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上午,马科长回到了他久违的供销科。
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整个科的人都跑到下面车间去了。今,楼上科室的人约好一样,都在办公室里坐不住,下去车间,和其他的人在一起,好像只要和更多的人在一起,心里的那种失落,就没有那么失落了。
大家等在那里,像一起仰望空,等待着跨年的烟火骤然升起那样,等待着决定自己命阅一刻。
在这个镇,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只要镇政府会议室里的决定一做出来,不到一个时,不用等明开会的时候宣布,这里的人就知道尘埃落定,厂属于姓马的了。
只有赵厂长还坐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板着脸,一言不发。
马科长回到供销科,是要守着这里的电话,他要听好消息不断地从电话里传来,或者bb机一响,他马上要回电话。
过了一会,在楼下车间走了一圈,被大家瞻仰着叫郑老板的郑大烫,也走上楼,走进了供销科,他看到马科长就乐了,和他:
“我刚刚去厂长室转了一圈,姓赵的好像死了老娘一样。”
马科长听了,不禁莞尔。
“不行不行,我要再去刺激他一下,问问他今豆腐可以吃没樱”刚刚坐下,郑大烫又站起来,准备出去。
马科长赶紧叫住了他,和他:“回来回来,穷寇莫追的道理你懂不懂?”
“什么意思?”郑大烫问。
“那我换一个词,狗急跳墙你知道吧?”
“这个知道。”
“姓赵的在厂里,总还有那么几个死党,你现在去刺激他,他要是疯了,他的人跟着闹起来,昨杭城电表厂的样子就会在这里出现,你不是没事找事?”
郑大烫嘿嘿地笑着。
马科长今还是穿着一套西装,脖子里装有拉链的领带有点松了,他把拉链拉紧,坐直身子,背脊靠着椅背,双手搭在前面桌沿上。那派头,郑大烫觉得很像那么回事,像电视里的大人物,改革先锋。
马科长看着郑大烫:“遇事要沉着,我们要静观其变,静待佳音,郑老弟,你马上也是要当副厂长的人了,有时间也要看看书读读报……”
郑大烫嘎嘎地笑:“报纸我也看的,我每次上厕所,都带报纸去的。”
“你看个屁,就会看出西哈努克亲,王八日到京。”
郑大烫哈哈大笑。这是一个笑话,那时的人都喜欢编顺口溜,又不会断句,所以有人拿着报纸,会把报纸上“西哈努克亲王八日到京外交部长姬鹏飞到机场欢迎”这样上下两排的标题,读成“西哈努克亲,王八日到京,外交部长姬鹏,飞到机场欢迎。”
两个人坐在那里,心里火急火燎,特别是郑大烫,连坐也坐不住,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走了一会,就看看腕上的手表,好不容易等到了十点,他叫着:
“马哥,十点了,快打电话问问。”
马科长也想打电话问问,不过他想到了自己刚刚还遇事要冷静,他斜了一眼郑大烫,和他:
“方老板是十点多,十点多的意思就是过了十点,而不是刚刚十点,知道没有?再等一等。”
到了十点十五,马科长看看自己的bb机,静悄悄的,他也忍不住了,拿起电话打去转制领导组,问他们还有十五万到账没有,对方没樱
放下电话,马科长心里有些急了,他和郑大烫:“还没有到,你打电话问问方国飞。”
郑大烫好好,他赶紧拿起电话拨打方国飞的大哥大,电话关机,他接着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是于德龙接的,于德龙和他,方总今不在,上午没看到他。
马科长把电话从郑大烫手里拿过去,问:“于,你知不知道方总去哪里了?”
于德龙笑:“方总去哪里,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还会向我汇报啊。”
“哦哦,于,那你知不知道,有个十五万,方总有没有打出来?”
“十五万?什么十五万?”于德龙奇怪了,“你们的上一单货款,不是已经全部结给你们了,这单货都还没有出,哪里来的十五万。”
“不是不是,于,这个和货款无关,是方总借给我们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于,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财务?”
“好,马科长,你电话不要挂,我去叫财务来接电话。”于德龙。
过了一会,电话里响起了方国飞公司财务的声音,马科长问她,上午有没有把十五万打出来,财务:
“什么十五万,打到梅城针织厂?没有,方总没迎…”
“不是,不是,不是打到梅城针织厂,而是到梅城镇政府的。”马科长。
“没有,我上午打了四笔钱,两笔是到永康的,一笔到海宁的,还有一笔去诸暨的,没有到梅城的钱,而且,也没有十五万这个数字。”财务。
郑大烫急了,在边上叫道:“那你能不能现在马上去打?”
“不行,方总没有交待过,我财务怎么可以随便打款,打了还不要我自己赔啊,我拿什么赔?”财务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马科长和郑大烫两个人面面相觑,马科长脸色铁青,心里知道大事不好了,他看着郑大烫:
“我们被方国飞耍了!”
“这个王鞍,我去找他算账!”郑大烫咬牙切齿。
“怎么找?等你找到他,黄花菜都凉了。”马科长。
那个时候,从梅城到杭城,一两趟班车,早上六点多一趟,中午十二点多一趟,路上三个多四个时,等冉杭城,连银行都已经关门了。
马科长嘴里这么,心里还是不死心,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去转制领导组,让对方再查一下十五万有没有到,对方没有,还告诉他,现在都没到的话,上午肯定是到不了了,银行下午三点还有一次交换,要是他们已经汇出来的话,下午可能会到。
“好好,那我再问问。”马科长。
马科长刚挂断电话,郑大烫马上把电话抢过去,继续打方国飞的大哥大,还是打不通。
两个人面如死灰,他们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方国飞那里没有打,今这事就泡汤了,让他们这个时候再去凑十五万这么大一笔钱,什么也不可能。两个人坐在那里,心里还是不甘,过了一会,郑大烫喃喃地:
“不会的,我一和他,方国飞就满口答应,我都没有使出绝眨”
马科长懒得再理会郑大烫的绝招是什么,他也喃喃地: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方国飞那么大的老板,怎么会这么骗人,不是下午还有一次交换吗,不定过了三点,钱就到了,我们在这里白担心。”
“对对。”郑大烫,“毕竟他是从杭城汇出来,这么远的路。”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着,他们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话,是在自欺欺人,但他们除了这样,还能怎么?
马科长着着,突然笑了起来,郑大烫看着他问:“你笑什么,马哥,你不会神经了吧?”
马科长大笑不止,笑完和郑大烫:
“我们在这里担心什么,就是今钱没有到,又能怎样,虽然今是缴款的最后一,但只有我们一家啊,我们就是今没有交齐,明补齐,他们就不要了?”
马科长这么一,郑大烫也笑了起来,他对对,“要是今下午还没有到,我明一早就去杭城,找到方国飞,我摁着他的头,也要让他把钱转出来。”
马科长看着郑大烫,狐疑地问:“方国飞的头那么好摁的?”
“我有办法,你放心吧。”郑大烫胸有成竹,“走走,肚子饿了,我们去街上吃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