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囔多年未曾有知觉的脚,忽然重新有了一丝感觉。
虽然这感觉细微,但却真实而又清晰。
魏国公的腿废得彻底,就算用刀去割,也不会有一点知觉。
更别说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可是刚刚……
魏国公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少女。
她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污,头发枯黄,瘦得像一只猴子。
对于这个孙女,魏国公没有什么记忆。
不过是府里一个不重要的人,她只要不死,不闹出大丑闻,无论过得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
魏国公就是这样冷酷的人。
从来只对自己好。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加倍在意自己的废脚,平时甚至会让旁人装出他脚没事的模样。
所以……
“仙人?恶鬼?”
魏国公将刚才看的书收起,有点冷淡地看着宋珀,“仔细说说。”
上钩了。
宋珀微微一笑:
“没什么好详细说的。”
“仙人,不,应该说师傅,很器重我的天赋,不愿让我多沾俗事。一开始都不愿让我帮祖父驱逐恶鬼,只是我在梦中看到祖父被恶鬼纠缠的惨状,不忍祖父受苦,求了师傅许久,他才教的我驱鬼之法。”
魏国公的腿是莫名奇妙废的,没有一点点征兆。
当年,都有传他是做了什么恶,被人诅咒,才会变成半瘫子。
所以府中很忌讳提到神神鬼鬼的事。
宋珀说的话,就像是一柄双刃剑,可能会得到魏国公的信任,也可能反过来惹恼他。
在场众人屏息凝神,吓得不清,都觉得宋珀是真的疯了,才敢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
可是若是真的疯了,刚才魏国公说他腿有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魏国公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用干枯的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把手:
“那么,那些纠缠我的恶鬼,刚才已经被你驱除了?”
“没有。”
宋珀朗声说道,“恶鬼扎根颇深,非是长期施法,不能驱除。孙女只能尽力而为。”
正说着。
门口传来闹腾声响。
原来是王氏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乌泱泱带着一堆人,急匆匆从自己院子赶来。
一边用手绢抹着额头,一边嘴里说道:
“来晚了,儿媳来晚了。公爹,婆婆,逆女没有冲撞到你们吧?”
走进来,却只看到宋珀淡然自若,站在书房正中。
老夫人已坐回凳子上,魏国公只看着宋珀,眼里流着审视的目光。
没有人理睬她。
倒是她过来的时机没掐好了。
都怪传消息的人手脚太慢!王氏讪讪地笑了笑,想要站到老夫人身边,却又被小厮丫鬟挤着,只能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
“既是仙人授法,刚才也确见仙迹,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
只见魏国公闭起眼,开口说道。
“替我于梦中,多谢那仙人。”
虽然话不长,但意思就是认可刚才他腿动的那一下,是宋珀的功劳,让宋珀接着帮他治疗!
成功了。
算是将魏国公,拉到她的船上。
宋珀立时笑了笑:
“好。”
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自己不过是来晚了一些,怎么又是仙人,又是仙迹的了?
王氏一息之间,表情多变,不得其解。
那边老夫人眼神闪动,却也笑着说道:
“听说前朝望词夫人,也是梦见仙人,从此开窍,做出绝妙诗词千百首,最后飞升成仙。实在没想到,我们家也会出这种事。宋珀得到仙人指点,还不忘自己祖父的腿疾,这份孝心也是难得。”
旁边大丫鬟适时捧场道:
“说不定也是因为大小姐仁孝,所以仙人才看上了她呢。”
什么仁孝,什么开窍?
王氏听得更加迷茫。
刚才还无人关心的野丫头,怎么一晃眼,就逃到了魏国公的跟前,还变成了他老人家跟前的红人?
王氏忽而又想到宋兰刚才呕吐泥土的诡异模样,恍然大悟——
原来还真是宋珀这个小贱人,学会了什么邪术,现在赶在她告状之前,给老爷子拍马屁治腿来了!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她刚才担心宋兰是不是真的遭受天谴,不停求神拜佛,又哭又喊,几乎虚脱。
没想到还真是就是宋珀的阴招,根本没有什么遭报应一说!
也是,她养宋珀到这么大,让她发挥一下价值,嫁人换取利益怎么了,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可能遭受天谴!
当场控制不住,气得就想将宋珀刚才蛮横邪毒的行为说出来。
可是,瞧着现在魏国公指望宋珀治腿疾的样子……
虽说魏国公现在不理事,但是府里还未有敢忤逆他的人!
王氏满心的怨气,也只能硬塞在喉咙里。
总不能说,帮助魏国公治病的“仙人”,其实是什么邪术,很不祥吧。
王氏阴沉沉瞪了宋珀一眼,心思一转,想要挤到前面,厚着脸皮将继女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
毕竟她可是宋珀名义上的母亲,孩子出了什么功劳,自然也有她的一份。
只是……
却见宋珀委屈巴巴地朝着老夫人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祖母。那为了帮祖父治疗腿疾,我可以搬到你们的院子里来住吗?毕竟……”
宋珀停顿了一下,故意朝着人群外的王氏看了一眼。
这个小贱人!
王氏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怎么这个继女,一夜之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现在竟然还有胆子,反过来告她的状了!
老夫人谢氏眼睛微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做出慈祥祖母的模样,笑道:
“难得你有这片孝心,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这么多年了,我们祖孙也没怎么说过什么体己话,倒是显得我们关系不亲热一样。”
一句话,便将多年的漠视与放纵给带过了。
宋珀心中冷笑,不过自己的主要目标,也不是这老夫妻两个。
便腼腆地笑了笑,回过头,故意对着王氏灿烂说道:
“王氏,那么我便搬到祖父母的院中来了,原来那座破落小院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竟是一点圆滑都没有,就这样直剌剌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王氏指甲掐着肉,只能强笑道:
“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好像母亲有苛待你一样……”
“没有吗?”
宋珀又笑了笑,“我那屋子晚上都漏风呢,没一个晚上睡得好的,现在能够搬走,真好。”
在场丫鬟小厮都低着头,齐齐回头向外走去,避开如此劲爆的场面。
王氏满面通红,尴尬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刚想给自己辩解两句,谁知魏国公竟然摆了摆手,说是乏了,这话题就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真是个老不死的,平时里也不管家里事,现在倒是装得和什么一样。”
王氏心里暗啐一口,却还是尬尬地笑了一下,行了个礼,老老实实退下。
老夫人谢氏叹了声气,对宋珀说道:
“随我来吧。我叫人帮你把耳房清理出来,你就住在那里吧。”
宋珀笑了笑,连看都没有朝王氏看一眼:
“多谢祖母了。”
“便散了吧。”
谢氏摇着头说道。
……
这边王氏才回到自己院内,便用手帕捂着脸,哭了起来。
旁边心腹婆子张妈妈立时劝道:
“夫人,还是以身体为重,不要多伤心啊。”
“身体为重?你看兰儿那样子,身体还能好吗?还有楚妈妈,那可是兰儿的乳母,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看着怕是不行了。我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从哪里学会了邪术,把兰儿害成那副模样!”
王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咬着牙。
足足灌了一大碗茶,这才把心里的邪火给压下去。
张妈妈又劝:
“算啦夫人,那小贱蹄子会妖法,竟然还找到老太爷做后台,咱们还是暂避锋芒,先避过这阵再说吧。”
“避过去?那我的安排怎么办?今天已经舔着脸,将吏部侍郎家来的人送走了。我给她饭吃,养了她这么大,让她嫁人回报我怎么了?”
王氏翻了一个大白眼,用手帕扇着风,“得想办法治治这小贱人。你说说,她招式这么邪,我们怎么对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