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最后大部分的车厢都用来装闻吟雪的衣物。
光是怀竹搬上去的时候就有点儿气喘吁吁,连带着怀柏一起搬的,搬完以后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躲到哪棵树上去歇息了。
明日就要前去春猎,沈宜葶先前因为刚刚退了一门亲事,沈家觉得这件事倒是不怎么光彩,也怕遇上周家的人,是以沈家的人都没有前往,倒是其他与闻吟雪凑在一起打牌的贵女也有准备前去的,她们晌午后打牌的时候有提及了这件事。
沈宜葶往年也前去过春猎,她身子比寻常贵女要孱弱些,并不擅长骑射,是以即便是前去也只能看着,这次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静静在旁听着她们谈及春猎的事情。
春猎在长麓山,距离上京有数十公里,连绵一片都是猎场,其中豢养了众多凶猛的兽类,用以每年春猎秋狩之用。
猎场有内外之分,外猎场大多也只有獐子野狼之类的,只有内围猎场才是世家子弟竞相追逐的地方,常常出现猛禽巨兽,若是能猎得罕见之兽,那必然是在世家子弟中崭露头角,连带着在陛下眼中都会高看几分。
闻吟雪今日有点儿心不在焉,抛出一张十万贯的牌以后,随后看着下家走牌。
下家的贵女与她们也算是熟识,她接了牌以后随口道:“往年都是同一个人拔得头筹,今年春猎据说倒是多了不少其他郡县中过来的世家子,说不能那些地方也能出不少很是亮眼的世家子弟,反正京中的那些子弟倒是没什么好看的了,来来回回也都看不出什么新鲜。”
闻吟雪其实对这个话题也不是很感兴趣,正巧听到了,随口问道:“同一个人?谁啊。”
原本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另外一个贵女忍不住凑过来道:“簌簌。你竟然不知道?”
奇怪。
她这不是才来京城。
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闻吟雪抬了抬眼,问道:“我不知道。是谁啊?”
那贵女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道:“我先前还以为你与楚世子不和顶多也就是说说,婚后说不得好些,没想到你是当真与他关系不睦。”
“这年年拔得头筹的人还能有谁,上京城谁人不知,只要是威远侯府楚世子上了猎场,那就是惊才绝艳世无其二,无人可及。”
原来是楚珣。
好吧。
她确实也不知道。
闻吟雪看了看手中的牌,嗯了声。
旁边的贵女说到这件事还意犹未尽,接着道:“说起来,前年我前去猎场的时候,还刚好看到了楚世子。簌簌你是不知道,当时与我站在一起的那几位贵女,我估计十个里面至少就九个都对楚世子倾心过,要不是他这个人性情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就去年那会儿,前来威远侯府说亲的媒人只怕是能把门槛都给踏破了。”
他有这么抢手吗。
闻吟雪好像都还没看过楚珣身穿骑装的样子,她都还一直以为他体虚,所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
她眨了眨眼,问道:“他有这么厉害?”
贵女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簌簌今年前去猎场一看就知,说不得你也会为他倾倒,到时候以你们的身份,这不全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
为他,倾倒。
闻吟雪仔细思索了一下,刚想说全然没有这种可能,想了想,也没开口。
说不定他穿骑装的时候真的很俊俏呢。
唉。
她怎么好像真的有点为色所迷了。
明明她以往都不是这样的人。
另外一位贵女理了理牌,没忍住笑着道:“簌簌这不是与楚小侯爷关系不睦么。成婚这么久了,连手都没碰过。就这种关系,想想也没多少可能。是吧,簌簌?”
手。
应该是碰过的吧。
闻吟雪低咳一声,没应话。
旁边的贵女面面相觑,随后才有点儿恍然大悟,又问道:“也是,你们都成了婚,都这么久了,碰过手也是寻常。那……接颔为戏应当是没有过的吧?”
本来应该是没有过的。
但是当时,楚珣喝过补汤以后,就是,好像是出了点儿意外。
他的唇碰上来的触感,闻吟雪此时都好像可以清楚的回忆起来。
陌生的气息,和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状况。
闻吟雪没说话。
她这种时候的沉默,代表着什么显而易见。
贵女们有点儿困惑,就连沈宜葶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几个人都没有想到闻吟雪此时的沉默。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之前问话的贵女才试探着问道:“……你们,都圆房了?”
“……”
闻吟雪当机立断回道:“当然没有。”
沈宜葶也问道:“那怎么……”
闻吟雪想了想,“这都是意外。”
几位贵女不约而同问道:“意外?”
闻吟雪点了点头,肯定道:“意外。”
·
近日都是天晴,楚珣下朝以后没有立即前往大理寺,留在了宫中。
因为今日是初一,是以六皇子很早就乖巧地坐在殿中,等着楚珣带他前去练武场。
楚珣前去坤仪殿中的时候遇见了皇后,皇后与他寒暄了几句,随后又特意叮嘱楚珣道:“上次簌簌来的时候,我一瞧便知晓她是个性格温柔腼腆的孩子,你说说你既然喜欢人家,就要多袒护着人家点,你看这孩子说话还怯生生的,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疼。”
“……”
皇后说着说着,“你舅舅为了把人给你娶回来,做得事都不厚道,你平时在人家簌簌面前收点脾性,别吓着人家姑娘了知道了吗?”
楚珣只略点了下头,“知道了。”
皇后也没多念叨什么,只让六皇子跟着楚珣前去练武场了。
楚珣一向都不想和这个表弟有过多的交流,即
便是说话,也只是一言半语。
其实六皇子很早之前就心有不满了,但是碍于对面是楚珣,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嘀嘀咕咕,时不时趁着楚珣背过身去的时候,偷偷诋毁上几句。
等到楚珣转过身的时候,他又赶紧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六皇子又想到了之前在母后殿中看见的闻姑娘。
唉。
如果不是当时他自己愿意退出,难道楚表兄就能娶得闻姑娘了吗,有自己这么个劲敌在前,可见楚表兄也是相形见绌。
现在楚表兄与闻姑娘都成亲了。
居然还不知道对自己客气一点儿。
六皇子想到这里,很深地叹了口气。
楚珣抬眼看过来,语调懒散道:“叹什么气?不满意啊,行。”
他漫不经心地接道:“再加一盏茶的时间。”
六皇子还扎着马步,听到楚珣的话,连忙不满道:“楚表兄你这个也太过分了,我根本就没说我不满意!你是不是因为闻姑娘见了我一面以后,你心有不满怀恨在心,现在在这里报复我?”
楚珣听到他的话。
轻呵了一声。
“三盏茶。”
好过分。
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是和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告状,他们也根本不会向着自己。
六皇子的脸皱成一团,只能继续蹲着马步。
天上的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际,没多一会儿,六皇子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楚珣坐在一旁,一只手撑着额角,另外一只手还顺手沏了茶。
他喝了一口,随后拿着手中的剑抵了抵六皇子的手臂,淡淡道:“低了。”
六皇子手臂酸软,可是面前的楚珣根本就软硬不吃。
而且如果楚珣前去告状,被父皇知道自己今日偷懒不用功的话,估计连着几个月的点心都没有了,说不得还要去明德殿抄书。
六皇子苦思冥想,根本想不到楚珣这个人有什么软肋。
他蹲着马步,思索许久以后还是放弃了。
但是一直不说话又憋得慌。
六皇子想了想,突然问道:“楚表兄,你到底喜不喜欢闻姑娘啊?”
楚珣看他,“怎么?”
六皇子嘿嘿傻笑两声,“上次在母后殿中看到闻姑娘,我感觉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温柔体贴,我还想着,要是楚表兄你实在是不喜欢闻姑娘,等你们和离了,我就和父皇说说,前去求娶。”
“……”
六皇子想着,还笑了好久。
笑着笑着,突然感觉到面前的楚珣好像是有点儿不太对劲。
他有点儿没懂地抬眼,只看到楚珣此时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剑柄被他拿在手中,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抵着剑柄上的月光石。
声音很轻,慢条斯理一般地随意叩击着。
楚珣的唇畔稍稍抬起,漆黑的瞳仁却不
见任何笑意,只淡淡看向六皇子。
初夏的天。
六皇子却感觉身后好像是有阵阵阴风窜了上来。
好冷。
楚珣看向他,笑着问道:“哦?()”
六皇子话在嘴边又拐了个弯,他讪讪笑道: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上次在母后殿中的时候,实在是太暗了,我忙着看手里的典籍,根本就没看到什么人啊,顶多就听到点儿声。?[(()”
楚珣又轻笑了声。
六皇子连忙又道:“不不不,我记错了,其实我是连声儿都没听见。”
他说完,周遭安静了一会儿。
六皇子原本也不知道楚表兄对闻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毕竟之前看着,楚表兄成婚后好像也不怎么常常回府,他还以为楚表兄对闻姑娘一点儿情意都没有。
但是现在。
六皇子也想不明白。
他试探着问道:“所以,楚表兄你应当是喜欢闻姑娘的?”
楚珣手中剑收起入鞘,他淡淡道:“你管得还挺多。”
六皇子挠了挠头,“我也不是管得多,我只是很关心你,楚表兄。毕竟你之前看上去那么断情绝爱,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对什么姑娘家动心呢。”
楚珣抬了下唇,“你都这么以为了,那之前有次在练武场,你还说我爱慕于她?”
六皇子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
他挠着头,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只言片语,“你说那次?那不是在你成婚以前了吗?我也就是瞎说的,谁知道父皇他们当真了。”
“……”
当真。
楚珣之前一直不知道这桩赐婚到底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皇帝和长公主这么笃定他爱慕闻吟雪,现在通过六皇子的这句话,他才终于想通了其中关节。
应该是那次对话被内监听见了,随后传到了皇帝耳中。
再加上自己之前与闻吟雪的一些关联,是以他们这才这么笃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那次以后,没过多久,皇帝就给他和闻吟雪赐婚了。
不仅如此,还是直接赐的婚,连楚珣自己都不知晓。
大概是因为当时闻吟雪已经在议亲,皇帝怕此事有变,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是挺阴差阳错的。
楚珣没说话,六皇子只当他还在生气,又怕楚珣当真以为他觊觎表嫂,连忙表忠心道:“楚表兄。我也就是那么想想,不作数的。不过说起来,上次在母后殿中的时候,我倒是感觉闻姑娘好像也不是特别爱慕楚表兄你。”
都没等楚珣说话,六皇子就自顾自道:“这个事我觉得我还是猜得很准的,一般我觉得哪家姑娘不喜欢我,那么多半她就是真的对我无意,十拿九稳的,我还没有失过手。”
“……”
楚珣道:“所以?”
六皇子着急道:“所以我们就得想办法了啊。楚表兄,这样,我这边还是有不少讨姑娘欢心的法子的,我愿意倾囊相授,只要你……”
他说到这里,以目示意。
六皇子已经扎了许久的马步,筋疲力尽,此时下盘已经在小幅度地颤抖,站都站不稳了。
楚珣看了看他,手指在下颔处碰了下,思忖片刻道:“起来吧。”
六皇子听到他这句话几乎快要热泪盈眶。
他看了看楚珣,刚准备溜回坤仪殿,才迈了步子,衣领就被楚珣拎住,随后听到他淡淡传过来的声音:“法子,先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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