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她这个话是看着哪说的。
楚珣确信。
至少肯定不是对着脸。
他稍稍掀起眼睑,瞳仁被烛火照得半明半暗。
“嗯?”
他懒懒靠近了些,垂着眼看向闻吟雪,“闻大小姐这是对我哪儿不满意?”
楚珣在哪儿这两个字上,似有若无地咬重了点。
他靠近的时候,闻吟雪才发现,楚珣好像喝了点酒。
酒气并不浓重,只是淡淡的一点。
闻吟雪眨了眨眼,“其实说起来的话,都挺不满意的。”
“但如果楚小侯爷非要问的话,就是,其实我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你的面相吧,看上去很是体虚内空。”
她接着道:“恩,你也知道的,以前我和你说这个是不太合适,但是现在你我三拜已成,所以我才特意想着,今日来提醒提醒你。”
她的瞳仁湿漉漉的,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尾音很软。
好像有一枚羽毛,轻飘飘地拂动。
楚珣似笑非笑地答:“所以。”
他语气淡淡,“闻大小姐的意思,就是说我不举?”
她好像,也没这么说吧。
闻吟雪完全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所以他才一点都不惊讶吗?
闻吟雪思忖,一时没开口。
楚珣看她一眼,抬步朝着这边走过来,抬手勾住扣袢,散漫地拨弄了几l下。
他的神色已经分辨不清,只能看到手指在灯下如玉,就这么缓慢地,仿若凌迟一般地把玩着衣上的扣袢。
越来越近。
铺天盖地的遐草香气笼罩上来。
闻吟雪眼睫轻颤,从床上起身,但面前就是楚珣,无处可去,她只能走到床边的方隅之地。
此处狭窄,她的脊背几l近贴在墙壁之上。
时近初夏,烛火晃动。
漏窗上人影幢幢。
楚珣像是觉得兴味,在她身前停住,问道:“躲什么。”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我这不是,不举么?”
细密的感触从背脊处传来。
楚珣此时步步紧逼,闻吟雪从来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她抬起头,“谁知道有没有偶尔好使的时候?况且楚小侯爷现在恼羞成怒,说不定就突然好转了呢?”
楚珣:“哦?那看来闻大小姐还挺了解我。”
闻吟雪手撑着身后的矮柜之上,她歪了歪头,“其实也不算是了解你吧。是我这个人就比较博闻强记。”
“……”
楚珣哼笑了声。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手拿起被闻吟雪留在床上的喜帕,拨弄了下穗子。
“盖上。”
闻吟雪此时大仇得报,她看向他,难得耐心道:“做什么?”
楚珣回道:“等
会儿喜婆就过来了,还有合卺酒没喝。”()
闻吟雪不太能饮酒,她想到这个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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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一直都带着头顶上的凤冠,很是沉重,让她整个肩都在酸痛,连此时抬起手都觉得累。
她没接他手中的喜帕,使唤楚珣道:“你就不能帮我盖上吗?”
“不能呢。”楚珣将帕子抛给她,“我体虚。”
“……”
他应该是真的很体虚吧。
不然也不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闻吟雪可怜地看他一眼,大发慈悲地没和他计较,拿起帕子覆盖在她的凤冠之上。
这里距离床榻并不远,闻吟雪肩膀实在是酸痛,有些抬不起来,是以也懒得掀开喜帕,凭着感觉走回榻上。
喜帕覆盖之后,她的眼前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闻吟雪往前走去,只记得从这里回去路上并没有什么阻碍物,却全然忘了榻前还有一个低矮的台阶,她反应不及,脚下不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轻而易举地扶住了她的后腰。
也只是一触即离。
他居然有这么好心。
可能是怕她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所以才想方设法讨好她吧。
闻吟雪没多想,掀开喜帕的一边,坐回了床榻之上。
她的手没有放下去,看向楚珣。
只见他随便靠在床边,察觉到闻吟雪的视线,才慢慢悠悠地转过来。
闻吟雪想了想道:“其实楚小侯爷你也无需担心。此事我也不会声张出去,毕竟于我的颜面也有损,但你也不要讳疾忌医,在你我和离以后,你多找点医师来调养调养,虽然我是不太介意,但是你的下一任夫人未必也会如我一样不介意。”
她自认她这番话很是真诚,楚珣心里一定感激至极吧。
楚珣掀起眼睑看她一眼,语气如往常一样倦怠。
“多谢提醒。”
好言难劝该死鬼。
闻吟雪明明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好意了,他却一点都不领情。
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也与她无关。
屋中沉寂,盏茶功夫后,喜婆才姗姗来迟。
她似乎是诧异楚珣此时居然在寝屋之中,毕竟寻常人家,在外宴中敬酒也要敬个一个时辰,喝的酩酊大醉再回来的也是常有。
今日侯府设宴,更是空前盛大,来来往往的官宦不知凡几l,宴上推杯换盏,她全然没有想到楚珣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喜婆随即笑道:“看来世子与夫人实在是感情甚笃,世子也就出去这么会儿功夫,就回来了。只怕是不放心夫人此时一个人在这里,怕夫人觉得空等无趣吧。”
喜婆自认这话说得很是妥帖,谁知话音落下,却完全没人接她的话。
死一般的寂静。
喜婆笑容停滞片刻,随后很快接道:“吉时已到。新郎该揭帕子了。”
旁边的小丫鬟立刻应声,捧着一个托盘
()走上前去,只见漆黑沉木托盘之中,静静躺着一枚金色秤杆。
楚珣接过,挑开了缂丝锦帕。
远处传来细碎的人声,即便是之前闻吟雪已经掀开喜帕与楚珣对视过,但此时被他掀开喜帕的时候,她看着他站在满室喧嚷之中,她还是心下一滞。
他漆黑的瞳仁里,只能看到她缩小的倒影。
洞房花烛,新婚燕尔。
她从来没有想过站在对面的人,会是楚珣。
旁边的丫鬟喜婆看到闻吟雪的瞬间,完全就能理解为什么楚珣这么快就赶回寝屋了。
有这么一位新娘在房中等着,谁又会愿意前去喝一两个时辰的酒。
喜婆愣住许久以后才终于想起来要喝合卺酒,另外一位丫鬟会意上前,拿出两杯小小的酒盏,递到楚珣身边。
楚珣随手拿起一杯,递给闻吟雪。
因为坐着的缘故,闻吟雪此时只能堪堪平视他的腰腹,他今日鞶带收得紧,下面的玉坠还在轻轻晃动。
楚珣居高临下,提着酒盏到闻吟雪颈侧。
很近的距离。
几l近可以说得上是耳鬓厮磨。
尽管已经极力避免,但是他的护腕还是难免地碰到闻吟雪的肌肤。
细细密密的痒意。
楚珣俯身低头,束发有些落下,这么近的距离,闻吟雪几l近可以看到他细密的眼睫。
还有那颗,不可言说的小痣。
楚珣在此时略微侧头,低声问道:“怎么?”
闻吟雪抬眼,“什么。”
他的语气好像是有点笑音,带着热流,轻轻飘飘地落在闻吟雪耳畔。
“闻大小姐。你方才的时候,好像看了我六次。”
闻吟雪倒也没有否认:“我只是惋惜你长得还算是有姿色,却偏偏体弱罢了。”
“这样。”楚珣哦了声,“所以,今夜的洞房花烛,闻大小姐觉得还挺可惜?”
闻吟雪敷衍道:“有点吧。但还行。”
楚珣抬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他随意道:“让闻大小姐失望,那还挺不好意思的。”
闻吟雪倒是宽宏大量道:“没事的。其实也不是你的错。”
楚珣指尖转着酒盏,没应声了。
闻吟雪此时指尖拿着酒盏,沉思片刻,才抬起脖颈饮尽。
其实这合卺酒并不算是烈,但她向来不胜酒力,是以还是呛得她咳嗽两下。
原本沾湿的眼睫更为湿濡,好像是初春时节的细雨濛濛。
喜婆与丫鬟在之前饮酒的时候就已经悄声退下。
此时的寝屋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此时无人,闻吟雪头顶这枚极为沉重的凤冠终于可以取下,她抬起手,抬手解开外衫,随后才一点一点地取下发鬓间的珠钗,最后取下凤冠的时候,她忍不住看向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楚珣。
“你就不能过来帮我搭把手?”
“不太方便吧。”
闻吟雪抬眼,“怎么不方便了?”
楚珣唔了一声,“这不是方才合卺酒的时候,闻大小姐就已经觉得今夜很可惜了吗?现在我再与你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岂不是让你更加把持不住?”
“……”
闻吟雪撑着下颔,诚恳道:“放心吧。其实我可以克制。”
楚珣抬起眼睫对她对视了几l瞬,可能是在思忖,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走过来,抬手取下她发鬓间的发簪,然后漫不经心称赞道:“那你意志力,还挺好的。”
闻吟雪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被他带偏了。
但是又说不上来这种不对劲。
她发间的珠钗一点点地在减少,逐渐变得素净,最后只剩下那顶凤冠。
楚珣轻而易举地拿起,然后放在一旁的妆奁之上。
他道:“行了。”
闻吟雪揉了揉肩颈,只觉酸胀难忍,加之带妆了整整一日,她解开最外侧的云肩问道:“净室在哪?我先去洗漱。”
楚珣指了个方向,“左转。”
闻吟雪从自己的衣箱之中找出寝衣,随后按照楚珣所指的方向往前走去。
他的屋中布置与她的全然不同,闻吟雪穿过屏风,才看到净室。
浴池周围都是暖玉,即便是冬日踩在上面也丝毫不会觉出凉意。
中间的浴池极大,池中水还在泛着热气,往上蒸腾。
闻吟雪指尖在浴池之中碰了一下,确认水温合适,才开始脱自己身上这件嫁衣。
这件嫁衣极为繁复,珠玉绦丝彼此交错,她解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办法,不得已只能踏出净室。
楚珣听到声响,刚想问她是不是沐浴完了,却没想到向自己走来的闻吟雪,还在解嫁衣的扣子。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闻吟雪其实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此时除了求助他也没有旁人了,她只能小声道:“楚珣。”
“你能不能帮我解一下身上的嫁衣?”
楚珣甚至都没有看她,直接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能。”
他这个人怎么这么绝情。
闻吟雪抬眼,威胁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吗?”
楚珣倒是挺无谓,他回道:“你随意。”
闻吟雪语气软了些,“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楚珣:“不帮。”
完全软硬不吃。
闻吟雪哦了一声,“那我知道了。楚珣,你是不敢。因为那个把持不住的人是你,对吧?”
“……”
楚珣眼睑很轻地抬动了一下。
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她就一直很胆大包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名正言顺。
她居然也敢让他帮忙去解扣子。
是当真对他太过放心了吗?
算了。
楚珣起身,走到
她身侧,问道:“……哪儿解不开?”
闻吟雪道:“后腰。”
楚珣低眼看过去,只见那处的结的确系得极紧。
她的视线看不到,自然解不开。
他手指碰上那个结,避免碰上她分毫。
这件嫁衣本就沉重,随着轻轻的布帛抽动声,此时已经不堪负重,很快滑落在地。
嫁衣褪去之后,闻吟雪只穿了一件里衣。
淡淡的梨花香味随之弥漫。
楚珣没看她,很快就转身背对她,语气漠然道:“行了。”
终于脱下这件极为厚重的嫁衣,闻吟雪只感觉周围的郁热一扫而空,她将嫁衣放在一旁,看着此时楚珣的背影,只感觉他这个人的性子真的挺阴晴不定的。
她也没多想,转身进了净室。
朦胧的水汽弥漫在室内。
闻吟雪踏入水池,用帕子仔细洗去了自己脸上的妆,温水流淌过周身,这一日的劳累才终于缓解几l分。
沐浴的时候,她还闻了闻池中的香料,好像都只是一些常见的干花,也没有遐草。
也不知道楚珣身上的气味到底是从何而来。
她不太关心这个,没有寻根究底,待周身都洗净以后才从浴池中起身,随后才披着寝衣走出净室。
发尾被雾气浸透,还有些湿濡,闻吟雪拿着帕子,擦拭着还没干的发。
楚珣原本手中还拿着一卷书,指腹压着书页,听到声响,恰好看到从净室中走出来的闻吟雪。
此时万籁俱寂,就连宴席都已经散去,席上的人声与杯盏交叠声,都不可闻。
除却树影婆娑之声,就只能听见浴池流水潺潺。
闻吟雪此时妆容全消,赤足踩在地面之上,正在擦拭着潮湿的发尾。
楚珣收回视线,翻过一页书,“洗完了?”
闻吟雪嗯了声,“你要去了吗?”
沉默片刻,楚珣才应了声。
闻吟雪今日早已疲累,他此时人在这里,她还不好上榻,倒是希望楚珣能早些前去洗漱。
况且他好像穿得也挺多的吧。
难道不热吗?
楚珣抬手把书卷放在一旁,刚起身,闻吟雪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刚刚穿得多还不觉得,此时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就感觉被褥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
闻吟雪掀开一看,只见被褥下还散落着许多花生和红枣。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也有点饿了,拿起一颗剥开,问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花生和红枣?”
这花生味道很不错,闻吟雪又剥了一颗,才听到楚珣淡淡传过来的声音。
“哦。”他道,“这个。应该是,祝我们早生贵子的。”
闻吟雪已经吃了一颗,此时吐都来不及,她问道:“你知道你不早说?”
楚珣倒是不怎么在意,“我也没想到你吃得这么快。”
“那
我现在吃了怎么办?”
楚珣反问:“能怎么办。”
闻吟雪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心下来。
“也行吧。反正你也……”
她想到这里?()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好像是挑衅一般地,又剥了一颗桂圆。
“……”
楚珣无言片刻,随后拿起寝衣,转身走入净室。
闻吟雪上了榻,感觉他这床还挺舒服,拢起被衾躺下。
他的被衾都是新的,触感极为柔软,应当是上好的天蚕丝所织。
烛火晃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吟雪才终于听到净室之中水声停止。
她从床上坐起,只看到楚珣此时身穿一件淡白的寝衣走出。
雾气蒸腾,他的寝衣从上至下几l近连一点儿肌肤都没有露,发垂在身后。
闻吟雪第一次看到他没有束发的样子,少了些凛冽之气。
此时月色如清霜,覆盖在他身上。
楚珣抬步,没有前去榻上,抬手刚准备推开寝屋的门的时候,闻吟雪突然问道:“你要去哪?”
楚珣看了她一眼,“书房。”
闻吟雪反问:“书房?”
她赶紧下榻,抬手压住他的手腕,看向他道:“不行。”
楚珣闻言,似乎是有些诧异,懒懒靠在门扉上,“不然?闻大小姐,你我总不能当真同床共枕吧。”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的手腕被她松松垮垮地拉着,楚珣倒也没有挣脱,只是挑了下眉道:“怎么?”
闻吟雪理直气壮,“这桩赐婚本就与你有关。不管怎么说,陛下是误会你所以才下旨赐婚的,你今日新婚夜不在这里留宿,那我成了什么了?到时候肯定有人说我是高门弃妇,又或者说我为你不喜,什么我痴情于你反被错付,我以后走出去就会被人嘲笑。”
楚珣:“就你这个脾气,谁敢嘲笑你。”
可是背地里也会被嘲笑啊。
闻吟雪的确是不在意楚珣是不是爱慕她,可是想到会被其他的人这么议论,她光是想到就难以忍受。
总之,怨妇这种词绝对不能和她闻吟雪扯上关联。
闻吟雪抵住门,看向他道:“无论怎么说,这桩婚事因你而起,你总得对我负责吧。就算是你我并无情意,你在面上也要爱护我,表现出来对我思慕已久的样子,知道吗?”
她果然是个麻烦精。
楚珣今日到这里已经是拿出了少见的耐心,他刚准备说他不留宿的事绝无可能外传,整个院中的人都知道分寸,话至唇畔,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今日在他院中的人,不仅仅是只有他的暗卫,还有闻吟雪的侍女,还有长公主拨过来的女使。
自己若是不留宿在这里,闻吟雪日后在府中,的确难以自处。
纵然是长公主并不会为难她,可府中的下人总会有几l句闲话,即便是不敢在闻吟雪面前提及,可人言可畏,总会传到她
()的耳中,更难免传到外面。
京中上下关系交错繁杂,一个不被夫家所喜,连新婚夜都未曾留宿的新妇,确实会沦为笑柄。
即便赐婚这件事非他所愿。
但他总归是娶了她。
楚珣眼睑掀起,勉为其难道:“……行吧。既然你一再要求。”
还挺委屈。
闻吟雪忍了下,没吭声,走到榻边对他道:“你睡外面。”
楚珣难得见她这样,略挑了下眉,又听见闻吟雪道:“我睡觉一般都挺安分的,不怎么起夜,也不会乱动。床上有两床被衾,到时候你和我互不打扰就行。”
楚珣点点头,“行。”
闻吟雪看他答应,走到榻上重新躺回去,闷声道:“我今日累了一天,有点困倦了,想歇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楚珣嗯了声,坐在小几l旁边,“那你先睡吧。”
他翻开书页,还没翻上几l页,就看到被衾间闻吟雪的脑袋又露了出来,她眨了眨眼,问道:“楚珣,你不会趁着我睡着以后偷偷走吧?”
“……”
楚珣:“不会。”
闻吟雪拍拍床侧,“我不信。你上来以后我再睡。”
“……”
楚珣既然已经答应她了,就没想过言而无信。
况且今日已经妥协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片刻之后,他抬步从这边走来。
随即,床榻旁侧传来很细微的塌陷感,闻吟雪转头,才看到楚珣合衣躺进了被衾之中。
他好像还是挺守贞洁的。
不仅寝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好,此时的被衾也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难道是真的怕自己心怀不轨吗。
可是她当真不是这种人。
闻吟雪没想到他是这么想自己的,有点想解释:“……楚珣。”
楚珣淡淡回了一句:“嗯?”
闻吟雪问道:“你什么态度?”
沉默片刻,楚珣才问道:“又怎么了,闻大小姐。”
“我是觉得。”闻吟雪道,“你好像很防备我。”
楚珣懒散的声线传出,“这不是,你刚才那么想要我留下。所以,我还有点心怀不安么?”
可是她刚才让他留下,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闻吟雪一时没找到什么话去反驳。
她想着想着,思绪逐渐变得迟钝,或许是今天实在是太过疲惫,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楚珣没听到闻吟雪应声,转过身去,才看到她此时呼吸轻缓,已经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真的很乖巧。
蜷缩在一侧,手中抱着被衾,乌发散落在一旁,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楚珣视线在她脸上滑过。
随后自觉与她分开了几l近半丈床榻,确认这样并无不妥,才终于阖眼睡去。
初夏晚间已经能听见稀疏的蝉鸣了。
楚珣向来不是很畏热,常年身体要比常人凉上一些,今日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睡梦中感觉到一点儿出人意料的热意。()
他在午夜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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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之前还在规矩睡在一边的闻吟雪此时已经放开被衾,转而整个人都蜷缩在他身侧睡着了。
她不知道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双眼紧阖,双手抱着他的腰腹,下颔还在他的肩侧蹭了蹭。
楚珣忍无可忍,拎着她的后颈处的寝衣将她提到一边。
片刻后。
熟悉的热意又重新传来。
楚珣抬手把她拎去那侧。
周而复始两次。
第四次的时候,她倒是终于没有再过来了。
楚珣认命地阖眼。
·
闻吟雪转醒的时候是在天明。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自己最后的时候,好像在想一句话,但是怎么都没想到。
随后就这么昏昏沉沉睡去。
然后她只记得自己在睡着的时候,好像抱了很久的玉枕。
但是很奇怪,她的玉枕,好像没有放在床上。
闻吟雪刚醒的时候,还有些昏沉,只觉得眼前的布置好像不太像是自己的寝屋。
她的视线随意转了转,然后才转到自己怀中抱着的玉枕上面。
怎么是楚珣?
闻吟雪看清以后,倏地收回了手。
她昨日饮了一杯酒,虽然度数并不高,此时也感觉细碎的记忆好似银针扎入脑海。
传来淡淡的刺痛感。
昨天。
她好像是嫁给了楚珣。
还饮了合卺酒。
本来这也无关紧要。
但每次闻吟雪饮酒以后,都会尤其贪凉。
加之天气还有些闷热,所以她睡梦的时候,才会把楚珣当成是之前一直抱在手中的玉枕。
这也太丢脸了。
闻吟雪动作轻缓地收回手,随后悄无声息地距离楚珣远了一些。
她抬眼,只见楚珣并没有被惊动,才放下心。
幸好他还没醒。
此时天色还早,闻吟雪也没太过纠结这件事,昨日累了一天,此时还觉得腰酸背痛,她转身,随即又睡去。
今日按照礼制,他们是要去给长公主敬茶。
是以天色大亮的时候,春杏就在外轻轻叩门,唤闻吟雪起身。
闻吟雪醒来的时候,恰好与刚刚醒来的楚珣对上视线。
楚珣眼中带着浓浓的倦意,闻吟雪看着此时与他中间还隔着一尺距离,放下心来。
闻吟雪撑起手,随口问道:“你昨夜没睡好吗?”
楚珣半阖着眼,“这不是显而易见。”
闻吟雪问道:“怎么?”
楚珣掀起眼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闻大小姐自己干出来的好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闻吟雪沉默片刻,随后毫不心虚道:“我怎么知道?”
楚珣抬眼看了眼她。
倒没有继续开口。
闻吟雪突然有种,他被夺去了清白然后迫于强权在上,不敢开口的感觉。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其实。也没什么。”楚珣轻描淡写道,“顶多,就是趁着这种时候,轻薄我而已。”
就。
抱一下。
也叫轻薄?
他还真的是挺贞洁。
行吧。
闻吟雪没多说什么,反驳道:“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楚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还不认账?”
“那你就不会反抗吗?”
这不是她当时怎么都没醒吗。
无论怎么把她拎走,都还会又挪过来。
楚珣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我体虚。”
闻吟雪有点理亏,敷衍道:“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珣看了她一会儿,闻吟雪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楚珣回道:“辰时过半。”
“我们去敬茶是什么时候?”
“巳时。”
昨日囫囵也没睡多久,闻吟雪本来还想着再稍微睡一会儿,听到楚珣的话以后才骤然清醒过来,“只有半个时辰了?”
楚珣嗯了声。
他们现在还在榻上,还要起身洗漱,梳妆,用早膳,稍微提前一些前去正堂。
已经谈不上充裕。
闻吟雪手撑起,看向楚珣道:“那你快去洗漱。”
楚珣微微阖眼,“……你先。”
但是她洗漱的话应当要许久,而且她还要在里面穿衣,怕来不及。
闻吟雪拉着楚珣的被衾,稍稍掀了下,刚准备让他去的时候,只见蚕丝被衾极为丝滑,她只轻轻用力扯了一下,居然就这么顺势滑落下榻了。
闻吟雪看着此时滑落的被衾,然后看向楚珣。
她的视线,缓慢地,不可避免地,往他腰腹以下看去。
“……”
近乎死寂。
他。
但是。
楚珣也没有想到这床被子就这么滑落下去。
昨日他答应闻吟雪的时候,也全然忘了这件事。
楚珣起身整理自己的寝衣,抬眼却看到闻吟雪的视线,也随之转了过来。
还在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
闻吟雪眨了下眼,完全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
他他他他他。
好像根本就不是不举。
楚珣垂眼看她,低声问道:“……往哪看呢?”
闻吟雪好像是听到他说话了。
可是思绪还震惊在刚刚得到的结论里面,不敢置信地看向此时的楚珣。
这好像。
举得很吧。
她漂亮的瞳仁清澈,此时檀口微张,明明也没有点口脂,却天生带着一点儿莹润的色泽。
楚珣没想到她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他长睫稍敛,抬步上前,低手覆在闻吟雪的双眼之上。
“闻吟雪。”
他的声音远不似平时清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哑意。
“……你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