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回府

“微臣明日早朝，就将折子和名册呈上。”

“尉迟爱卿辛苦了。”

摇晃的珠光帘幕内，若隐若现的女帝身躯微微摇晃，看样子是端坐的时间太久，把身子微微后移，靠在了椅背上。

紧接着，静放着龙椅上方，透出一道平淡的语声。

“边关的战事吃紧，诸位爱卿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费尽心血，不辞辛劳……事到如今，辽军非一日的磋商就可处理，都回去歇息吧。”

群臣都清楚女帝疲惫，这是在变相赶人出宫，都识时务的磕头跪拜，作揖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有立在中间的许清听得心中微凛，不免有些错愕。

自己才刚说了没两句，怎么就结束了？

在他纠结自己要不要跟着百官的步伐离开时，太后身边的莲华君微抬秀目，朝着他招了招手。

“广平侯留下。”

显而易见，这是在留他开小灶。

这种压迫感放在许清身上，犹如小时候班级留堂，被班主任喊住叫家长。

有一股不安萦绕在心头，仿佛在告诉自己，今晚福祸难测。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殿里林立的场景便消失不见，文武百官零零散散的离去，独留一队队禁军在皇宫各处巡逻。

皇宫大殿内，举扇的贴身宫女也被莲华君遣走，空出了偌大的场地。

“圣人，莲华君先行告退。”

莲华君显然是深谙许太后的心意，走了个简单的过场，就抛下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许清，出门在外面候着了。

几名侍卫合力推上沉重的大殿正面，将姑侄两人“关”在了里面。

此时此刻，那位高权重，主宰齐国命运的女帝正坐在珠帘纱幔后方，盯着许清，许久未曾将目光挪移到他处。

虽然看不到许太后真切的模样，但许清却能通过对方的关注，感受到凝聚在己身的注意力。

为了不惹怒这位老佛爷，许清最终决定服软，利用亲情来拉近二人的关系。

“姑姑……”

“你倒是知道，叫我姑姑。”

许清闻言有些尴尬，讪笑道：“许清当然记得。”

“真记得吗？姑姑倒是觉得，你去了趟辽国，胳膊肘都拐到了杨家，成了篁岭关的上门女婿了。”

不知是不是许清的错觉，他总觉得姑姑这句话有些酸溜溜的，像是在争风吃醋。

仅仅过了片刻，许清就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之脑后。

毕竟龙椅上坐着的人，可是自己母亲的亲妹妹，在后宫众多嫔妃中脱颖而出，靠着各种手段登顶帝位的奇女子。

想想前世武姓女帝的所作所为和人物传记，就可以知道这位姑姑的真实性子如何。

虽然许太后念及亲情，会对亲族有诸多的扶持和帮助，不过这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统治天下，将重要官位换成一荣俱损的亲戚。

对于这种女强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

“姑姑说笑了，清儿在外面的日子里，一直都谨记着……自己是许家子弟，是姑姑的人。”

许清想表达的意思，是让许太后放心，自己姓许。

“姑姑倒不是李齐皇室的那些迂腐之人，盯着一些权利握而不放，耽误了大事……你尽可放心，对待辽国的战争，将会由杨纤凝指挥。”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话语发生了作用，许太后竟破天荒的松口，首次在他人面前表达想法。

若是换朝中的其他大臣或是莲华君前来，定会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许太后与人讨论政事军情，基本不会在拍板子前表示想法。

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帝王的想法和倾向，极有可能会引导整件事情的发展，失去了讨论的意义。

但今日，女帝却在自己的亲侄前破了例。

“谢谢姑姑。”

许清听自己的意见和“苦肉计”有了成效，顿时松了一口气。

边关的战事若是由杨纤凝带兵指挥，就有了更多的把握……在街亭看穿萧崇的想法的她，无可置疑，将成为更耀眼的将星。

只是现在的日子特殊，即便有其在秦岭一带御敌，自己也过不上安稳日子。

因为战争比拼的不仅是人命，还是两国国力的碰撞，旷日持久的消耗。

“你在辽国的经历，已经有人汇报给姑姑了……要是感觉调查白莲教有压力，将这件事全盘委托给沈霜序就行。”

听着许太后轻描淡写的语气，许清像是被人扎了一针，头脑瞬间清醒。

对方有可能是在心疼自己，但是其也有可能在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他不能胜任此事。

会这样想也没有错，毕竟自白莲教出现到现在，自己基本都是被牵着鼻子走。

少有的破局，也并不是因为自己看穿了白莲教的计划，而是机缘巧合，亦或是对方留有一手。

但是……

就这样放弃，让许清的内心有些不安。

从进京开始，白莲教就变得异常执着，频频出现。

哪怕是这次的辽齐战争，都有白莲教的影子。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觉得这东西很有可能，是破解白莲教秘密的契机。

“白莲教的事情，清儿想继续追查下去。”

许太后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了下方的许清几眼，淡然道：“也好。”

她的容色较先前平霁许多，口吻也有了明显的缓和。

在大殿上朝议会的时候，许太后的声音经常会透出自信的口吻和语气，像是无法抗拒的命令。

许太后也并没有在白莲教的议题上牵扯太多，而是继续说道：“白莲教的事情要调查，但在此之前，还有两件事情需要提前处理。”

“姑姑请说。”

许清闻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先前就与你说过，承轩坊的内部出了问题，需要清理门户……沈霜序早你两日回京，好像有了什么进展，你可以配合她把此事处理掉。”

“是。”

许清有些纳闷，细作可能只有寥寥几人，而沈霜序在承轩坊待了那么久，怎会连怀疑对象都处理不明白，需要他的协助？

从理论上来讲，这活应该让单永培来干吧？

当然，这些问题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既然是姑姑吩咐下来的事情，自然得抓紧时间处理。

“还有一件事，倒是也与白莲教有关。”

“什么事情？”

许清闻言，马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丹阳郡主已签字画押，坦白自己与白莲教关系匪浅……如今，她正被禁军软禁在公主府内。”

若不是许太后提起这茬，许清都快把丹阳郡主的事情给忘了。

这几年里，就属她在京城过得最潇洒，最自在，几乎没有人没听过丹阳郡主的名号。

单是从府里搜出来的金银首饰，名贵奇珍，就抵得上齐国十年的税赋。

听说自己失踪的时候，丹阳郡主在府内的动作更加张狂起来，借此机会敛财无数，像极了贪官污吏的所作所为。

先前或是担心自己的下落和信息，许太后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丹阳郡主在京中胡闹。

当他离开辽国，踏入到齐国的疆土上，丹阳郡主就被夺权抄家，沦落成了今日这般境地。

“姑姑，打算把她……”

许清问的有些委婉，虽然处置丹阳郡主的是自己，但这件事要问清楚圣上的意思和想法，才能把事情办的妥当。

如果他所记不错，丹阳郡主在许太后身边相当受宠。

“丹阳郡主虽然是白莲教的人，但她也算是为我办事，尽职尽责……具体如何处理，你亲自跑一趟，自己做决定吧。”

许太后并不是念及旧情的人，对于丹阳郡主这孩子，她也只是轻淡的盖了过去。

看样子，丹阳郡主是生是死，都对其无关紧要。

许清老实应道：“清儿知道了。”

……

间隔了许久的姑侄会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得到了皇命之后，许清就被许太后从皇宫大殿里赶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广平侯府。

从始至终，他都没得到许可，再见到姑姑的真容。

不过许清心里也明白，先前那场姑侄谈心，很有可能是帝王为了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自己倒不用二人的关系想的太过亲密。

或许对于许太后而言，自己只是一个男性亲族，有一些作用罢了。

一段时间没有回来，广平侯府内的装饰和绿植极为典雅，玉兰花盆景绿叶葱茏，满室生香。

华丽的窗帘与精致的家具相得益彰，使整府邸显得更加富丽堂皇，透露着不凡。

“少，少爷……不，是侯爷回来了！”

许清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前，就在路上瞅到了小环的身影。

这丫头穿着一件深蓝色布裙，裙摆处镶着银色的滚边，头发梳成两个丸子头，戴着小巧的发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劲。

不过在看清自己的身影和样貌过后，小环的面色就转为了羞涩，雪白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

“不欢迎我吗？”

许清见到小环，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也正因如此，他才有了闲情雅致，随口与对方开起了玩笑。

“怎么会！小环日思夜想，盼着侯爷回来，没有一刻不想着侯爷。”

说出这句话，小环才意识到这话里透着古怪，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极有可能误解成其他意思。

在等级森严，主仆界限明显的高墙深院里，仆从崇敬自己的主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切不可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许清像是没听懂一样，走了上去，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二人结伴回院，许清也是问起了自己不在时，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小环没有听到什么事情，只知道侯爷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四少奶奶吩咐府中的下人深居简出，不要与他人交谈府中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四房秦疏影的应对方法，做得相当不错。

即便到了今天，大部分不了解内中情况的人仍认为，自己是被姑姑特派到了辽国，为两国的谈判的做准备。

“其他值得说道的事情，便是丹阳郡主造访侯府了。”

“丹阳郡主？”

许清本以为，小环会说什么，但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对方竟会提到丹阳郡主这个人。

“是的，丹阳郡主在侯爷您离开府邸的日子里，曾三次到访过侯府，说自己也算是半只脚踏进许家的人，有资格进来看看。”

“秦疏影放她进来了？”

小环听许清的语气变样，面色有些不善，便斗胆应答道：“是的，四少奶奶拗不过对方，放她进来了。”

这件事对许清来讲，如同吃了一颗老鼠屎。

广平侯府虽然交给了四房秦疏影打理，但这儿自受封广平侯开始，就已被视作了自己的地盘。

丹阳郡主在公主府待得好好的，非要来广平侯府做什么？

许清可不觉得，这家伙是一时兴起，想来参观府中的构造和风景。

“侯爷……”

小环见二人已走到院门前，许清却还阴沉着一张脸，在想事情，就轻声唤了对方一声。

这柔绵的叫法，让许清回过神来，朝着小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打开院门，焕然一新，锃光瓦亮的屋子让许清惊诧，雕刻精美的花窗，宽敞阔大的庭院，几乎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精致和气派。

“四少奶奶在您离开的时日里，将院子翻新了一遍，做了些设计。”

秦疏影虽是烟花柳巷出身，但也得益于这层身份，她见识过很多楼阁庭院。

基本上出名的青楼妓馆，也都是当代名家的匠心之作。

正因如此，秦疏影才会对生活环境，点点滴滴都表现得极为在意，精益求精。

许清自然很是开心，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甩手掌柜竟能达到奇效。

“对了，四院的人呢？”

提及秦疏影的事情，许清才想起来，最应该在府邸中出现的人，不是秦疏影和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吗？

怎么一路走来，除了小环，尽是些新招进来的生面孔。

“四少奶奶今日在聂府做客，大概是在与三少奶奶下棋对弈，品茶闲聊。”

许清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两房妾室竟会变得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