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说是烧死他们,若是火势得不到控制,这场大火甚至能席卷小半个素州城。
“再见了,各位……嗯?”
自称为冬藏使的男人怔怔的看向屋中某处,他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现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臭娃子伸头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小声嘀咕道:“这人举着火折子,莫不是心理变态,想多折磨我们一会儿?”
“快闭嘴吧,你个扫把星。”
黎叔恨不得把臭娃子的嘴给缝上,眼下是众人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哪有心思开玩笑?
但对面那人的举动也是怪异,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更像是……在犹豫?
季夏预想到自己和小姐即将要被烧死的画面,胆都被吓破了,但她还是努力凑到陆晚禾的身前,试图让后者挤在砖墙的角落处。
“小姐,奴……奴婢在前挡着,咱们不怕……”
面对如此紧迫的形势,陆晚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反而觉得那名冬藏使的体型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白莲教中的黑衣侍者上前一步提醒道:“大人,咱们这边儿的动静太大,城卫与捕快已经向此地聚拢过来了。”
“嗯……”
冬藏使在众目睽睽之下,按上了盖子,熄灭了火折子。
“计划有变,撤退。”
单永培虽然不知道这冬藏使为何转变了主意,没把一行人烧死在屋里,但他深知现在不能放这些人逃跑。
只要能缠住白莲教的人,就能拖到城防和素州府的捕快到场。
“篁岭关的人,动手留人,我打头阵。”
黎叔明白了单永培的想法,转头朝身后的几人招呼道:“给隔壁忠武军的弟兄瞧瞧,我们篁岭军第七旗的大老爷们是怎么打仗的。”
“是!”
在单永培解开背上的金背腰刀,向前跃进的时候,几名边军也是三三一组,举着破旧房屋里的残缺桌面冲了上去。
白莲教弓手齐射的箭雨,全都被他们挡在了木板外面。
等到距离拉近,几人就迅速散开,以院墙为掩体,从篱墙的缝隙处向外捅刀子。
相比之下,单永培的功法就显得无比神勇了。
他仗着自己眼疾手快,武功高强,能用金背刀席卷出的刀气将箭雨卷烂。
随后他更是如入无人之境,持刀在白莲教的弓手中大肆厮杀。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与之过招的人都被砍成了残废。
“冬藏使!留下!”
被匪众层层护住的冬藏使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他带着六七名亲卫向着预先设计好的逃生路线走去,但在行至一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驻足抬首。
左右的黑衣亲卫同时停步,其中一人出声询问道:“冬藏使,怎么了?”
“现在天刚刚亮,正是街坊邻居出门打水,上街走门的时候……为什么这条街道上会空无一人呢?”
冬藏使心中一惊,倏尔失声道:“有埋伏!”
身旁的黑衣亲卫刚准备举刀,就被扑面而来的箭雨射成了刺猬。
其他几人更是来不及反应,当场就殒命归西,应声倒地。
冬藏使意识到情形对自己不利,从衣襟中翻出一枚黑色泥丸,准备吞咽下去服毒自杀。
可没等他抬起胳膊,甬道一侧的院墙就突然轰然倒塌,一只宽大的手从烟尘中猛然窜出,直接抓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抵在了另外一侧的石墙上。
“咳……”
冲撞的巨力使得冬藏使的五脏欲裂,从嘴巴处咳出了血丝。
他晕头转向,有些摸不到北。
但能从耳边传来的零碎脚步声,推断出有人在向自己的方位靠近。
“是谁……”
“宁大夫,好久不见。”
听到这带有磁性的男性喉音,冬藏使强撑住精神,向着迎面走来的男子望去。
对方锦衣玉袍,腰间佩戴有一枚琼白玉佩,确实是记忆中的许家公子。
“许清……”
许清来到冬藏使的身前,紧盯着对方,冷声道:“是我,但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该叫你宁大夫,还是该叫你冬藏使……亦或是称呼你为,刘师爷?”
最后一个称呼,使得冬藏使耳清目明,重新恢复了状态。
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身份暴露,便没再抵抗,任由旁边那位力大出奇的女子卸下了他的脸谱面具。
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大众脸,很难让人留有印象的面孔。
“让小禾去清查军械,是你计谋?”
冬藏使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勾起的眼眸里透着三两分的狠厉,瞪视着许清。
许清摇头道:“我可没你们白莲教那么狠毒,会把身旁的友人至亲随意杀害……一开始我也没猜到你们的意图,直到今早我去拜会我家的那位夫人,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问题。”
许清事前没有多想,即便他已经通过鞋码确认了刘师爷没死,而且与医馆内坐堂的宁大夫是同一人后,也没觉得白莲教会对边军动手。
但他在走出大院后不久,突然想起来,既然白莲教想搅乱政局,那他们为什么不在篁岭关与朝廷一事上做文章呢?
更重要的是,陆晚禾刚刚出发就被沈氏洞察到了行踪,大胆些猜想,白莲教是不是也获悉了这一消息。
所以许清半路又折返回了大院,请求沈氏发挥权能,下调镇南忠武军和明珠给自己差遣。
“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事先打听好许府出行的夫人是哪位。”
冬藏使闻言哑然失笑,满面释怀的点了点头。
“是,是我计划不周了。本以为你和小禾的关系冷淡,这件事绝不可能派她来做的……唉,可惜了,倘若是沈氏秦氏,或者是你,我就赢了。”
冬藏使并没有开玩笑。
素州地处江南,房屋构造多为杉木。
他起初的设想,便是通过这场滔天大火燃尽半城,再让白莲教从城外的流民中起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取一座城池。
为此,他每一步行动都做了详细的部署和规划,就等着火势熊起。
但让冬藏使没想到的是,整座素州城里唯一不能杀的人,出现在了那间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