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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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饺和猪排饭！小心烫。”

茶餐厅的店员端来餐盘，将两个硕大的瓷碗摆在餐桌中央，接着又放下一个冒热气的两层蒸笼，最后把餐盘往侯一阳面前一摆，“猪排饭十块炸饺三块，一共二十六块。”

还沉浸在自己深情告白中的侯一阳，手伸进兜里摸出一张钞票放在餐盘上，店员掂了掂餐盘提高声调：“二十六块！先生。”

被喊醒的侯一阳有些不悦，低头又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一些散币，数了数后放在餐盘上对方才离开。

“嗨呀，好香呢。”

蓝小时看到面前老大一碗猪排饭惊讶，尤其是盖在米饭上那块煎得金黄，分量十足，热度犹存以至于上边还看得见噗嗤噗嗤的油泡泡，蒸腾的热气带着油香扑面而来。

侯一阳也从刚才的自我感动中回过神来，将另一碗猪排饭端到自己面前后拆开一次性筷子，“怎么样，蓝姐，我没有骗你吧？这猪排饭可好吃了！”

“可是，小时不能吃肉哦。”

蓝小时拿起筷子，花了不少功夫将猪排整块翻过来夹到侯一阳的碗里，“叔叔，这块肉还是给你吃吧。”

“蓝姐？”

侯一阳不理解蓝小时的行为，低头看着自己碗里两块大大的煎猪排愣了好久，蓝小时用筷子将最上层黏上猪油的米饭拨到边角后，夹起一捻纯白的熟米饭送到嘴里，细嚼慢咽。

蓝小时……她难道在向我示好吗？

侯一阳盯着猪排好久，心里略加猜测，这时，蓝小时抬起头，眯眼微笑说：“米饭好香呢，叔叔怎么不吃呀？”

“吃！我吃！”

侯一阳连忙埋头吃饭，毫不犹豫夹起猪排咬上一大口，结实肉块煎熟后的美味体验极其享受，滑滋滋的油润口入喉更是美妙绝伦。

蓝小时吃着白米饭，吃饭的姿态细嚼慢咽，丝毫没有赶时间狼吞虎咽的习惯。

一刻钟后饭饱，侯一阳看蓝小时只吃白米饭，于是将一笼炸饺推到她面前，“蓝姐，你吃吃这个！炸饺，也很美味的！”

目光划过蒸笼里一个个炸得脆皮金黄的饺子，蓝小时左右摇头说：“叔叔，小时不能吃油炸食物呢。”

看到蓝小时油盐不进只吃白米饭，侯一阳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下意识询问：“蓝姐，你是嫌这家茶餐厅的环境太差，吃不下去，没有胃口的意思是吗？”

碗里的白米饭吃去三分之一的程度，蓝小时放下手中筷子，话语温和回答：“也有一点哦……平时这个时间，小时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睡觉了，晚上才有精神好好工作呢。”

听到这番话语，刚吃完猪排饭的侯一阳语塞，一想到蓝小时身为夜总会的头牌小姐，每天过着颠倒黑白的生活，已经失去了常人的正常作息习惯，他心里就非常难受，思路立马又回到上餐的前一刻。

“小时，你跟我走吧。”

侯一阳将大碗摆到旁边，伸胳膊握住蓝小时的手，“我们一起逃走，出国，逃到一个夜总会找不到你的地方，好不好？”

“叔叔要带小时远走他乡呀。”

蓝小时并没有立刻将手缩回来，而是另一手肘在餐桌上摆平，让自己娇小的身躯不至于被往前拽，“在那之后呢？叔叔想做什么呀。”

“结婚！”

侯一阳紧紧捂着蓝小时娇嫩的小手，毫不犹豫回答，“我和你结婚，组成家庭，我们一起努力打拼赚钱，朝九晚五，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的！蓝小时，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我以前在南国念过书，不是文盲，我有文化有理想，我……”

“嗨呀，可是小时没有社会技能，做不了工作呀。”

蓝小时缓缓收回手臂，然后立直内卷，手背托腮，“小时做了这么多年头牌小姐，不但做不了社会工作，平时还要吃好的，穿好的，用最好的化妆品，花销可大了呢……叔叔，你要怎么养我呀？”

“我……”

侯一阳无言以对，低头苦思片刻后抬头，双眉紧皱，“我能养你！蓝小时，我能的！我就算做最脏最累的活，也要赚钱养你，我……我去卖血！现在卖血可值钱了！”

玻璃隔窗外雨停了，蓝小时把自己面前那笼已经凉去的炸饺放回原位，话语平静说道，“叔叔有多少血可以流？抽一次，抽两次，还是抽十次，二十次？某一天抽血太多累垮了，倒下了一病不起的时候，小时要每天照顾叔叔，喂叔叔喝粥吗？”

侯一阳赶忙摇头否认，手足无措，“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叔叔，时候不早了呢。”

目光眺望茶餐厅墙上的石英钟，蓝小时缓缓站起身，“按照规定，小时中午只能出来一小时，哎？好押韵。”

“蓝，蓝姐！你等等！”

侯一阳舍不得一笼没有吃过的炸饺白白浪费，拿了个塑料袋装起来后急匆匆走出茶餐厅的门，快步跑到马路旁蓝小时的身边，气喘吁吁。

“今天谢谢叔叔的款待呢。”

站在马路边，蓝小时掐着黑伞的边边角角将其逐一拉平，“小时很少出来吃午饭，今天吃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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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侯一阳心里实在没招了，原先遐想好的场景无一实现，肚子里准备了长篇哄她开心的话语也没用上，到头来草草吃完饭便离开了茶餐厅。

“蓝小时，你肯定很想离开夜总会，我说的对吧？”眼看红绿灯时间不多，侯一阳豁出去说出压心底的话，“我现在穷困潦倒没有钱，并不代表我以后也是这样，小时，恳请你相信我一次！我缺的是一个机会，只要你相信我们的爱情，爱情的力量是无限的，爱情能创造奇迹，这不正是你一直等待的事物吗？蓝姐，小时！嫁给我吧，求求你！”

红灯倒数走完，不过蓝小时却站在原地没有迈步过马路，她沉寂着一语不发，足足等到下一个红灯周而复始，才侧脸仰起头，此时的眼神像全然变了一个人。

“这就是叔叔理解的爱情吗？”

眼中的亲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鄙夷，“叔叔的爱情，是要背负着流亡他乡的坐立不安，背负，抽干身体的血去供养，还有……委曲求全去迎合叔叔自认为两情相悦的结局，朝着连自己明天都不知晓在哪里的未雨绸缪，义无反顾走下去，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的！不是不是不是……”

侯一阳发了疯似的抓狂，蓝小时的这番话语，仿佛是触及到了等同于尊严底线的事物，对爱情真伪的否认，“我绝不会让你过那样的生活，我，我不会让你受苦，我于心不忍……”

“既然如此。”

凝视即将结束的红灯，蓝小时上前一步，侧身说道，“请不要再讲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侯一阳先生。”

先，先生……她称呼我的名字……

侯一阳被这一句看似平平无奇的话语定在原地，身体僵直不能动弹。

绿灯亮起，蓝小时走过马路，朝着夜总会的方向，脚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