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纤凝早前在游历行军时,便处理过诸多野菜山药,毕竟荒野求生也是领兵打仗的必修课之一。
在接过许清递来的石龙芮后,极为细致的将上去的茎叶处理干净,最后用卵石碾碎,抹在了编起衣裤的腿脚上。
裤腿向上卷起后,淡淡的月光与火光映出女子如丝绸般柔滑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红润,晶莹如玉。
许清看的微微发愣,在对方把眸光抬起,落在了自己身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过失礼,像是不怀好意的登徒浪子。
感官敏锐的杨纤凝自然注意到了许清的举动,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淡声继续了话题。
“石龙芮这样用,就可以处理一些淤青,但要注意叶子内的毒性,不要把它们涂到破皮的伤口处。”
有些尴尬的许清也想把话题扯到别处,便出声询问道:“明白了,但是你身上的淤青怎么会这么多?”
杨纤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猜出对方又把自己的身子看了个大半。
在面无表情的抬头凝望了许清一眼后,她将二人遭受的风波大致描述了一遍。
“恒帝陵寝塌陷后,上涨的暗河河水冲破封闭的石室,我们顺着河流向下漂了将近一日多,中间途径了很多河道……”
许清听到一半,便知道这几句简单话语的背后,两人都经历了什么。
长河虽然被誉为母亲河,但中下游的水流湍急,单是京城附近的河道就暗礁遍布,极容易产生船祸,对方能在一日多的急流里把自己带到此处,肯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
联想到对方身体上的淤青,许清沉默片刻,忽然低头道:“女侠,这次的事情真对不住你,若不是因为我执意要你来帮我,你也不会被搅入进来。”
其实许清原本的计划,是想去家中拉秦疏影当帮手。
但那两日广平府内的事务量多,再加上这位送上门来的女侠本领高超,在先前法轮寺的事件里力敌开阳星君和众多弩车。
所以许清才想把这位厉害的打手拖下水,让她去应付春生使旁的厉害人物。
现在对方因帮忙陷入了生死困境,又经历了诸多波折把自己从死神身边拉了回来,对自己有了莫大的恩德。
杨纤凝倒是没把许清口里的事情放在心上,她面上不动声色,随手轻拂膝裙,淡然说道:“无需介怀,先前你也救过我……而且水里有浮木作为支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
许清看出这名女侠并不在乎名利,便在心中钦佩完对方的所做所行,问起二人当下的处境。
“女侠知道我们顺着水流到哪了吗?而且在漂流的过程里,有没有遇到过捕鱼的船家?”
顺着长河南下,路途上的城池和村镇也不算少。
他觉得两人在河里漂流了这么久,哪怕是因为时运不济遇不到人,也该离下一座城镇村庄不远了。
毕竟古时候因为资源稀少的原因,许多城池都是依靠着水源建立。
“长河中下游的分支众多,我们因分道的关系,并没有漂到南下的河道上。”
杨纤凝在求生的过程中,已进行过努力。
但遗憾的是,即便她拼尽全力想改变航向,但两人赖以为生的木头仍被河水冲入了暗流,卷入到东北方向的分支内。
睡醒的她,已根据周边的地貌特征和两人漂流的时间做出了估算。
符合推断的地点只有两处,全都在邻国境内。
“你知道辽国吗?”
许清愣了半晌,愕然抬头。
杨纤凝因为病弱的身子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这条河水贯入北方,往东汇入到一处湖泊。眼下除去镜湖,就只有冀地的龙潭湖了。”
许清预想过多种情况,却从没想到二人漂流的方向不是向南,而是向北。
若真如杨纤凝所讲,那他现在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辽国虽在表面上与齐国交为友邦,但是其本身是由契丹人统治,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南下一统。
许清虽来到这世上的时间并不多,可他也知道,辽齐两国在先前的岁月里时常爆发战争,近些年走到一起只是因为北面的金国崛起,以及蒙古人的势力越发庞大。
自己的身份敏感,身上又穿着汉族的服饰,若是真让辽国抓住,定会把他当成要挟齐国的筹码。
质子的下场是什么样,读过史书的许清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涌现出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二人要保证行踪的隐秘,不能被辽国人发现踪迹。
想到这里,许清倒有些庆幸,自己今日外出没寻到人了。
“辽国地广人稀,但这两处湖泊旁都建有城镇,等明日天亮,你可以沿着河道的方向一路向北。”
许清听出对方是想让他独自求生,当即反问道:“那呢?”
“我与辽国人有仇。”
杨纤凝的话十分简练。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确实没有诓骗对方。
因为历代齐国皇帝在想方设法削弱杨家的影响和威望,所以杨家在篁岭关边的战绩鲜少传入关内。
世人都只知道杨家世代镇守边关,击退辽国无数,却不知她们还曾数次出关反击,在辽国境内大败辽国皇帝的御驾亲征,击溃过蒙古人的铁骑。
所以,杨家的历代家主都在辽国境内极为出名,几乎是辽国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对方的眼里,若不是齐国有着这么一个家族镇守险要,辽国早就能兼并南部的富饶土地,成为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存在。
杨纤凝自然不愿落到辽国人手里,所以她已做好了面对死亡,被许清抛弃在原地的准备。
“你进入辽国城镇,只要隐瞒好自己的身份,说成是来投诚的齐国百姓,他们不会为难你。等时机成熟,跟随两国贸易的车队返回齐国就行。”
杨纤凝清楚辽国的政策,知道对方不会过多关注落魄的百姓。
毕竟在战乱和饥荒年代,时常会有过不下日子的人四处流浪。
连明日的吃食都成了奢望,活都活不下去的人,又怎会在意尊严和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