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还挺重的,兄弟们能撑得住吗?”听着兄弟们呼吸渐渐粗重,再看看棉被盾那庞大的体积,只是拎着空桶的李俭还是开口了。
“说什么能不能撑住,都走出寝室区了,撑不住还能咋办?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到湖边,怎么装水吧。”陈涛顶在李俭前方,瞥了他一眼。
“我可先说好,我只负责举着盾牌,有什么变化你们下决定。”胡志嘉拖着两扇棉被盾走在后头,侧着身子走路,像是奇形怪状的螃蟹。
“天上还真有鸟在飞……这话说出来怎么有点弱智。”陈涛头顶的观察孔中出现了鸟群的身影。
“因为我们现在的动作就很弱智。还是想想到湖边该怎么办吧,这几条被子已经够重了,沾上水只会更重。”黄承志扭头看向李俭,“要不等我们到了湖边,我和涛给你在前面打开个缺口,你去舀水?”
“只好如此了。”李俭想了一下,人工湖里有一窝天鹅,这玩意的战斗力似乎挺高。
祈祷湖面足够大,那窝天鹅看不到自己吧。
可能是棉被盾组成的半球太过诡异,也可能是李俭作的准备起了作用。四人将这百米道路走了足足十分钟,天上飞过的鸟群也未见得为他们改变动向。
倒是路过的野狗发现了他们,但并没有扑上来,而是抽了抽鼻子,嗷呜一声便落荒而逃,像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一路拖泥带水(物理意义)地来到湖边,几人小心翼翼地向湖岸探去。到了水边,棉被圆阵打开一道小门,李俭快速张望两边,没看见天鹅一家,便死命地将水桶往湖里按下。
一桶水装满,大概有十升。压下水桶时,李俭还有些担心,自己不是体育特长生,体测也只是堪堪及格,平日也不锻炼,会不会连装满水的水桶都觉得吃力。不过一桶水装完,李俭倒放心了。这一上手虽说感觉有分量,但并没有觉得吃力。
嘿,难不成自己的身体还有得是潜力?
信心满满地再按下一只水桶,正等着湖水涌入桶中,却听见黄承志低呼:“我靠,那边不会是那家鹅吧?”
李俭抬头张望,领头一只大白鹅不知道是飞是游,踩着水面,扑扇着翅膀,鸟喙中发出尖利的叫声,正从另一侧湖畔杀奔自己。
李俭和鹅从不打交道,但也听说过宅男战斗力不及鹅的说法,此时面对强化后翼展和自己身高有一拼的大鹅,身体下意识做出了从心的决定。
也不管水桶是否装满,水会不会洒出来,李俭拎起水桶便缩入圆阵。几人低声嘈杂地嚷嚷着快跑,也不知道是谁走在前面,谁走在后面,抬着棉被盾只管跑。
身后的鹅叫尖利得像是死神的镰刀划破空气——等到众人回到寝室楼,冷静下来,便开始互相嘲笑对方是被鹅叫两声就跑的懦夫。
来时花了十分钟走完的路程,在返程时花了多久,李俭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和兄弟们拼了命地跑,水桶溅出了许多水,棉被盾组成的圆阵也裂开过许多次缝隙。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有人喊“快跑”,有人喊“没挡住”,还有人喊“转弯”,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们冲进寝室楼梯,圆阵彻底崩溃,才不再喊叫。
拎着两只洒得就剩下半桶水的水桶,李俭一路冲上五楼,将水桶放进卫生间,把自己丢回寝室,瘫在田神留下的电竞椅上,喘得像是呼吸困难。
寝室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兄弟们冲入寝室,各自瘫坐,瞪大眼睛,彼此张望着,只能喘气不能说话。
呼吸渐渐平息,笑声从低不可闻开始,渐渐张狂。
“怎么见了鹅就跑啊!”陈涛拍着桌子,将声音可能会引来鸟兽攻击的事情抛诸脑后。
“宅男的战斗力只有0.5鹅,我想跑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啊!”胡志嘉也跟着拍桌子,桌上的景品手办微微抖动。
“我们在乡下可是随便打这些鸡鸭鹅的!”陈涛不拍桌子了,做出一副猛打家禽的举动。
“生长在四线小城市真是抱歉,我只跟死了的鸡鸭鹅打过交道。”李俭瘫坐着,回忆那只大鹅朝自己冲来的场景。
一头翼展接近两米的鹅,叫嚷着朝自己冲来,这对“新手”来说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黄承志保持沉默,但他笑得很变态。明明是靠颜值吃饭的家伙,现在的表情都够上变态杀人犯的通缉令了。
“兄弟们,能不能猛一点,啊,兄弟们!”陈涛拍桌感叹,“能不能别被鹅追成这个样子,丢人啊!”
“别骂了,别骂了,”胡志嘉一边笑一边往床上爬,“我上床躺会。”
“所以说,就是这样才会被鹅追着跑。人家以后怎么说我们,提到我们就是被鹅打败的寝室。诶,找点武器去,这点污名一定要洗掉。李俭你来吗?”陈涛走到门口拉开大门,朝黄承志狠狠地指指点点,被黄承志笑着躲开。
“我倒是有空,不过你打算在哪找武器?”李俭恋恋不舍地离开电竞椅。
“杂物堆里找一找吧,田和王野留下来的东西还挺多,鬼知道他们留下了什么。”陈涛走出房门,消失在转角。
“行,我陪你找找。”
“你不累吗,还陪他找?我举个棉被盾都累到上床躺着了,你可是拎了两桶水在跑啊。”胡志嘉翻过身,侧着看李俭走向房门。
胡志嘉一直觉得李俭和自己生态位相近,虽非宅男,体力方面相差不大。怎么今天自己举着棉被盾跑上两趟都累了,他拎了两桶水像没事人一般?
“可能今天状态不错?我感觉这样跑过一趟,身体更舒畅了。”李俭说着便走出寝室门,看见正在翻动杂物堆的陈涛。
本来,寝室是没有杂物堆的。在他们入校搬入寝室的最初,大寝室的客厅一直没放过东西。
但当第一个人将行李箱放在客厅时,事情便脱离了控制。
几乎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客厅,每个寝室门口都会堆放三四个行李箱,继而是雨伞,接着是洗衣液……
学校给每个寝室加装的鞋柜,让学生们堆放杂物的事态冲向了顶峰。
而在三年后的现在,从这里能翻出来的东西大概能再布置两个寝室,并且承包一切清洁工作。
“如果是想要长柄兵器的话,那边的扫帚和拖把不是挺好的吗?那根木棍就很不错。”李俭把扫把和拖把拿到陈涛面前。
陈涛看了一眼,扭过头去:“如果那些动物没有变异,这两样东西已经够用了。但现在它们变得更强,我要找更厉害的武器。”
“比如呢?”李俭蹲下身,看着眼前由行李箱组成骨架的杂物堆。
他们之前在这里找到了废旧床垫和被褥,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东西丢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先找找,如果能翻出承受的东西,当然最好咯。”陈涛看起来不像是在寻找急需的武器,反而像是在寻宝。
男人的快乐可以很简单。当李俭也动手翻弄杂物堆时,那些深邃尘封的杂物立刻变成了一道道谜题,揭开它们,李俭就能获得新的东西,和新的谜题。
这些东西是什么,原本起什么作用,可能是谁的所有物,为什么会被丢弃在这,我们又能怎样将它们变废为宝。
不需要动手去做,仅仅只是想象,这种思维迷宫般的游戏便让李俭收获颇丰。
沉醉在寻宝中的两人玩了很久,直到李俭从杂物堆中寻出一件通体黝黑,两端带圆盘的物事才罢休。
“这是谁的杠铃?”
陈涛凑过来看了一眼:“还能是谁的,王野留下来的呗。他之前办了健身房的卡都没去,又说自己要锻炼身体,就买了这玩意。”
“我怎么没什么印象?”李俭试着举了举杠铃,这东西不重,连配重带长杆大概十公斤。
“他买回来之后就没用过几次,你怎么可能有印象,而且平常也不会拿着长杆在寝室里耍。这东西能拆开,你给我。”陈涛伸手,李俭将杠铃交给他。
将两边的固定扣打开,按固定方向扭动,陈涛花了几十秒时间,将原本的长杆杠铃变成哑铃。至于中间的杆子,被陈涛放在一边去了。
“这东西既然在这里,那么那个也……”陈涛将哑铃交给李俭拿着,自己又钻进杂物堆摸索了一阵。
没过多久,陈涛又翻出一个哑铃:“这俩是成对的,我记得王野演示过怎么把两个哑铃都用上,你给我点时间。”
一通捣鼓后,杠铃再现,这次它的重量抵达二十公斤。
“有空的时候拿来健身刚刚好……等等,这不就是兵器吗?”陈涛双眼一亮,试着拿杠铃轻轻敲了敲墙面。
“手感确实不错……但杠铃的样子好像容易砸到自己……”陈涛的试用体验让他一下子将杠铃划归武器,而非锻炼器材。
“别这样,这东西又不是让你真拿来当武器用的。”李俭曾经查过武将所用的兵器能有多种,就这杠铃的重量,早已超越武将的常规武器质量了。
正经战斗时,五斤重的锤头都够打死人,这杆杠铃已经上了二十公斤,能把这玩意挥舞得轮转如意都已经是大力士的水准。
倘若将这东西用于战斗……李俭不太敢想。
如果这杆杠铃确实够结实,别说什么翼展两米的大鹅了,来头老虎——一般的老虎——抡圆了砸到腰身上,恐怕当场就得变成半截虎。
威力巨大是肯定的,但李俭怎么也不觉得就他们这几块料,能把这玩意作为武器用好。
“等等,我把它改改。你说,我把一边配重卸掉,留下另一边,当锤子用,怎么样?”陈涛想到就做,立刻对杠铃再次改造。
他取下一边的两片配重,试着向另一头上套。不过他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找到方法。
“买的别是阉割版吧?一边只能放两片配重?”陈涛拿着还“剩下”十公斤配重的单边杠铃锤,挥了两挥,语气中尽是嫌弃。
“够了够了,锤头能上十公斤,这已经是很重的战锤了。”李俭看陈涛挥舞杠铃锤,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陈涛把握不住,让这十公斤的锤头砸在自己头上。
“而且战锤也不是越重越好,还需要持续攻击……上的重量太多了,没法一直用啊。”李俭只想劝住这位大爷,别在自己面前挥舞这种足以砸死人的东西。
“说的也是。武器还是要自己能够掌控的好,十公斤还未必能收的住。”
“对啊对啊,收不住就容易误伤,误伤可不是什么小事。来来来,让我试试分量。”李俭连忙接过,这玩意拿在别人手里也太吓人了。
或许人总是有一点想要双标的意思。方才还劝陈涛放下这杆“兵器”,但当杠铃锤落入自己手中时,却像是有魔性似的,止不住地想要挥舞一下试试。
李俭偷偷地挥了一下,感觉十分顺手。
挥舞武器的冲动再次膨胀。他又挥舞了两下,这次的幅度更大,几乎像是劈斩一样活动着杠铃。
感觉还是很顺手,而且在挥舞时,李俭总觉得自己能收的住它。
他看了一眼陈涛,发现陈涛并没有关注自己后,他盯上了旁边的一个空箱,试着动用全力朝空箱挥动锤头,又在即将击中前收力,锤头最终只是轻轻地贴上了空箱。
甚至没有发出击鼓般的响声。
李俭确定了,自己的感觉不是假的。在挥动杠铃锤又尝试收力的过程中,他甚至没觉得自己的重心被武器带着走,也成功收住了锤头。
换句话说,这柄不像武器的武器,在他手里起码是合格的武器。
“呃,你还打算用它做武器吗?”李俭单手提着杠铃锤,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剑客——即使他手里的东西和剑沾不上任何边,也不会有任何外人觉得他现在的身姿和剑客有什么重合的地方。
“我倒是想,但我逞这个强干什么?你都说了会误伤。而且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比我更喜欢这玩意吧?”陈涛抬头看他,目光落在李俭紧握杠铃长杆的手上,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
“确实,我觉得挺顺手的,也能说是喜欢。”李俭有点羞愧。自己方才的说辞就像是从兄弟手里骗走武器一样,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喜欢就拿去用咯。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我的,是王野的。现在联系不上他,等以后再跟他说一声好了。不过你真打算拿这玩意做武器?认真的吗?”
“认真的。”
“那行吧,我再找找有什么别的东西。你觉得长柄伞怎么样?”陈涛又从杂物堆里翻出了一把伞。
……
“所以你们真的从那堆垃……杂物中找到了武器?”黄承志挑眉,看着李俭和陈涛手里拿着家伙走进寝室。
“我这个,用王野留下的杠铃改出来的锤子。”李俭将手中的杠铃锤抬了抬。
“我就只能用用木棍了,那边还有两根,给你们都拿来了。”陈涛怀里抱着三根长短不一,但都有杯口粗的木棍。
“这木棍从哪来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黄承志接过一根,仔细打量。
“能不眼熟嘛,旧梯子上拆下来的。”李俭插了句话,便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档,回到电竞椅上躺尸。
“啊?你们把梯子都拆了?”黄承志噌地一下从板凳上弹起,手里的木棍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喟叹一声,“诶呀,你们把梯子拆了干嘛。拆了梯子,怎么拿橱柜上头的东西?”
“我帮你拿,踩个凳子就能成功的事,有什么好怕的。”李俭葛优瘫着,抬头瞅了眼最高处的橱柜。
“而且也不是我们拆得梯子。不知道是谁先拆的,等我们把木棍翻出来的时候,梯子已经没有全尸了。嘉哥,你的木棍。”陈涛走到嘉哥床边,却看到嘉哥还在闭目养神。
“放旁边吧,我睡一觉,该吃饭的时候叫我。”
……
几个寝室的取水计划分批分次,就怕几群人同时出动,规模太大吸引到鸟兽目光。自李俭等人回寝,又隔了一个多小时,502和503的混寝队伍也出发了。
李俭搬动电竞椅,朝着门口,又把寝室门也打开,半躺着看着大门口。
等不了多时,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还有人们呼喊的声音,接着就看见顶着花花绿绿的棉被盾冲回五楼的同学。
棉被盾上的花花绿绿可不是被单的颜色。他们为了不吸引鸟兽注意,特意把鲜艳的被单都扯掉了,只留下一些灰白色的布匹包裹棉被——有些地方甚至没包,让白色或灰色的棉花就那样露在外面。
很明显,他们逃回来的脚步太过匆忙,棉被盾蹭到了不少东西,像是花草树木的汁液之类的。
紧跟着又是个举着棉被盾的同学。他的站位大概在侧面,剐蹭的痕迹更加集中。
之后才有提着水桶跑上五楼的身影。
“冠希哥,辛苦了,我帮你拿进厕所?”李俭从躺尸状态恢复行走,走近正气喘吁吁的、腰都直不起来的钱冠希,伸手提起被他放在地上的水桶。
钱冠希喘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李俭将这当成了许可。等他再回来时,便看见陈涛扶着钱冠希回寝室。
他跟着进了502寝室的大门,看着钱冠希躺倒在椅子上:“怎么跑得这么急?也被那只大白鹅追了?”
钱冠希摆手点头,李俭不知道这究竟是表示同意还是表示不同意的意思,只好去旁边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拿着吧,喘得不厉害的时候再喝点。”
过了一会,钱冠希才稍稍平复呼吸,501的室友们全都围了过来,听他讲述这一路遇上了什么。
“你们刚才说那大白鹅厉害的时候,我其实没有打心眼里认可。现在我认了,这东西追得确实厉害。再让我来一次,我吃不消,老了。”钱冠希拍了拍双腿,好像这样就能让腿部肌肉的疼痛缓解一些。
旁边站着的黄承志翻了个白眼,这一幕让李俭看了个正着。
黄承志虽然没有考第二次高考,但他因为一些正面原因留了一级,就实际年龄来说,他和钱冠希同岁。钱冠希也就比同届年长一岁,就在这里说老,那黄承志咋办?跟着说自己老?
“没受伤吧?”
“受伤倒没有。不过隔壁寝给我撑盾的同学有没有受伤,我就不知道了,要不去问问?”钱冠希扭头示意隔壁寝室。
“不了,和他们不是很熟。”李俭后退一步。
“这两桶水是真重啊,我一个学生,还不是体育学院的,哪有那么好的身体素质。都说学生的身体素质巅峰在高中,我看,我的巅峰应该在初中。哪有人能够拎着两桶水先跑一百多米,再跑上五楼,还能气不喘心不跳的呢?连心脏都不跳了吧?”钱冠希说着说着,气急了点,猛地咳嗽了两声。
李俭觉得室友朝自己瞟了一眼。
虽说我确实刚拎了两桶水跑一百多米再上五楼,也确实喘得没这么厉害,而且还是在兄弟们中一马当先冲上来的,你们也不该这么看我吧?我身体状态难得好一点不行吗?
见钱冠希确实气喘吁吁,看着可怜,李俭也没打算提他拎来的两桶水还剩多少——那桶本就没他拿的大,这一趟回来,够不够冲两次厕所都是个问题。
几人聊了一会,到了午饭时间,就把面包之类的东西分了一下,将就着度过了午餐。
室友们都在午睡,李俭平日里不睡午觉,空闲的时间都靠电脑游戏度过,现在没了电脑游戏,百无聊赖之下,又把电竞椅拖出寝室,对着大寝室铁门和楼梯口坐下,左手提着杠铃锤,右手拿了本书,借着天光,随意翻看。
一点分心的意识告诉他,他现在很像是在看门。
不过看门就看门吧,现在人都是闲的,能说自己是在看门,好歹也算是找了件事做。
李俭一边看书,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其他寝室和楼梯口。
他还是不知道503和504的食物来源究竟是什么,没见他们出门搜寻过食物,但到现在好像都没断炊。
或许在他们寝室里也有像自己这样的仓鼠型学生。
和503、504寝室相比,住在楼上的哥们显然坐不住了。
他们应该是饿极了,之前又不敢做什么,直到位于五楼的李俭等人组织了两次出门取水的行动,脚步声震动大楼,六楼的兄弟们才终于动起了组队出去觅食的心思。
李俭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已经看到好几位六楼的兄弟下楼,其中有人过一会就回返的,也有到现在还没回来的。
不过他们还没回来的原因应该不是遭到鸟兽袭击,致残致死之类。毕竟兄弟们的穿着打扮着实厉害,个个都是全副武装。上到戴全防护头盔,身着赛车服和防水靴,手拎棒球棍;下到戴安全头盔,身着冲锋衣,脚踏钉鞋,手握小榔头;再不济也穿着一身实验防护服,将自己来了一身全包裹。
说真的,这帮人的行头可比他翻翻拣拣找出来的东西好多了,纵然棉被盾是初步手工的产物,也比不上这帮哥们的衣着让人安心。
尤其是棒球棍和铁榔头,六楼的哥们平时到底在干嘛?
李俭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们觅食顺利,最好还能和官方的救援队伍接上头——如果有的话——带回来能改变现状的好消息。
起码得觅食顺利,这帮全副武装的哥们要是觅食不顺,饿极了拿着棒球棍和铁榔头下来找他们要吃的,他的食品储备大概会只剩下压缩饼干。
那样的话,自己和室友们,乃至隔壁寝室的食物压力就太大了。
午睡时间过去,504寝室的取水队伍也采取行动。他们出门的时候,刚好和六楼全副武装的某人碰了个正着。
那兄弟大概是看傻了,飞速地向旁边让出了极大的身位,让棉被盾圆阵优先通过楼道。
举着棉被盾圆阵的同学大概也羞于和这样全副武装的同学碰上正脸,一言不发地向楼下走去,只留下一串沉闷的脚步声。
武装哥左右看了看,和正坐着电竞椅看西洋景的李俭对上了视线,三两步冲进大寝室:“你们整的这是什么活,太硬核了吧?”
“你哪位啊?”头盔下的声音变形严重,或许眼前这人是李俭的熟人,但李俭一看不到他的脸,二听不出他的声音,只好不太礼貌地问上一句。
“戴着这玩意就认不出我了吗?”武装哥将手伸到头盔后面,十分麻烦地捣鼓一阵,才把头盔摘了下来,“现在认出来了吗?”
“我靠,杰哥,是你啊?你这身打扮,我确实认不出。”李俭放下手中的杠铃锤,从电竞椅上弹起,伸手连拍几下孙超杰身上的赛车服,噼噼啪啪地直响,感觉不像是拍在人身上,像是在拍打有防具的木人桩。
孙超杰是和李俭一个实验室的好兄弟,两人的关系比起同寝也不差,而且李俭知道这人天性纯良,棒球棍拿在他手里只存在防身这一种可能。
“杰哥,我知道你有钱,但我没想到你在寝室里都放着这么一套家伙。这棒球棍是正牌货吧?金属的还是木的?”
“啥还能金属的,我又不是打棒球的高中生,也不是不良,我拿什么金属球棒,木的就够重了。正牌货倒难说,但店家把球棒卖给我的时候,说这木头又结实又有韧性,让我放心打,三年之内能打断就送我一根新的。”孙超杰抬起手中的棒球棍,实木的温黄色泽仿佛还泛着点油光,再加上握柄处的处理,这玩意绝对是根好球棒。
让人见了像拿来出棒球相关cos的那种顶级道具。
“你穿这一身出去,是怎么了?”
孙超杰左右看了看,从501寝室里拖出一张板凳,放在电竞椅旁边,坐下聊开了:“还能怎么了,昨天突然来短信,说什么人造卫星在坠落。那时候我和大志都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知道。外头吵成那个样子,等我们起来,又停电了。室友急急忙忙从外头跑回来,说是死人了。”
“唉……然后呢?”
“然后还能咋办。我给家里打电话,电话也打不通。想着去外头看看吧,又有好多鸟……大志说需要防护设备,我就把这些东西都找出来穿上,但没用啊,昨晚靠着这一身走出寝室楼,食堂那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我就又回来了。”
“晚上饿得我睡不着,还渴,把剩下的可乐都喝了。早上起来往食堂看,食堂那边还是没动静。上午从窗口向外望,就看到有……那个团成一团像棉花球似的东西不会也是你们搞出来的东西吧?就像刚才那队人一样?”孙超杰说到这里,有些奇怪地盯着李俭。
“呃,考虑到你说的时间是上午,那应该就是我了。”
“我超,那真是你们啊,我还说是谁这么傻缺整了这么……咳咳,当我没说。不过我看你们前头挪的挺慢的,后头又那么快跑回来,你们出去干嘛了?”孙超杰差点笑出声,好在他收住了,可惜,没收住傻缺二字。
“还能干嘛,去人工湖接点冲厕所的水。你们厕所还能用吗?别到时候把我们的厕所下水道也给堵了。”李俭决定无视孙超杰作出的傻缺判定。
“你们靠这个东西,出去,接冲厕所的水?”孙超杰陷入疑惑状态。
“你们,靠,这个,出去,接水?”
“我解释一下,那不是‘这个’,那是我们手工制作的棉被盾。”
“你们,靠,这个棉被盾,出去接水?”
“你够了啊,这都第三次了,有啥想说的赶紧说,别在这里表演人类本质复读机。”
“为什么不穿点厚实的防具出去呢?那样一个人就够了,而且行动也比……棉被盾方便吧?”孙超杰不再复读。
“你要不要想想你身上这堆东西多少钱,光是这个全防护的头盔,我们这几个寝室,你要不要猜猜有几个?”
“我猜一个都没有。”
“这不就结了。我们压根没你这身东西,冲锋衣还能凑一点,头盔只剩下摩托车头盔能用了,你说那玩意能全防护吗?”
“好像不能。”
“所以只能用棉被盾了。我还为了棉被盾下了不少苦功,从声音到光影再到气味,都有对策,这才让我们没被袭击。”
“没被袭击?没被袭击你们干嘛跑回来得这么快?你们是去取水,也不是去提岩浆啊。”
“……取水的时候,被湖里那家子天鹅袭击了。”
“被天鹅……袭击……噗。”这次孙超杰真的没有忍住笑。
“你要是觉得逊,可以就穿着这身,拎着你的棒球棍和那只大鹅试一试。你知道它现在有多大吗?光是翼展,我估计就有两米,扇个你和扇苍蝇差不多。”
“逊啊,太逊了。那玩意现在真有这么大?”习惯式地接了一句台词,孙超杰的注意力还是被天鹅吸引。
“废话,我骗你干什么。从昨天到今天,你也是出过门的人了,那些动物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不知道?一个个都像是打了强化针似的猛蹿个头,体型莫名其妙地膨胀起来,尤其是肌肉量。出现一只翼展两米的天鹅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怎么记得有些天鹅本来的翼展就能有两米?”
“那你看我们人工湖里住着的是那种天鹅吗?”
“不是。”
“所以你在跟我嘴硬什么?”李俭佯怒道。
“好吧,不嘴硬了。那鹅真的很厉害吗?”
“不知道。我们看到它踏着水面,扑扇着翅膀冲过来,就一窝蜂地逃了。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跑回来的,只记得身后有天鹅叫声,我们就拼命地跑,等缓过劲来,我都把水桶放在厕所,自己躺在椅子上了。”
孙超杰耷拉着眼皮:“那不还是很逊吗?你们甚至没和那只天鹅有过正面冲突,被它叫嚷两下就逃回来了。”
“……你如果一定要抓着这一点不放,那我只能承认,确实很逊。”
“好好好,那你看看,我用这根棒球棍和它打,你看能打过吗?”
“我看悬,毕竟没真动过手。但棒球棍可是传说级别的武器,抡圆了一棒子打在天鹅头上,我估计它就算再怎么强化,至少也得昏迷。”
“往多里说呢?”
“那就打死了呗,还能怎么往多里说?难不成要我说你一棍子抡在天鹅头上,把它们一家全打死了?”
“哈哈哈,你这就有点搞了。真要能那样,我这一棍起码得叫做绝户棍。”孙超杰乐了。
“嗨,就这一只鹅有什么好说的。你刚才说到上午,那么刚才呢,刚才你出门干嘛去了?”李俭也觉得好笑,两个人凑在一块只聊鹅的事,上午还被那鹅追着跑,现在竟已经在妄想规则级攻击了——一棍子能把一窝天鹅全灭了,这不是规则级攻击,是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从昨晚饿到现在了,昨天晚上食堂看不见东西,今天早上没敢出门。刚才太阳正到正上方,我室友都饿的不行了,一个个都翻东西出来穿在身上,说要去外头找东西吃。我看他们人多,就跟着出去找点吃的。”
“找得到吗?”
“那还用说,我要是找不到吃的,我干嘛回来,接着挨饿吗?”孙超杰两眼发亮,方才的小小冒险让他焕发了一种李俭先前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活力。
“我和大志先是去了趟食堂,食堂前台压根没东西了,连点馒头渣都没有,然后我们翻到后厨。”
“后厨竟然有人,也是学生,但不是我们学院的,我们不认识。大家碰面之后,聊了几句,都说自己是来找吃的,我们就合作一股,在后厨翻了一下,还真找到了不少米面。”
“米面?”
“其实也没多少,就三桶米和一箱没蒸的馒头。但只有米面也不行啊,我们总不能吃生米、生馒头。接着又找,找来找去,发现他们灶台连得是天然气,储气罐里竟然还有足够的天然气!”孙超杰说到这里,激动地击掌
“于是你们就自己煮饭,自己蒸馒头……水从哪来的?”李俭大概能想象一群学生在食堂后厨自己起灶的样子。
他先前猜想食堂里什么都没有,看来猜错了,食堂里好歹还剩了不少生米。
“是我们运气好,食堂水槽里还留了不少水,我们循环利用了一下。”
“那确实运气不错。现在粮食还够吗?”
“嗨,三桶米和一箱馒头,馒头是被我们蒸完了,我还带回来不少。米倒是还剩两桶,也不知道能给谁吃。毕竟水不够了。”对孙超杰来说,这大概是他吃过的最糙的一顿饭。
“其他室友呢?”
“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大志都回来了。对了,在我们蒸馒头做饭的时候,有几头野狗跑了进来。呵,那个头大的嘿,我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群狗朝我们狂吠,还要咬人。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保住了食物,一边防着狗,一边跑回来。”
“你现在有空吧?”李俭挺直身板,在电竞椅上坐正,颇为严肃地看向孙超杰。
“有空,你是要?”孙超杰也跟着坐正,他感觉李俭接下来有正事要和他说,是很严肃的事情。
“我们是好兄弟,这话我和路人不方便说,但应该跟你说说。现在动物异变,人造卫星坠落,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想活着,想早一点回到能接着打麻将的日子……希望一切恢复正常,大家接着该上课上课,该毕业毕业。”
“好主意,我觉得很棒,不过要实现这些,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分析一下现状?”
“哦,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也谈不上有趣,只是我有一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