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研究沿海基地的修筑方式,会让人意识到,基地全线涉及的建筑土方,对现代工业来说,依旧是当代长城级别的奇观。
铺满海岸线、向陆地延伸数千米宽度,高度平均十多米,如果脑海里仅仅觉得所谓的沿海基地只是在海岸线上的一条“线”,而非现实中如丘蛇起伏的连绵堡垒,恐怕想象不到这是多么庞大的工程。
当李俭在沿海基地的主干道跑上几分钟,转个弯才看见在基地内单独占据一大块地盘的战甲维护基地时,他对沿海基地的规模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对华夏几年来连续军管、开放技术、各产业联动的三年时间,那些应该在另一循环中流动的物资到底去哪了有些疑惑,对卫戍部队转变为修仙者部队后节省下来的军费还可以去什么地方好奇,意识到沿海基地的规模,他便释然了。
如果这三年来,在军工企业、民用重工企业,规模以上工业体系中流通运转的物资,高速生产成沿海基地的物料,那么这一切都显得合理了。
眼前的维修基地,哪怕放在聚居区内,也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高密度工业产业园,可它依旧修筑在沿海基地内部,像是在鲸鱼的肚子里建设摩天大楼。
士兵们的步速渐渐放缓,到基地大门前,人员通道和货道分成一类,大多数跑来的士兵都推着身边的金属箱,重新恢复行走速度。只有重卡奔驰在车道上,不知道呼啸到何方停止。
来了这边就要排队,人们推着金属箱,看上去十分轻松——会推着金属箱来到战甲维护基地的,半个小时前都在海里参加战斗。对他们来说,能够安安稳稳地执行完作战任务,重返营地,没有同班的战士受伤,大概就是一天的好结局。
基地内的气氛比李俭想得还要好上不少。别的班的战士看到这边跟着文宣和摄像机,又看到李俭也在场,都猜到要拍宣传片。一个个刚刚成年的青涩脸庞一下子严肃起来,假装自己认认真真排队进场,眼珠子却时不时偷偷瞄向这边,观察摄像头有没有把自己英俊的脸庞拍摄进去。
这帮战友的举动着实把负责配合拍摄任务的战士们逗乐了,他们哈哈大笑,指着后头的摄像机,告诉战友们,现在还不是开机的时候,你们端着架子像什么样子,莫不是真想上镜头?
听到摄像头没开,方才端着架子的士兵们泄了气,离得近的就围过来,问战友们今天拍的是哪一出。
前头士兵们其乐融融,李俭走在后头,也被几个外向的士兵围住了。
“李俭,您今天来基地是拍宣传片吗?”
“是,这是最后一段了,是不是保密项目还不好说,你们不要外传,一定要外传的话,可以问问班长答不答应。”李俭看着眼前的士兵,比自己个子略矮一点,听口音倒是本地的。
按照过去卫戍部队征兵的规矩,士兵都是异地入编,灵气复苏早期的时候,各地的卫戍部队都是其他地方的“良家子”,听口音就能听出来,钱安卫戍部队当时的志愿兵,应该是商青地区的。
刚才提问自己的士兵,口音却是本地的,也就是灵气复苏后才加入钱安卫戍部队的士兵,换句话说,他的志愿入伍时间也就这两年——排除掉士官兵和尉官,就是志愿兵。
也就是说,他得比自己小上七八岁……呃,也可能五六岁,反正按照三岁一代五岁一沟的说法,指定有代沟。
妈的,自己竟然已经到了看见志愿兵都觉得年轻的时期了吗,再也不是看见了能喊叔叔的时候了。
李俭心中感慨着,看眼前士兵的青涩面庞,想起新星大学的学生,如果按照大学生入伍的标准,还比这些志愿兵要年长些,比起自己,也算是年轻了。
“好的,一定保密!”士兵朝李俭敬了个军礼,李俭回的手足无措。
“接下来拍摄的内容现在要保密吗?”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出场,拍摄流程得听他们的。”李俭指了指负责自己这段宣传片的摄制组。
几个士兵看了过去,缩了缩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归队了。”
几个人来得快跑的也快,一转眼又回到了自己队伍。
李俭奇道:“奇也怪哉,敢来跟我问这问那,怎么一指摄制组,他们就缩了?”
陪在一旁的士兵笑道:“您说的摄制组确实是摄制组,只不过我们的文宣也是有军衔的,按照律令,刚才找您提问的战士,见到摄制组应该先敬礼,说班长好。”
李俭这才恍然。自己虽然曾在战斗序列待过,不过到底不是正经部队编制,也没有过军衔,到哪里出差,当地的卫戍部队不是称自己李校长,就是叫自己李先生。严格来说,自己算是一般公民,也谈不上和接待人员称军衔,按照律令执军礼。自己见了谁,要是不怕事后被人使性子,直称其名都不犯纪律。
但这些战士可是实打实的部队编制,自己见了卫戍部队的文宣可以叫他们摄制组,战士们可不行,这要是叫错了,高低得挨顿骂——就这还得是自家班长愿意捞人,才来骂上两句,小惩大诫。
眼前见了两米多高,三米来宽的门口,战士们知道到地方了,一个个重新回队,不再闲聊,耽误拍摄流程。摄制组这才接管秩序,安排其他几个班的士兵在周边管理现场秩序,指点摄影师准备开机,又和基地内已经准备多时的各部门协调到位,将场景布置好了,才让李俭与士兵们推着金属箱进门,宣布开拍。
方才还因为身临拍摄现场而十分激动的其他战士立刻进入角色,在大门外维持现场秩序,轻声将后头到来的士兵引流到其他地方,像是在小门外又站了一圈岗。
李俭走进维护基地厂房,前头的战士们推着金属箱轻车熟路,沿着绿色的防静电超平坦地面前进。看着地上划出的通信线路,两条黄线之间的行走宽度约莫一米五,李俭想着,这大概是人货过道。
刚进门的过道两边划出区域,不太整齐地堆着几十箱金属箱。从它们和战士们推着的金属箱相同的制式来看,这些金属箱都是用来装战甲零件的。
李俭路过的时候想伸手碰碰,想起自己到底是在摄像头前面,还是忍住了,转而用神识轻探,很快发现箱子里同样装满战甲零件。
再看过道前头走不过十几米的位置,向右转弯就有出基地厂房的岔道,显然,没有其他任务的士兵带着战甲零件到这,只需要在门口处将金属箱堆放整齐就行,接下来大可一走了之。只不过本次有拍摄任务,战士们需要推着金属箱,陪自己走到尽头。
就像是为了印证李俭所想,前头推着金属箱的士兵们集体靠边逼让,一辆叉车从对向驶来,双方交汇后,才径直开向门口边的金属箱堆。
看来这位才是厂房内负责搬运金属箱的正主。李俭几步跟上走在前头的士兵,心想这趟宣传片拍的,还真是委屈他们了。
过了入口处的堆放点,再往里几步,一个拐角的功夫,就看见了不同车间。过道与车间用透明玻璃隔开,每个车间只有头尾的进出两口向过道开放,中间的另有一扇门,不过并未开在李俭等人行走的过道一侧,而是开在车间另一侧。两边的车间大多如此排列,沿着过道的长边足有三四十米,宽度倒不见得多宽,大概十米出头。最近处的车间在过道两边左右对称,其中摆设的机械相同,大概是同一个工序。
这玩意肯定是自动化的,李俭想着,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一个车间就站了两个人。至于自动化为什么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人都没有,只能说这就是车间安全管理在沿海基地的优秀匹配机制。
左手边的车间正空着,靠头部进出口的战士穿着一身白色的防护服,头上套着头套,脚上穿防尘鞋,手上戴着绝缘橡胶手套,透过头套的透明区域,能看见他的眼睛。
车间头部进出口大抵不是给人用的。李俭看到自己在灵气复苏早期时间,在生物中心抽血时用于隔绝内外环境的透明凝胶赫然成了头部进出口的“门”。战士们将金属箱推向透明凝胶门,凝胶在金属箱的挤压下弯曲,使得另一面的景色变得扭曲。
站在车间里的战士从内侧接过金属箱,箱体像是被凝胶门吃掉一样,慢慢陷入其中,在送到另一侧的最后时刻,凝胶在箱体靠向过道的一面拉丝,像是箱体长了尾巴——对过道这边的观察者来说,除了拉丝的部分还能清晰地看到部分箱体表面,其他地方的景象都扭曲得像是发烧时做得噩梦。
当形变达到极限,凝胶门发出“啵”的一声,弹了回来,高阻尼振动下,很快又变成了平整的一片,除了有些模糊,和玻璃门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