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水底

黑影的大致轮廓隐隐浮现，襄王惊愕的发觉，“天国钥匙”的身躯竟快占满整座水池。

要知道，身形庞大的他已是体型上的佼佼者，没有任何猛兽的躯体能比他还大，甚至连天竺的神兽象也略逊他一筹。

但这池底的东西，明显比他还大，这还只是池里的阴影部分。

“你是天国的使者吗？”

面对这诡异的场面，襄王不惊反喜，因为这家伙越怪异，越能说明祖先们的伟大，天国的无所不能。

按照他的设想，所谓的“天国钥匙”应该是天国的看门狗，通过了它的考验，就能顺利到达人死后的神圣故乡。

突然，跃出的池水炸起数丈多高。

襄王来不及反应，那黑影就从水中张开血盆大口，将他连撕带咬的扯了进去。

仅仅只是第一口，就把臃肿的襄王咬了大半。

疼痛还未呼出，占有他透露的另一半身躯就被池水中的怪物拖入水下，吞入腹中。

不过片刻，池水就翻涌出了朵朵血花和碎肉残肢。

“他死的是不是太早了？”

水牢上方三丈处，烛火点亮，露出了一名身穿皇袍的英气男子。

还有一人与其相对而立，身穿一件橘红色的长袍，长相充满了阳刚之气。

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脊背挺的笔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和自信。

“不早。”

问话的是辽国皇帝，耶律楚，回答的人是萧崇，辽国唯二的亲王之一……现在已是唯一的亲王。

“襄王主管内政钱财，多年以来，一直倡导与齐国讲和，定会在会议中反对出兵的方案。”

萧崇回答的十分冷淡，对襄王的死漠不关心。

襄王本就是用来制衡的工具，他一死，手下的门客自然会作鸟兽散，势力也会土崩瓦解。

萧家对辽国的掌控比世人想象的还要强，只是自己的族人一直藏在暗处，不想在外面抛头露面，才会把耶律氏族推上皇位，制造出三足鼎立的假象。

襄王主营商农工业，辽帝注重外交，萧家专司兵权。

在自己的劝说下，辽帝已对出兵齐国的事情心动，只要推波助澜，这件事就能通过议政大厅的层层会审。

但襄王的派系向来稳健，他坐在辽国亲王的位置上这么久，绝非随处可见的庸才之辈。

辽国正与金国在边境激战，打了数个年头，谁都不肯服输。

襄王知道国库的财政情况，手底下也都是些保守之辈，绝不可能答应两线开战。

“也是，没了他，本帝才有开疆扩土的可能性。”

辽帝不屑的蔑视下方水池，在他心里，早就对襄王这尊大佛感到厌恶。

对方虽然算是有才之人，可这些年骄奢荒淫，经常干出些浮夸的举动。

例如昨日，他竟敢为了几个贱女，当街为难刺杀齐国的使团。

齐国使团这次的领袖，可是当朝首辅沈年衍！虽然他听说对方因为小皇帝的事情被牵连，但沈年衍的聪慧能干，足智多谋在各国都有流传，新登基的女帝又不傻，怎么可能不重用此人。

要是沈年衍的使团在上京城里出了事，辽国想要翻脸的意图就会提前曝光，还怎么完成奇袭的计划？

耶律楚想到萧崇递上来的奇袭，顿时感到热血澎湃，情难自已。

只要能达成目标，辽国大军就可长驱直入，直下江南。

早就听说南方沃土连绵，当辽国拿下了那里，何愁国库的银两钱财？何愁军备空虚？

“萧崇，料理后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耶律楚伸手拍了拍萧崇的肩膀，就从后门大跨步的离开了。

对于这个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虽然辽国皇室将其称为“天国钥匙”，灵魂归处，但熟读家书通本的他一早就明白，里面只有一只会吃人的怪物。

他甚至不理解，先前的历代皇族，为何会容忍这东西活在现在。

“是，陛下慢行。”

萧崇低头行礼完，等耶律楚和随身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缓缓地抬起头，转身走到边位上。

这里可以遥望整个平静的水面，像是一巨大的跳台。

萧崇脸上的笑意敛去，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一头向着前方的扎去。

没有任何的护栏防护，萧崇“扑通”一声落入水中，直直坠向幽暗可怖的底部。

那只体型庞大，身形夸张的怪物正卧躺在水中，全身环成一个半圆。

面对萧崇的到来，它只是张开了嘴，打了一个带有血气的饱嗝水泡。

萧崇屏气凝神，利用秘法将身体的重量不断增加，在越过了那怪物的身形后，终于抵达这座水牢的的底部。

终于，他看到了一扇无比厚重的铁门，上面有环形的把手。

铁门的最外面，隐隐能看到“贰”的字号图样。

……

“你在想什么？”

归程的马车上，许清坐在马车的一角默默不语。

在打听到萧亲王想对齐国动手，且辽帝也正有此意后，沈年衍当即做出了新的判断。

那就是将运往上京城的贡布和钱粮就地掩埋，然后所有人易容乔装，马上回国。

毕竟圣人的任务已经完成，要是再在此地逗留下去，等两国开战，他们整个使团都会变成阶下之囚。

许清与沈霜序因为身份特殊，算是第一批易容回国的，特地用辽国的商队进行伪装。

沈年衍要应付辽帝的酒席和宴席，只能最晚回国，努力拖延时间。

同车的沈霜序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承轩坊的信鸽会暴露几人的身份和位置，所以她也只能闲下来，与许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二人虽是夫妻，但真正的独处时间甚少，恐怕只有坐车去京城的时候待过一段时间。

“我在想一些古怪的事情……对了，你读书多，见识广，你听说过阿拉伯数字吗？”

见许久不说话的许清，突然冒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沈霜序微皱柳眉，在脑海中细细思索起来。

“阿拉伯数字？”

“是的，或是你见过阿拉伯人来咱们大齐经商吗？他们一般缠着白头巾，妇女那些人常常用黑纱或者白布缠头裹面，一点都不会露出来。”

许清一边解释，一边用手脚比划，把阿拉伯人的特征描述的极为传神。

可沈霜序明显没见过此人，有些不解的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头缠起来？”

“因为他们住在沙漠里，紫外线强，风沙大，戴头巾可以防晒和遮挡沙尘，保护头部和面部皮肤。而且还有一部经书要求了这个行为，说它可以保护灵魂所在。”

许清也没咋读过古兰经，但他知道阿拉伯人裹头巾和宗教也有一定关系。

“没有见过。”

从沈霜序口中得到回答后，许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瘫坐在马车一角陷入了沉思。

连沈霜序这种人都没见过阿拉伯人，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上没有阿拉伯人？

可要是没有阿拉伯人，自己又怎么会苏醒的溪流边看到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与古中国的数字有很大的不同，他是不可能看错的。

“哥哥……”

门外传来了小声的呼唤，许清拉开车帘，就看到了凉子和箐箐互相依偎的身影。

因为担心襄王对极阴之女狂热的态度，他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将两个女童带回齐国。

他通过使团的关系打听到，箐箐的父母在被盗匪抢了女儿和粮食后，已在辽国东部消失。

为了两个女孩儿的安全和以后着想，他想把二女收到广平侯府，让小环教她们做事。

自己也算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若是把二女随便撇到一处，倒不如不救。

广平侯府相对于外面的乱世，有自己的庇佑，日子不会过得困难。

凉子与箐箐在知道了许清的想法后，也点头表示同意。

但与往常相处有些不同的是，小姐出身的箐箐告诉了凉子贵族与平民之分，在了解到许清的侯爷身份后，凉子的称呼都显得小心翼翼。

她此刻正拧巴着拇指，用水灵灵的大眼睛偷偷瞄向许清。

“怎么了？”

“有没有打扰到哥哥？娘亲给凉子说过，若是一男一女在车上的时候，尽量不要去打扰对方。”

车厢里的沈霜序明显听到了这句话，她的双眼闪烁着拘谨的光芒，红唇轻启，却难以言语。

这种难以启齿的害羞感，就像清晨的薄雾，朦胧而美丽。

虽然二人的关系是夫妻，但还没有夫妻之实，关系也更像是朋友。

但这些话，又怎能说给小孩子听？

“咳咳，没事没事。”

许清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问道：“那你们两个小家伙这会儿跑过来，是发现了什么吗？”

乔装的辽国商队正模仿辽国人的习俗和作风，每天中午都歇息午眠。

即便是眼下快要过关，马上就要经过篁岭关，众人也不敢让周边的辽国百姓发现异常，保持着极为缓慢的速度前行。

“哥哥，与我们同行的商队，你还有印象吗？”

说到同行的商队，许清还真有点印象。

在车队行至边城时，有一支齐国商队跟了上来，领头人操着一口地道的江南话，请求两队同行。

自辽齐两国开放边境后，来往的商队也是越来越多，为了避免猖獗的匪患和崎岖的道路，常常有商队并行，好形成规模强大的队伍。

这种事在小商队身上最为常见，而许清他们伪装的，就是这种商队。

“记得。”

“刚刚歇息的时候，我和箐箐去后面的林子里玩，听到他们说着辽国话。”

听到这句话的许清与沈霜序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辽国的契丹语虽然是官话，但契丹人少，又都占据着贵族爵位，所以在普通民众里面，一般都是以普通话为主。

同齐国一样，辽国也奉行重农轻商的国策，懂契丹语的契丹贵族，怎么会出现在齐国的商队里？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凉子仰起头，小声道：“之前来我们村镇上收税的官老爷，就是契丹人……凉子见过他很多次，不会听错的。”

“好的。”

许清点头表示知道后，叮嘱道：“刚刚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都别去说。还有……往后不要靠近隔壁商队，一有什么动静就来寻我们。”

“凉子知道了。”

“箐箐也知道了！”

许清看两个小女孩走到隔壁处，这才放下车帘，回到了沈霜序的面前。

今日的沈霜序如花般娇嫩，身穿喜爱的黑色纱裙，细长的黑发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宛如冬日里的雪，静谧而美丽。

“你听到了吗？”

“嗯。”

沈霜序的脸部表情，保持着淡然。

“只有契丹人才会说契丹话，隔壁商队的领头人虽然是齐国人，但听孩子们的说话，里面藏了不少契丹人。”

许清有些纳闷的问道：“契丹人怎么会藏在商队里？他们想干什么？想去齐国学生意？”

“还记得天璇星君给的情报吗？”

联系到辽国即将开战的说法，许清愕然片刻，就将两件事给想通了。

虽然辽齐两国没有明说，但本国的商队在本国境内的行驶中拥有特权，不会被施加关税，负责查验的巡守也会相对轻松。

这也是为什么，许清等人会选择乔装成辽国车队。

辽国内部，契丹人除了在贵族和官员占有绝对的比例外，在军队的数量也是中流砥柱。

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血统高贵，汉人信不过，所以很少会采用汉人当兵。

如此看来，那些契丹人……很有可能是契丹军人乔装打扮的。

正如自己等人想借着辽国商队的名号逃出辽国一样，他们也想借用齐国商队的名号秘密潜入篁岭关，达到破关的奇效。

眼下辽国皇帝正在上京城里厚待齐国使臣，谁都不会想到辽国竟会顶着腹背受敌，两面夹击的压力，兵行险招。

“我们该怎么办？”

想明白辽国的意图后，沈霜序就做出了最简单明智的选择。

“自然是联系篁岭关的杨家军，让她们把这支商队拦在进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