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败俱伤

林建伟在曾伯这里吃了晚饭之后，帮忙把碗筷给洗了，这才拿了一小瓶跌打酒，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过河回家。

这时正值盛夏，天黑得晚，林建伟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未天黑。林父见林建伟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嘴角立即微微上翘，双眼露出一丝笑意。

林建伟垂头丧气的进了他和哥哥的卧室，一头倒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把曾伯给他的那本书拿过来看了看。

这才看清楚这本书是线装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繁体字《本草纲目》，下面还有两个字：卷一。

他翻开《本草纲目》看了看，发现里面有药材的介绍，还有插图和药方，不由得来了兴趣，便翻开第一页从头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林父在盖这间两层两厅四房的新房时，原本打算二楼楼板是要铺杉木板的。只是当新房上了房梁之后，封山育林，不准乱砍乱伐的政策突然出台，打了林父一个措手不及，他又没提前采买好杉木板，只好停工。

如此一来，新房虽说是两厅四房，实际上能用的只是一厅两房，而且两层之间只架设了一些直径大约二十厘米的杉木横梁，空荡、通透得很，一楼的两个卧室通风、采光倒是极好。

“阿伟，阿妈给你点了煤油灯，要看书过来书桌这边看。”

林建伟越看越入神，直到林母进来帮他点好煤油灯，他才发觉天已暗了下来。

“好的，阿妈。”林建伟应了一句，赶紧挪到书桌前继续看。

林家由于新搬过来不久，电线得从梅花河对面二里外拉过来，还得申请，经过镇上的供电所批准才能拉，因此，暂时只能点煤油灯来照明。

说来也怪，林建伟干农活手残，但只要看书，一看便入迷，就连这枯燥的《草本纲目》也是如此。

林父林母见小儿子开始跟曾伯学医，自然极为欣喜。自此，两人除了让他烧火做饭，便不再让他干活。

林建伟见自己再也不用去冬瓜地里拔草了，直接把这货给乐坏了。他干脆天天跑到曾伯家里去看书，遇到自己不明白的就立即问曾伯，听他给自己详细讲解。

转眼之间便过了一个多月，暑假假期已结束，哥哥林建顺开始每天去梅花小学上学。

梅花村有个学前班，村里六至七岁的小孩都会去上学前班，待得八岁时才去梅花小学上一年级。

林建顺上小学之前便上过学前班，林建伟曾经跟哥哥去过一次，看到学前班的老师在教一加一等于几的个位数加减法，林建伟立即嗤之以鼻：“太幼稚了！”

自此，他便看不起学前班。暑假假期过后，林父林母要送他去学前班，被他直接拒绝：

“阿爸阿妈，学前班的老师教的都是一加一等于几的，我帮阿妈卖菜算的数，哥哥都不会，我去学前班干嘛？”

林父林母想想也对，便由得他整日往曾伯那里跑，不再提让他上学前班的事。

这一来，林建伟可就快活了。每天都不用干活，去曾伯那里看书就行。每逢圩日便陪林母去赶圩卖菜，顺便在机耕路上弄几条毒蛇回来在曾伯那里煲黄豆蛇肉咸菜汤，与他一起见见荤腥。当然，每次弄来的毒蛇的蛇胆，也被曾伯用来熬药，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转眼之间便已是中秋节。这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林建伟在曾伯这里刚背完一本书，便听到从河对面传来了母亲的哭喊声：“不要打，不要打，大家要讲道理，要讲道理啊！”

随即一阵阵打骂声便从林家那里传了过来。

林建伟和曾伯听到之后大吃一惊，两人连忙往林家跑去。

等林建伟和曾伯跑到机耕路时，只见林父已躺在了机耕路上，林母和林建顺趴在地上抱着林父大哭大喊，旁边还有七八个梅花村的壮汉哭爹喊娘的在地上打滚。

曾伯连忙跑到林父身边，蹲下身子检查林父的伤势，林建伟也着急的跟了过去。

林建伟见林父满脸都是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吓得他小脸立即煞白煞白。

只是当他看到曾伯只是帮林父简单检查了一下，便松了一大口气时，林建伟便知道自己的父亲并无大碍。

正当曾伯准备张口说话时，林建伟发现自己父亲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对着曾伯眨了眨眼。

林母和林建顺此时已哭成泪人，除了曾伯和林建伟看到了林父眨眼，其他人根本就没发现林父暗中的动静。

林父知道林建伟看见自己对曾伯眨眼暗示了，也不开口说话，对林建伟笑了笑，便立即闭上眼睛，继续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这时，正在附近地里干活的林建伟的大伯、二伯以及几个堂哥已闻讯赶来。

曾伯立即大声喊道：“阿兴，阿明，快，快过来，阿洪伤得很重，快，快把他抬到我那里抢救，快，快，快！”

林建伟的大伯林继兴和二伯林继明一听，大吃一惊，立即让林建伟的三个堂哥一起帮忙，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林父抬起之后，便往曾伯家里跑。

林母也连忙伸手一手拉了一个儿子跟了上去。

到了曾伯家里，曾伯让林建伟的大伯他们把林父放到他家客房的床上，便让所有人都出去，把房门关上。

等林建伟的大伯他们出了曾伯的客房，来到小客厅，听了林母的哭诉，大家才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林父看中了林家现在建新房的这块地，村里另一个名叫曾繁荣的人也看上了，他家海外有亲戚。

只是这块地被林父在拿到补偿款之后，便抢先拿到手了，并迅速建了新房。

上个月，曾繁荣在海外的亲戚回梅花村祭祖，给他留了一万港币。这时期一万港币，那是一笔巨款，这货有了一万港币，自然便抖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在林家新房旁边还有半亩自留地，可以拿来建新房子。只是他现在有钱了，自然想要建得比林家的更大更好，这才有排面。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在了林家的身上。

话说林父所挑的建新房的这一亩地，还真古怪，除了门口直通机耕路的地是林家的之外，左边、右边和后边都是村里其他人的自留地，这些自留地的面积共计大约三亩左右，分属八户人家。

曾繁荣这货是个坏种，想出了一条毒计来赶林家走，逼迫林父主动将新建的房子转让给他。

林家的新房建在山脚下，房子背后的半山腰，建国之后不久，便修建了一条水圳。这条水圳连通了隆文镇和松口镇，水圳沿线建了好几个水电站。

这条修在半山腰的水圳，为了方便沿途村庄灌溉农田，每隔几百米便留有一个出水口，平时用塞子塞住，需要用水灌溉农田时，由水圳沿线各生产队队长打电话申请，经得同意之后才允许拔掉塞子，放水下山。

恰好林家屋后的水圳就有一个出水口。

曾繁荣想出的毒计便是联合另外七户人，每户给了一百元，让他们把自留地租给他种水通菜(客家话，水田里种的空心菜)。

今天，他便纠集了他本家的七个兄弟，私自拔掉了水圳里的塞子，放水下山。为了让林家放弃新建的房子，他还故意堵住了林家房前屋后的排水沟。

这一来，水圳放水下山，水流到那三亩自留地的同时，也溢了出来，浸泡了林家新房的地基。

林建顺中午放学回来之后，见到房子里外汪洋一片，吓得他立即跑去冬瓜地里把正在干活的林父林母喊了回来。

林父林母回来之后，见到眼前发生的一幕，林母当场便大哭了起来，林父倒是非常沉着冷静，爬到半山腰的水圳，先将出水口堵上。

接下来，林父便与曾繁荣等人理论，双方先是口角，继而动武。曾繁荣这方仗着人多势众，率先动手，最后林父与他们打了个“两败俱伤”。

林建伟的大伯等人听完之后，立即破口大骂：“欺人太甚！”

几人捋手捋脚的便准备与对方大干一场。就在这时，曾伯突然出来把林建伟的大伯和二伯叫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林建伟的大伯和二伯出来之后，立即对林母说道：“这些人欺人太甚，走，我们去村书记那里讨个公道，村里解决不了，就去乡里、镇里找领导解决，你家房子不能被人放水白浸，阿洪绝对不能白白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