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着他。
那他要这样装一辈子吗。
要是某一天他再也掩饰不住将所有丑陋都暴露出来,李子越又会如何看待他呢?
李子越会斥责他的欺骗,会幡然醒悟他的卑劣,会毫不犹豫地直接远离他。
张敛无法接受李子越会离开他这件事。
他想着或许提前将李子越困在屋内,或许将李子越永远藏在某个不见光的地下室,或许用什么东西将李子越和他绑定在一起……
甚至将李子越手脚折断,让他无法行走。
这个念头刚冒出时,张敛感到的不再是快意,而是彻骨的寒。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种淡然冷漠的表情像极了他以前刚屠完测试箱里怪物的模样。
不知何时,那些曾经被他杀死的怪物潜入了他的身体,在他意志脆弱的时候悄然啃食他的灵魂。
张敛靠在墙上咳嗽,他为自己更深的下贱而感到深恶痛绝。
张敛对李子越确实含有强烈的,难以压抑的欲望,这些欲望由爱生成,却始终无法战胜最纯洁的爱意。
强迫、压制、暴力……
当他还在测试箱里时他便知道一万种让比他弱小的事物听话于他的办法,十几年的训练已经让这些想法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忘记那些怪物在临死前的恐惧。
那样颤抖的眼神,那样可悲的境地。
张敛在测试箱里看着那些怪物,外面那些人通过测试箱的监控看着张敛。
他与那些怪物的境遇有何不同。
他逃出来是为了让这些事情二次发生吗。
水龙头打开,张敛身体逐渐下弯,让冰冷的水流冲击他的脸庞。
演下去吧。
如果这样李子越可以一直爱他。
那就演一辈子。
张敛这样想着的时候,高级伪人给了他转机。
绝大多数人害怕高级伪人副本,唯独张敛一直等着这一天,他可以假借伪人的身份向李子越坦白他所有的下作。
他担心李子越不会全部接受,所以即使在戴了伪人面具的情况下,他依然有所收敛。
才发现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心里轻声说。
你因为我说的话而感到惊讶,可那只是冰山一角,实际我比我表现出来的还要恶劣太多。
你讨厌我吗?
你害怕我吗?
比起那个乖巧的张敛,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没想到李子越给了他更好的回答。
厨房熬着汤,表面滚出咕噜咕噜响的气泡,淡淡的清香晕在空中。
“因为太容易信人,我上过太多当,吃过很多亏。”
“六年前也因为我的天真和自信,我所在的团队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从此不管遇到谁,我都先怀疑再相信。”
“可是你不一样,张敛,”李子越手覆上他的眉心,“在初级伪人副本再次相遇时,尽管我想不起来过去,但我潜意识相信你,我的感性很少战胜我的理性,你是罕见的例外。”
“我曾在高级伪人副本里被骗到一无所有,自然知道在副本里信人就等于把自己命交在别人手上,恰巧我怀疑的人也真的想要杀我,”李子越笑,“但在这个副本里我依然无条件相信你。”
“即使在我还不确定你是伪人还是真人时,我也未曾害怕你。”
李子越眼睛弯成很漂亮的月牙:“这是为什么呢,张敛。”
张敛将唇抿成一条长线。
李子越眉眼变得很柔和:“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夜晚,我以为我为了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杀了我的朋友,当时我内心除了死没有别的想法。”
“是你救了我,张敛。”
张敛怔然。
“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你是我身上还存有一点善意的证明,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已经死在那个冬夜了。”
“但后来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李子越只笑,“你不愿让我想起过去的事,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对你突然的离开而感到愤怒,可我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所有。”
“这又是为什么呢?张敛。”
“把我关起来也好,想对我做什么也罢,就算一辈子只和你一个人说话也不是不行,你喜欢什么就去做吧,这些都没关系。你对我的感情并不肮脏,也绝非难以启齿,你只是很爱我,对么。”
张敛很早之前就觉得李子越的眼眸很漂亮,他笑起来时那双眼像天上月,平静时那里似乎有盛着一汪清澈的泉,纵然是愤怒,墨色的眸也缀着夜晚繁星闪烁的明亮。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还未达到极致。
张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刻李子越看他的眼神。
那是高山清晨刚升起的一线月弧状的橘黄,晕在晨间淡薄的雾气里,空气是清凉的,卷着些许冷意,而那日光却染着温柔的热。
然后他听到李子越说。
“你从未主动伤害过我,所以这一切都没关系,不要谴责自己,”李子越手抚上他的后颈,“我喜欢你对我的爱,因为我也爱你,张敛。”
张敛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他声音翁着:“可我骗了你。”
“所以我才觉得我彻底没救了,”李子越嘴角微微上扬,“别人骗我,我会感到愤怒,但如果那个人是你。”
“我花了不到十秒接受你骗我的事实,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我都在想我自己的问题。”
“你为什么骗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李子越舔了舔唇:“因为内心没有底气判断我是否会接受你认为的阴暗,所以你才藏到现在,对么。”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让你感觉到更多的爱就好了。”他眼眸明亮,“你就不会藏得这么痛苦了。”
他捧住张敛两边脸,声调压低:“对不起。”
张敛感觉额头被人很温柔地吻着,后颈正发热。
哪有被骗的人先道歉的。
张敛呆在原地半秒,随后下颚往上扬,让李子越碰上他的唇。
他手往李子越身后一勾,李子越瞬间失去平衡,被他半压着倒在沙发上。
张敛缓慢地眨眼,手指抚上李子越耳上一点柔软的发。
“哥。”
他就这样轻轻喊他。
在没有找到李子越的六年里,太多人不理解张敛的执着。
要怀着怎样强烈的感情才会一次又一次在危险的副本里大海捞针,要多喜欢才会明知有陷阱却因可能得到李子越一点消息而甘愿被人陷害。
张敛向来话少,只有在谈到李子越时他才会露出温和的那一面。
“你见过李子越就好了,”张敛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神情变得格外温柔,“你见过他,就不会再问我这些话了。”
……
张敛按住他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