闪烁,一道道伟岸而威严的身影自无中生有!
――通天教主,南海菩萨,东方青帝,齐天大圣,还有方才被余琛击败的太阴神君,天蓬大将,元始道尊,四方天王……
总而言之,仅一瞬之间,随着那八百一十根天柱的闪耀。
先前还被余琛和谛听唏嘘叹息死寂和荒芜的神庭天上,那叫一个热闹。
总而言之,就从三清开始,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还有五龙神,五水神,四方天师,四大天王,三十六天将,六十甲子神,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军,三千土地,三千城隍,三千山神精怪,无数天兵……
尽数显化,屹立高天!
只看那一个个神光环绕,金霞披挂,腾云驾雾,好似那一层一层恐怖的阴云,矗立在余琛和谛听的脑门儿上!
最后,还有那漫天神佛前方,一道身穿黄金帝袍,头戴金玉宝冠的身形伟岸而庄严,散发出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如渊如狱!
“张百忍?”余琛眉头紧紧皱起。
尽管装扮不同,气息也不同,但他却认出了那张脸,真是那神庭帝主张百忍!
更诡异的是,无论是眼前的张百忍,还是那凭空冒出来的无尽诸神,面目都冷硬而冰冷,就好似木偶傀儡那般,没有丝毫灵动。
“是他,但又不是他。”谛听眼见这般恢宏恐怖的真容,好似想到了什么那样,开口道:“只是他的一缕神性,亦或者说,陛下眼前的诸多仙神佛陀,都是他们原本存在的一缕神性所化,所以这般僵硬,如提线木偶一般。”
谛听的脸色阴沉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臣认出来了,这是……万仙大阵!”
“当初三界初立,天庭凌驾诸天,那位神帝冕下曾召集漫天神佛进灵霄宝殿,讨要他们的一缕神性,加上他自己的神性,在大罗圣天刻画了一枚大阵,唤作……万仙。
以天界所有的神明之神性为引,覆盖整个大罗圣天,启动之时,可以那万仙神性显化而出,发挥他们的力量,将一切踏入阵中的敌人尽数剿灭!”
谛听沉默一番,摇了摇头:“――没想到,连只有那位审神帝冕下方才能够掌控的万仙大阵也被那存世余孽所破解掌控了……”
余琛抬起头,看着那无尽仙神投影,只感觉心头一阵战栗,难以抑制。
“这万仙大阵……威能如何?”他喃喃问道。
谛听垂下眼帘,开口道:“它……曾镇杀过皇族古仙。”
那一刻,余琛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头皮发麻。
就听谛听补充道:“――不止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