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状态就不对,刘煜澈用一分力气,能伤李子越十分。
血汗积在一起,李子越感到自己意识在广袤大海中沉浮,视线已经模糊,隐约能见一点亮光,却全是血红。
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了。
李子越微咬下嘴唇,心里少有对死亡的恐惧,唯剩释然。
如果是这样也很好。
李子越一生飘零,幼时不知父母,尚在襁褓的他得到善良老人怜悯,过了几年美好到仿佛梦境的日子。
那时他刚学会跑,刚知道叫“奶奶”,刚有勇气像普通小孩那样撒娇。
然后。
橘红的夕阳印上他的瞳孔,温热的血液溅射在他尚未褪去圆润的小脸上。
老人的身体还挡在他面前。
却失了头颅。
鲜血从脖颈那边迸射。
他们是来抓他的。
她是因为他而死的。
“跑啊,孩子,”老人沙哑的话仿佛还响在他耳边,“跑啊。不要……被他们抓到。”
那时候的李子越还不知道这辈子他将经历三次出逃。
第一次逃跑死了养他长大的老人。
第二次逃跑死了伴他度过青春期的学姐。
第三次……
恍惚之中,他仿佛觉得老人温暖的手抚过他的侧脸。
“孩子,你不应该现在来找我,”老人温和地笑,“活下去,你还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没有找到什么……
李子越伸出手来想要留住老人,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随后,最后一拳落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神智如同夜晚未电灯的房间。
在瞬间,一片漆黑。
刘煜澈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面前的人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双眼还是紧闭,毫无血色的唇在发抖。
随后,刘煜澈只觉得小腹突然一疼。
紧接着她整个人骤然被踹翻在地。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双似乎永远都在笑的桃花眸里见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意识。
冰冷,无情,只留下野兽般对于生存的渴望。
刘煜澈缩在地上猛烈咳嗽。
嘴角却微扬起了笑意。
李子越真该好好学学如何撒谎。
她身体颤抖着,将地上的枪踢到李子越面前。
“用这个杀了我,”刘煜澈咳出一口鲜血,“他们说……学生的水平能直接代表老师能力,捡起枪来,杀了我,别让我后悔教你。”
第74章学生杀了老师1.0
等李子越恢复意识时,他只能见到眼前一片异常残忍的血红。
鲜血盖了那人半边身体,那张时常含着温柔笑意的女性脸庞已经缺了半截。
剩下全是弹孔。
而射出子弹的那把枪,正贴在李子越手心。
“哐当!”
热兵器被他无意识地落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李子越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心跳是否还在跳动。
他目光呆滞,呼吸停住。
随后。
“噗通!”一声,他骤然跪倒在那人面前。
李子越嘴唇微张,喉咙在嘶哑,却一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仿佛变成一场黑白哑剧,唯有那人凝固的血液通红。
[恭喜李子越同学顺利上完最后一门课~]
[恭喜获得“毕业”回家资格]
恭喜。
恭喜什么。
李子越只觉得头疼欲裂,他身体缩成一团,倒在另一侧,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往前伸。
碰到那滩即将被冷风吹凝固的血液和落在旁边的弹壳。
过去的记忆片段如走马灯,一下下砸在他面前。
当初李子越揍格斗科第一并非他主动,事情的起因简单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李子越生得漂亮又鲜在陌生人面前言语,旁人远看着,只觉得他身上带了种生人勿近的疏远。
而这层疏远很容易被打破——只消你看过他那双含笑的眼。
桃花眼轻眯,这人微笑也能使双眼弯成天上皎洁月,嘴角两侧染了若隐若现的酒窝,更觉得他温和。
在这里,漂亮和亲切却是把双刃剑。
惹无数人喜欢,也惹无数人暗中嫉妒。
格斗科第一向来在学校受人尊敬和仰慕惯了,李子越一来,就将他风头全抢走。
在学校“落后者死亡淘汰”的机制下,人很容易陷入动物本性。
领地意识、领导地位、阶级划分……
这里虽称学校,实际充满血腥暴力,允许人结成小团体,自然也允许私斗。
战斗力才是称霸学校的唯一标准。
“老人”理应教训不懂事的“新人”,“新人”必须对前辈俯首称臣。
而这项长久传承下来的铁律,却被李子越一拳打破。
李子越愿意待人良善,不过是对方也善意待他,并不意味着他会忍气吞声看前辈脸色。
这不符合他隐藏在温柔面下的冷淡性格和实际瞧不起任何人的狂傲。
26岁的李子越即使有能力,动手前也要考虑诸多方面,而17岁的李子越不管这些。
第一被他按在地上揍地相当狼狈,失了所有脸面。
他本应该被奉为“新神”,却低估了人心的阴暗和“等级制度”对人的奴役。
那人能够蝉联那么久的格斗科首位,靠的不是实力,而是用利益与他人勾结成的人脉网。
存在于学校的暴力远不止身体殴打。
精神层面的孤立和打压强迫人将淤血往肚子里咽,再加上当时李子越才17岁,正年少轻狂,对阴暗不屑一顾,更不愿卑躬屈膝,与他人同流合污。
有心之人广传谣言,他逐渐被钉上“怪胎”“冷血”“暴力”“残忍”的标签。
尽管他只动过那一次手。
学校每天都会进行各种以生命为筹码的测试,畸形的环境催生畸形的人心,所有人被鼓励“嫉妒”,推崇“笑里藏刀”,赞美“互相背叛”。
在这里,阴暗成为神圣,善良沦为阶下囚。
李子越被迫陷入了孤独。
没人敢和他说话,分组测试时他永远被留到最后,凡有困难测试,他被众人推上去试刀,凡有福利,也永远轮不到他。
若李子越一辈子被人恶意相待,或许他便真长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可他始终无法忘记幼年时与老人度过的那一小段温暖的日子。
这点温热如雪夜一抹虚弱烛光。
夜深、雪厚、风寒。
而光温暖,使人向往。
他人的善良有时候也是一种残忍。
如果他不曾被温柔对待,他便不会渴望,内心也不会在见到他人成伴时升起一点让人心酸的落寞。
他在孤独的海洋中溺水良久,最后一次挣扎时,刘煜澈伸出手来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