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的珍品会和其他地方相比,有什么不同?”
许清想了想,转而向身边的侍女问起了珍品会的情况。
既然极乐之宴的歌舞节目难出新意,难道是这珍品会有独到之处,让这些大臣士族们流连忘返?
这名侍女似乎是验证了许清心里的猜测,点头应声道:“回侯爷,郡主的珍品会比起它处,确实有很多的不同……时辰已经快到了,侯爷不如亲眼见证。”
“好。”
单单是一名公主府的婢女,就谈吐清晰,彬彬有礼,怪不得这丹阳郡主能把摊子支的这么大。
许清将目光重新移回台下,此时的下方已是座无虚席,每一座金墩玉砌的台座桌案前,都坐着身穿常服的贵族公子。
一眼望去,竟连成了金黄色的宽广星河。
丝丝竹笛声不知从何而起,原本无比明亮的山洞内部突然熄灯,上万盏明灯同一时间被灭。
徒留有台上的一名宫装女子被周围的一盏明灯点映,似是一位妆容精致的粉黛佳人,身材袅袅娜娜,皮肤白皙无暇。
“诸位,公主府的规矩大多人都懂,但这次的极乐之宴不同以往,自前些日子的动乱过后,有诸多京城新贵诞生,所以小女来给大人们简述规则。”
那女子微微笑道:“珍品会是极乐之宴的开胃菜,在这里我们竞选手上的木牌为主。”
另一名侍女摇曳身姿,端着托盘缓步上前。
盘中的木牌似是用名贵的香木制成,雕刻有特殊的图案和符号。
“各位大人可竞拍这些木牌,踊跃出价,将其代表的东西收入囊中。诸位请看这里……”
讲解的女子在介绍完大致规则后,便朝着身后微微点头。
不过片刻,就有一人推着一座造型简朴的木车上前,内里的空间不大,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瓶。
“这个瓶子出自于江南官窑,色彩郡主寻方士特制的养颜丹,长期服用此丹拥有固颜养肤,永葆青春的效果。”
许清微微动眉,因为女子在台上的说辞,让他记起了前世记忆里的推销员。
但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人在听到养颜丹的名头后,完全没有担心这些丹药是否有女子吹嘘的那些功能,都变得目光灼灼,眼神火热。
“今日的珍品会,就从这养颜丹开始吧。”
台上的女子话音刚落,便有诸多大臣举起了右手。
在他们举起的瞬间,就有侍奉在一旁的婢女上前,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张青丝绢布和砚笔,熟悉的大臣贵族都轻车熟路的拿起笔墨,在上面书写了自己的出价。
待侍女们归拢到台下,在旁边整理好端上去,主持珍品会的宫装女子轻轻一瞥,便笑着道出了竞拍人的名号和出价。
“栾川王黄金三千两,竞拍这瓶养颜丹。”
听到三千两的名号,台下有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将视线瞧向了台前的不远处。
那里,有一位身着蟒袍,身材和脸型都颇为圆润的皇家王爷闭目养神,享受着四面八方的惊叹。
许清听过栾川王的名号,对方姓李,从辈分上算,应该是宣帝的亲舅舅,先皇的弟弟。
在先皇驾崩的当日,这位栾川王因为先皇膝下的儿女年幼,也是皇位十分有力的竞选者。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王爷的意图并不是皇位,而是当一个闲散王爷。
后来太后掌权禁令各方诸侯王返回封地,这位栾川王也是第一个响应朝廷号召,主动搬到皇城里的。
正因如此,这位栾川王在多年的生活里积攒了不少财富和产业,是京城里隐形的富豪。
“侯爷,您要拍吗?”
听到身旁侍女的问话,许清摆了摆手。
他虽然对瓶子里面的养颜丹很是好奇,想看看这古代方士炼丹的成果,但黄金千两的价格已超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古代的生产力低下,普通民户一个月的开销可能就五两白银。
一两黄金等同于十两白银,三千两的黄金已足以让一个五口之家过上五百年了。
“既然没有他人出价,那这养颜丹就是栾川王的了。”
宫装女子的笑容如同春风,那位栾川王也是在身旁众人的恭贺声中站起身,接过了壹号的木牌。
等过了一会儿后,养颜丹被送到了这位亲王的面前,台上也同时亮起了数盏灯光,把新的货品推了出来。
当看到被推上来的东西是一辆囚车后,众人的眼神都充斥着惊愕。
而且人们能清晰的看到,车内用脚铐铁锁禁锢着三名衣衫破烂,但妆容精致的少女。
虽然这三名少女的衣缕碎烂,像是被人强行扯开了一样,但许清能一眼看出,她们身上穿的布料是锦绣华服,色彩鲜艳治丽,好像是某种宫廷专用的服饰。
这三人楚楚可怜的望着外面,对黑暗中一双双如炬的亮眼感到害怕和恐惧,身体也在不停的蜷缩,颤抖。
“相信各位大人都是慧眼识珠的聪明人,看得出这三名小姑娘的出身并不普通……她们是北方金国的皇室成员,中间那位是大名鼎鼎的完颜氏之后,其他二女也是金国权贵的后人。”
宫装女子的话音刚落,下方就传来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完颜氏?听说金国的开国皇帝金太宗的兄弟,就是完颜第干……这女子放在金国,那可是一等一的权势贵族!”
“对呀,金国近年来不是国力正盛,打得辽国找不到北吗?怎么会有贵族女子流落到我大齐里?”
台下议论的声音,也是许清的困惑。
这里的地理情况虽然与前世记忆里的相近,但细节和地域版图上却相差甚多。
例如历史上的金朝,辽朝还有蒙古人,全都在此时崛起,并且割据了北方的大片领土。
大齐虽然在历史上辉煌璀璨,但从整个已知的世界地图上来看,也只是偏安一隅,年年进贡给北方岁布碎银的落魄王朝罢了。
金朝的国力在辽朝和大齐之上,仅被那凶悍善战,活在马背上的蒙古族压一头。
那这三人怎会流落到大齐境内?
“在入冬之前,各位大人可还记得,金辽曾在东北漠河有过一战,辽国大败而归,连丢三城。”
宫装女子的话,众人当然记得。
毕竟大齐现在采用的政策是驱虎吞狼,暗中支持北方的辽国。
要不然北方被某一外族统一,就会有千万铁骑南下,踏平整个南方腹地。
“辽国虽然大败,但一支军队在因为突降的大雪迷失了方向,误入了金国后方的边城,他们在此城捉拿了金国诸多权贵的妻妾子嗣,并当做人质带回了都城。”
宫装女子继续说道:“正是有了这批人质作为胁迫,金国才不得不放弃了冬日的攻势,转而在漠河一带与其议和。”
“原来如此。”
许清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承轩坊不仅负责对内的情报收集,也负责对外的军情收集。
但不知为何,这名宫装女子叙述的情况,并没有在承轩坊回报的情报里记录呀。
难道说,丹阳郡主有自己的门路?
许清的想法,几乎是在下一刻被证实。
“郡主为了这批货物,特地派人去辽国都城与耶律皇室协商,带回了她们……虽然金国的皇女皇子也被辽国俘获到了都城,但辽国那边并不愿意把他们交换过来。”
这些文人大臣,富家权贵们听到消息,无不心惊肉跳,面露惊骇。
完颜氏作为金国大族,能出现在这里已是不易,哪还敢期待金国的皇室出现在卖场上?
但心里想一下,若自己能把战场上屡次让大齐军队吃瘪的敌国女子买到家里,养成禁脔,这何尝不是一种为国分忧的爱国之举?
“拍下中间那名完颜氏,剩下两名金国权贵的女儿也随之奉送……各位大人买回家里,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毕竟现在金辽两国剑拔弩张,极有可能在冬日结束后再次交战,对方不会因为完颜氏和两名叫不出名字的大臣女儿得罪大齐的。”
众人点了点头,心里被丹阳郡主周到的考虑折服。
他们本以为珍品会上出现几名罪臣叛将的家眷妻女已是绝杀,谁能想到这丹阳郡主的本事通天,竟能与辽国达成协议,虎口夺食。
大齐的大臣们都知道,辽国的胃口很大,一般只有绝对的利益才会换取对方让步。
丹阳郡主把这三女交易过来当作货品,应该花了不少的功夫。
“各位,嬷嬷已查验过她们的身体,都是清白之躯,只是这副狠劲还没来得及驯化……若拍下的主顾有要求,无需支付额外的银两,给公主府三日的时间,自能把她们驯化的服服帖帖,什么都依着你。”
宫装女子介绍完货品,眨眼淡声道:“请出价吧。”
虽然现在场中的灯柱大规模熄灭,但许清能透过走动的黑影看到,金国女奴的魅力远胜于先前的养颜丹,几乎有一多半人都举手投入其中,在递来的托盘纸绢上书写出价。
“侯爷,这个您要拍吗?”
许清下意识的摆手,但手刚伸到半空就僵持住了。
因为京城里有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并不少,甚至因为自己亲口揭穿了祭天大典的动乱,不少人把他视作男版的沈霜序。
自己虽然想把白莲教搞垮,但失忆后接二连三的举动,已让自己的形象脱离了初衷,成为了一个足智多谋型的智者形象。
再加上那丹阳郡主曾表现出和自己成婚的想法,不如靠着这事让她明白,自己可不是一个尊妻重道的规矩男人。
“拍。”
许清在侍女递过来的托盘里,随手写上了一个数字。
等到侍女端着托盘走下去,宫装女子简单看了一眼,便走上台前宣布道:“贰号木牌的竞拍者,是广平侯,黄金万两。”
“啊?”
这下不只是台下众人,就连许清自己都难以相信那宫装女子的话,左脸抽搐不止。
太后姑姑赏赐的那些黄金,已被秦疏影花在了广平侯府,用去了大半。
毕竟一间正儿八经的侯府开销,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所以自己在刚刚书写价格的时候,就写了黄金一百两。
但是这宫装女子口里的黄金万两,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凑。
“侯爷,无须担心,郡主吩咐奴婢……只要是侯爷在珍品会上看上的东西,那就是您的东西。侯爷在这里的任何花销,都由郡主负责。”
许清斜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女,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被大齐富婆包养的感觉?
“侯爷,请问这三名金朝女奴,您是要直接送到府上,还是交由郡主驯养呢?”
许清心里隐隐清楚,侍女口中的驯养,应该和公孙皇后的状态相差不多。
但这些金朝女奴的身份可不比公孙皇后,一个是被转运到万里之外的敌国阶下囚,一个还算是名义上的当朝皇后,且需要其主持祭天大典。
由此可预见,若自己答应了侍女的话,她们的下场会生不如死。
许清虽然不是仁慈的圣母性格,但是丹阳郡主极有可能是白莲教的人,让白莲教的贼子用手段去折腾其他人,那自己不就是他们的帮凶吗?
所以许清摇了摇头,淡声道:“送到我府上吧,家里有四少奶奶在,她知道该怎么做。”
秦疏影冰雪聪明,聪慧懂事,而且以她的性格,看到这些人最多埋汰自己两句,绝不会做出有违大局的动作。
“是。”
侍女的脚步和身影慢慢淡去,接下来的珍品会上,许清恢复了沉默寡言的作风,再也不敢拍这些东西。
黄金万两的人情难还,他可不想跟丹阳郡主有更多的联系。
例如传说中的冰山雪莲,太岁……各种各样的卖品,能看出来丹阳郡主在此次珍品会上的用心良苦,准备了许多让人大开眼界的东西。
“珍品会到此结束。”
站在台上的宫装女子在交出了第七块木牌后,说出了落幕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