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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晓秦逸玄与裴晏危私下的联系不一般,但瞧着裴晏危并未在秦逸玄面前遮掩与她的关系,沈拂烟相信秦逸玄应是可信之人。
再加之……
她看了一眼活泼可爱的禄新,转头看回室内。
秦逸玄对禄新亦父亦兄的情谊看起来不似作假,而上次禄新说过,秦逸玄的义父,不喜欢女孩儿。
随着禄新年岁渐长,秦逸玄必然要做出抉择。
她眼瞧着,秦逸玄心中的那杆秤已在慢慢偏斜了。
听到“归一阁”三个字,秦逸玄的眼瞳不着痕迹地微微放大。
“秦某不懂公主所言,药房离不得人,恕秦某失陪!送客!”
他笑得风流无拘,却十分无礼地将沈拂烟扔在身后,径直出门踏入药房,转弯便去了禄新的房间。
禄新方才从院子里回来,正小心翼翼将一个绣满兔子月亮的鞠球收好,见他来了,连忙放下鞠球,有些讨好地笑着上前。
“师父,您不是在同公主姐姐谈事吗?”
禄新殷切地在凳子上铺好软垫,她跟在秦逸玄身边已久,对他的各种忌讳爱好烂熟于心,是个十分称职的“小狗腿子”。
“谈完了。”
秦逸玄一反常态,没有对她嬉笑怒骂,而是上前看着那一箱纤细精巧的礼物,半天没说话。
禄新察言观色,见他神情不虞,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她上前将那箱礼物慢慢关上,小心翼翼道:“师父,是不是公主姐姐为难您了?这礼物不如退回去吧。”
秦逸玄看着禄新还沾着药粉的小脸,一股恼怒突然从心头涌出,不知是在恼沈拂烟不知好歹来打扰自己,还是在扰些别的。
他眉眼低沉,突然开口问禄新:“公主送的这些,你很喜欢?”
禄新小脑瓜子疯狂转动,眨巴眨巴眼,不知自己是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见她沉默,秦逸玄突然自嘲一笑。
一个小丫头片子,他有火朝她发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给禄新将头上灰扑扑的药童帽子摘下:“去,将上次公主赠与你的衣裳换上。”
“师父怎么突然要我换?药才磨到一半哩。”禄新满头雾水。
“要你去就去,”秦逸玄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脚轻轻踢了一下禄新的后背,将她往里间推去,“你到底是个丫头,我都未怎么见过你正常装束的模样,就想瞧瞧。”
哪知禄新听到了这句话,突然飞奔回身,一把扑到了秦逸玄怀中,哇哇大哭。
“师父我哪里做的不好可以改,我也不要公主姐姐的礼物了,你别不要我!”
秦逸玄懵了一瞬,将她从怀中拔出来,皱眉问:“谁不要你了?你这傻子又七想八想些什么呢?”
他低头一看,身上上好的蜀锦料子被禄新的鼻涕眼泪糊得一团糟,眼见是废了。
秦逸玄气不打一处来:“废了我一件蜀锦袍子,这要磨多少药才能赚回来?”
禄新破涕为笑,讨好地给他擦:“师父没有不要我吗?主公那样讨厌女孩,师父让我穿女孩装束,岂不是要让我去送死?”
秦逸玄被禄新这奇怪的想法气笑了。
不过只笑了两下,他便沉下了脸。
“别擦了,已经毁了,你得给我做一辈子白工。”
他摘掉禄新手中的帕子,拍了拍她的头:“去,换衣裳,我就是看看你若是个正常丫头会是什么样,不会不要你,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禄新这才吸了吸鼻子,乖乖去往里间换衣裳。
秦逸玄原本坐着,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终觉自己一个大男人需得避嫌了,于是又到了门外等候。
过了好久,久到他以为禄新晕在里面了,才听见禄新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师父、师父,我被缠着了!”
好端端地穿衣服,谁敢缠他的药童?
秦逸玄大惊,“哐”地一声推门而入,转过屏风,只见禄新穿着一套嫩黄襦裙,只是长长的一根碧色绸带在身上缠了好几圈,将她缠得像个粽子似的。
“怎么搞成这样?”
他嘴角抽搐,上前“解救”禄新。
一边解着带子,不免唠叨:“这不是腰带吗?你怎么套得腿上胳膊上都是?”
禄新惭愧道:“师父,是我太笨了,头一回穿,不知道这腰带怎么系。”
秦逸玄给她解开后重新系到腰间,又看见一旁还躺着什么玉绦、香囊、璎珞带子之类的饰物,忍不住头大。
“这都是配着这衣裳的?”
他自小跟在义父身边,不见半点女子身影,后来身边用的也是老妈子之类的人,更未去操心那些贵女们打扮起来要用哪些东西。
沈拂烟给禄新准备的都是京城女孩们时新的衣饰,看在秦逸玄眼里,就像那生姜藏进了土豆块中,根本分不清。
“是。”
禄新之前看过沈拂烟如何打扮,知晓这些饰物该怎么佩戴。
只是看到那些珠花发带,她只能讪讪缩回手。
“师父,我是短发,戴不上这些了。”
秦逸玄一看,禄新已经像模像样地穿着一条裙子,脚上也是配套的软绸鞋面,就是这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平日里做药童打扮还好,这下被一身装束衬得,看上去像是拐来的孩子偷穿新衣。
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早知道当初救了禄新后就将她送与正常人家好了,当时心软将她扮作小子带在身边,眼下孩子越来越大,女子的面貌开始初显,义父眼睛又那般毒,下次再见到禄新,怕是真的要将她拉去弄死。
但如今养都养了,再半路抛开,不说禄新恐惧,就连他心底也有诸多不舍。
拈着禄新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秦逸玄心如乱麻。
娘的,就知道裴晏危这厮会给他惹事,他若不和沈拂烟来往,哪来今天这些事?
他“噌”地站起来,把禄新吓了一跳。
“走走走,将衣服换下来,随我去都督府。”
秦逸玄帮她解了腰带,等禄新自己换好了衣服,急匆匆带着她赶到了都督府。
一进内院,便见几人噤若寒蝉,抬着一血淋淋的人在往后门走。
秦逸玄吃了一惊,推门入室。
只见书房内满地狼藉,裴晏危面如沉铁,正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