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柯力和教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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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岸边的磨盘在水轮车的带动下仍然不停的转动着，孩子们已经回村子吃饭去了，而张杰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巨大的水轮车旁，陪着身旁的老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咱们就不急着赶路去京城了，这几天你就回去和你的那神仙师傅好好团聚团聚，人老了，就十分害怕孤独，这一点不会因为地位的差别而有改变，特别是在过年这样重要的节日，没有一个知心人陪伴，总归是孤独的！”

老头的话多少带着许些伤感，也不知道他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

“明天就回去，本来今天过年是不准备回家的，前段时间曾经回去过一趟了，来回路途遥远，又怕麻烦，当然，最主要的是舍不得往返的路费，不过既然决定去京城长长见识，还是回去一趟好，这次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都有可能，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自然要回去看看！”

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头，然后轻轻的丢在了河里，因为新建的大坝而湍急的河水瞬间将小石头淹没，拍了拍手上泥土的张杰瞅了瞅身旁因为满头白发被染黑而显得年轻了二十岁的老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轻问道：

“你说就咱俩这么去皇城，有几成把握说服皇帝停止转乱？”

“如果是没有成圣的我，有半成把握，现在的我有两成，加上你，就有了五成，不过，如果你肯多出点力，或者把你的神仙师傅也拽出来帮咱们，那就有六成的把握！这把握已经不小了，要知道两年前朝堂上群臣谨言，死了两个正二品，一个老公爵，三个侯爵都没有撼动皇帝老头的决心，现在咱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有五成把握劝动皇帝，加上你师傅三人就有六成把握，这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了！”

老头走到磨盘旁，认真的盯着不停转动的磨盘，研究了好一会，似乎终于看透了磨盘转动的理论，轻轻感叹一声后，指着磨盘就轻笑道：

“一个如此简单的机关，就可以节省至少三个人的劳动力，用巧躲天工来形容你的磨盘也不为过，而且多动动脑子，这水轮明显不止可以推动磨盘，这东西的力转换得当，用来打铁，用来浇灌田地，甚至用来洗衣都可以，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帝国千年历史，多少才华横溢之人就是没有想到，你带着几个孩子，一天时间就做了出来，现在，老头我越发期待你的道，你的成圣之道必然会给整个帝国，甚至整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你是上天赐给帝国的财富，所以，放心的做，大胆的去验证你的理论，只要老夫一日不死，只要你的本心不变，老夫必然会拼尽性命保你周全！”

水轮没有白做，总算得到了老头的保证，张杰心里也多少舒了一口气，既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心情就跟着愉悦了起来，但不敢表现在脸上，微微沉吟，张杰提议道：

“前段时间回家的时候，师傅挂念着我，说我吃不了苦，就给我弄了几十斤熟牛肉，耕牛这东西帝国是禁止宰杀的，所以小子我估计就算你老人家也不常吃，今晚难得的明月高照，不然您老就随小子一起开开荤？再让村里的妇人去大棚摘些新鲜的蔬菜，给咱们炒几个家常菜您老看如何？对了，上次来的时候，小子我特意从师傅那偷来一瓶酒，小子我保证这酒和您以前喝的酒不一样，味道要醇香百倍，劲头也要大上十倍不止，就是我那手眼通天的师傅都把这些酒当成宝贝，就是偷偷拿这一瓶，回去后难免都要受到责罚！”

“咕嘟！”

已经动心的老头显然没有经受得了诱惑，虽然面色仍然沉稳，可老头的喉结已经不受控制的上下蠕动，这十几天的闭关悟道必然不好过，虽然每天张杰都会偷偷给他塞些吃食，可毕竟不能照饱了吃，刚刚心思没有放在肚皮上还没有觉得什么，现在被张杰几句话一引，肚子里的馋虫立马就躁动起来！

“老夫戒酒已经十年了，每日清蒸寡味的也早已习惯，猛然大鱼大肉的恐怕身体也不允许，今日见你小子有心，罢了罢了，今日老夫就破例一次，满足你小子的一片孝心！”

撇了撇嘴，对于这样一个吃着人家的还不念人家好的老头，张杰实在是很无语，那些牛肉都是给娟子准备的，本来拿出来给老头分享就有些不舍，现在在看那老头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

闷着头带着老头朝村子走去，身后跟着的黑压压的一片侍卫立马让开了一条道，从这些侍卫身边经过的时候，张杰明显感觉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这些黑衣黑甲的侍卫是这几天才到的，人数不是太多，三五百人，可这些人身上带着的一股彪悍气味，怎么也不是县太爷带来的那些叫花子模样的衙役可以比拟的，显然，这些应该就是所谓的精锐了，自然是皇帝亲自派来保护老头的！

正闷着头朝前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奇怪的看了看把整个村子都围满了的侍卫，心想这样的护卫下不应该有外人随便进出村子吧？

站在远处静静的听了一会，随后轻轻皱眉的张杰朝老头稍稍示意一下，然后一个人快步朝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走去！

等转过小山包，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村子附近都是戒严的，如果不是张杰身边亲近的人，是不可能随便夜里出来溜达的，所以看到那个人影的一瞬间，张杰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因为背对着对方，所以那个正全神贯注的人影没有发现张杰，没有急着惊动对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小山包拐弯处的张杰神色古怪的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脸上有些疑惑，有些怪异，也带着些难以置信！

“一元一次方先生已经教过了，这道题目先生说用学过的知识就能解出来，文文三丫她们都做出来了，半个时辰我没有做出来，已经打胳膊十下，做了十个俯卧撑，在等半个时辰要是还做不出来，处罚就要加倍，考试的时候一共只要两个时辰解题，这一道题如果我花费的时辰太久，肯定考不了好成绩。”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捡起地上的一个木棍，借着皎洁的月光，继续盯着地上一道题目，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小胖子不停的苦思冥想，不停的推翻重写，可又是半个时辰后，仍然没有得出答案的小胖子恶狠狠的将木棒往地上一扔，用脚将地上推演的题目胡乱的踢掉，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熟练的拉起胳膊上的衣袖，捡起地上的木棍后，小胖子咬着牙用一只手拿着木棍用力朝着胳膊上打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小胖子打的很重，至少刚刚离得很远的张杰就听到了这种木棍敲打在肉上的啪啪声，声音很清脆，特别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刺耳！

“十九下，二十下！”

等放下棍子的时候，小胖子已经疼的呲牙咧嘴了，把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然后趴下来的小胖子立刻就去做俯卧撑去了，他的确有些胖了，所以每一个俯卧撑几乎都是用尽了力气，中途好几次都是做了一半就被自己的身体压在了地上，不过没有放弃，等稍稍喘口气后，小胖子马上又会努力的继续下去！

眼睁睁的看着小胖子做完了二十个俯卧撑，心里竟然泛起了淡淡的心酸，走到了小胖子身后，张杰轻声道：

“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夜里看书练字，对眼睛不好！”

被吓了一跳的小胖子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红着脸的小胖子轻声叫了一声‘先生’后，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么晚了，快去睡去吧，熬夜对小孩子身体不好！”

心里头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看着眼前的柯力，张杰心中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略微沉吟，朝前一步的张杰撩起小胖子的衣袖，只见腿上，胳膊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一道道青肿，有的痕迹明显是刚刚留下，而更多的则是一月，或是几月前留下来的了！

“先生布置的题目还没有解出来。”低着头的柯力嘴里鼓鼓囊囊的说了一句话，随后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先生，见到先生似乎并没有发火，鼓起勇气的柯力好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一般，低声的开口道：

“我知道先生不喜欢我，因为我把我表哥沈峰带到村子，给村子里惹下了好多麻烦，还让小玲姐受伤了，不敢怪先生，是我自己犯下的错，先生没有把我撵出村子，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先生不待见我，是应该的，我知道自己笨，我们家里就没有一个聪明人，就是爷爷也只是识字，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学问，我就更笨了，先生您教的那些诗歌什么的，我还能勉勉强强的背下来，可您教的算数，教的物理，教的科技什么的，文文三丫她们都能很快的上手，就是哪里不会的想想就明白了，可我不行，就拿这道题来说，文文她们都做出来了，就连比我入学晚了好多的几个外村的孩子都能做出来，可是我就是做不出来，不知道怎么搞得，脑子就是转不过来弯。”

男孩子慢慢抬起了头，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我笨，我知道，来的时候爷爷就告诉过我，要勤学多问，我知道先生您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敢问您，不会的，我就自己学，使劲的研究，这道题目不会做，我就逼着自己去做出来，半个时辰做不出来，就打手心，手被打肿了，然后被女孩子笑话，那我就该打胳膊，胳膊打肿了，用衣服盖住，人家就看不到了，要是一个小时还做不出来，我就加倍的处罚自己，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前段时间村里还没有那么些人的时候，我就罚自己跑步，一道题不会就跑绕着村子跑一圈，再不会就跑两圈，跑五圈，胳膊打肿了就打大腿，反正我皮厚，打着打着，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看到别人得到水晶球，我却一个都没有！好多次都想放弃，想着反正我已经是最后一名了，学不学都是最后一名，又有什么干系，可我不甘心，我是男孩子，我不想后悔，我知道我刻苦些，努力些，比别人多花些时间，我还能在文文那群女孩子后面慢慢的追赶着，只要我还在跑，总能远远的吊在她们后面，可我要是放弃了，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永远把我抛开，就像这次考试一样，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仍然只考了六十一分，文文可是考了一百分，虽然我仍然是最后一名，是吊车尾，可我不想放弃，我还有六十一分，如果我放弃了，我只能得一个大鸭蛋，我不想那样，我不喜欢那样！不论如何，我都不想被放弃掉！就算每天只睡四个时辰，就算全身都被打烂，就算不论我如何努力仍然都是最后一名，我也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力气，我都要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红着眼的柯力看上去很无助，也很固执，张杰没有去安慰他，而是从地上捡起被他丢下的木棍，这个木棍张杰很熟悉，正是那次生气时打在课桌上断了两节的那个，后来张杰又换了一根，而柯力捡到的应该是断掉的半截！

将木棍递到柯力手里，然后指了指地上的题目，张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的，这次拍的是他的肩膀，再也不是以前那般拍拍他的脑袋，张杰转身离开了小山包！

跟在身后的老头沉默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不帮帮他？”

“呵呵？有必要吗？”轻轻笑了笑，站定脚步的张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山包，总觉得那个平常看起来很普通的小山包此刻竟然闪闪发光一样。

“哈哈哈！的确，这孩子是龙，许些小小的挫折怎能挡住神龙的脚步，等着吧，这孩子可以十年不鸣，可一旦他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必然会惊动整个天下，我决定了，我也要收这孩子做弟子，他喊你叫先生，唤我叫师傅，我们俩一个伪圣，一个半步圣人，联手调教他一人，不出十年，这世间必然会因为他而颤动！走，喝酒去，今晚不醉不归？”

豪气冲天的老头大步朝前而去！

“不是说戒酒了吗？猛然喝酒可别伤了身体！”

心里同样被老头几句话弄得心神激荡的张杰指着老头就是一阵调笑！

“哈哈哈，老夫后继已经有人继承，今日就是喝酒醉死又有何妨？走，今日不醉不归！”

老头朝着身后的小山包一指，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步伐轻快，走起路来都显得风驰电掣，身后的小山包依然传来木棍敲击皮肉的‘啪啪’声，这声音甚是响亮，用来给两人下酒应是足够了！

“十年不鸣，一名惊人！”

老头豪迈的声音传遍夜空。

“十年不飞，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