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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红影突然扑了过来,将榆儿紧紧抱在了怀中。
朱厌赤红光束正中他背上正心,他抱着榆儿向前直跌出一丈开外。
跌倒在地的榆儿看清来人:“无情?怎么是你?”
无情被朱厌之力正中,只觉五脏六腑皆碎裂了一般,剧痛难已,一句话说不出。
好在荼炎袍保得性命,还不至于命丧当场。
榆儿见无情受伤沉重,连忙扶住他:“你怎么样?”
无情强撑坐起,抱起遗引。
宁和的琴音立刻流淌而出。
无情一边抚琴一边向榆儿好容易吐出来两个字:“快走!”
但他们根本来不及。
朱厌毫不受琴音若动,仰天怒吼不止。
遗引的琴弦霎时崩断。
而朱厌的第二次死击又已攻出:“妖女!还不死?”
红萝好容易震碎了榆儿冻住她的冰层,想要去救,哪里来得及,不由得惊呼一声:“榆儿!”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又迅速飞上了云天。
一只雪羽红喙的巨翅鲲雀双爪紧紧抓住无情,而它背上一人正抱着榆儿。
“桀风!”
红萝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
朱厌见榆儿被鲲雀带上了半空,自己力不能及,狂暴怒吼不止,将瀑布般的红光扫向城内的尤龙军士。
一时之间遍地尸身、满墙冤血。
克於勒也未能幸免,倒在了尸山之中。
红萝抢起落在地上的无情的遗引乘上小桀子,逃出了抚风城。
桀风在赤雪背上对榆儿皱眉道:“你也太乱来了!”
榆儿却跪坐在那儿,望着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抚风城,泪水盈盈,一言不发。
无情的伤势愈加沉重,桀风催促赤雪:“再快些。”
回到青罗峰,清漪立刻为无情疗伤。
一个多时辰之后,清漪才走了出来。
桀风、榆儿等连忙上前:“怎么样?”
清漪点了点头:“总算保得一命。”
说着又嗔怪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顾死活?”
榆儿低头不语。
桀风在旁叹了一声,道:“这也难怪她。”
清漪道:“无情差点儿死在朱厌手下,怎么还不怪她?”
桀风展开兽骨萧竹扇,取出了两张雪白的狐狸皮毛。
清漪、柳默、红萝无不大吃一惊。
“这、怎么会……”
清漪颤声道。
“是谁干的?”
红萝怒道。
柳默望了望泪珠滚滚的榆儿:“是幽绝?”
榆儿走上前来,将雪白的狐狸皮毛紧紧抱在怀中,放声痛哭。
红萝愕然:“真的是他?”
乔凌宇等人一直等到红光消退一个时辰之后,才进到城里。
城中遍地都是尤龙将士的尸身。
幽绝就倒在毒池不远的地方。
朱厌虽然竭力驱毒,但他中毒实在太深,终究完全失去了意识。
“可恨!我一定要尽快夺下这个躯壳!”
朱厌恨恨不已。
郑得扶起幽绝,发现银针已经不在他脑中,心下又吃惊又惋惜:朱厌之力冲突暴涨,银针也全然制不住它!
他立刻给幽绝喂下解毒之药。
但幽绝所中的毒种过于繁杂,只能暂时保他性命。
当务之急就是制备解药。
郑得取了毒池之水,依照先前玉溯所得记述,将各种毒一一分解,列出解方,炼制解药。
昏迷中的幽绝时不时露出朱厌的面相,发出一声一声的兽吼。
郑得将此情形上奏至驰天帝御前。
驰天帝看了奏本,笑着点了点头,取下挂在墙上的断魔剑,来到地下一处宫殿。
大门内硕大的熔炉烧得火红。
“正是时候。”
驰天帝将断魔剑扔进了通红的熔炉之中。
几个时辰之后,熔炉中飞出了一颗莹白光珠。
驰天帝打开了一个锦盒,锦盒中躺着一串手串,手串上串着九颗光华夺目的明珠。
一缕青光裹着莹白光珠,一点一点融入了九颗明珠中的一颗。
驰天帝微笑道:“一切皆已齐备,就等你回来戴上它了。”
启州。
陶冶带领军队,将整个离凰县收归旗下。
孔怀虚自为全义军出谋划策。
启州州军两次出兵讨伐,皆大败而归。
迟凛几次战中皆立下战功,封为陪戎副尉。
莫金山、梁毅、朱旭等封为归德执戟长。
宁葭乃一介女流,陶冶本不愿让她出战,但孔怀虚却道:“她虽是女子,一把匕首能当百士,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必拘泥于男女。”
是以宁葭亦随军征战,封为归德副尉。
她原只依仗匕首之神力,原在宫中所修其实并无什么成就。
如今拜了袁丘为师,修习应变招式,渐有所成。
袁丘与圆觉既在此处栖身,秦家兄弟便也跟了来,每日与六顺、宁葭一处练习。
夏日蝉噪,绿荫匝地。
宁葭自廊前经过,见孔怀虚独自一人立于树荫之下、清眉微蹙,便上前见礼。
“孔先生有何心事吗?”宁葭道。
孔怀虚闻声转过身来望着宁葭,片时道:“此后该当如何,小棠姑娘可有想过吗?”
“此后?该当如何?”宁葭奇道。
“我们纵然一时保得他们平安,却又将他们陷入了更大的困境之中。”孔怀虚道。
“孔先生是说、皇上吗?”宁葭道。
“你也知道的,不是吗?”孔怀虚摇头叹道,“他岂会容得这样的叛军?一个乔凌宇恐怕就能让我们全军覆没,何况还有一个妖魔、一个皇上……”
“孔先生、害怕了吗?”宁葭道。
“怕。”孔怀虚道,“怕我自己亲手将你们都送入了绝境……”
“既然无论如何勤谨、如何忍耐、如何求全、如何努力,都无法活下去,那就战斗而死,又有何妨?”宁葭道。
“你、”孔怀虚惊讶地望着她,“这哪儿像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说的话。”
“我早就不是公主了,是被整个浣月缉拿的人,先生不知道吗?”宁葭道。
“小棠姐姐。”身后传来六顺清脆的喊声。
宁葭回过头去,见桃叶一手牵着六顺,正满面笑容地向自己走来。
“小棠姐姐,你什么时候走再去战场?”六顺道,“下次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等你长大了再说!”桃叶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道。
“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六顺不服地道。
“你还早着呢!”桃叶道。
“等你长大了,就没有战事了,那就好了……”宁葭轻声道。
“没有战事?”六顺道,“那我岂不是白学武了?”
“六顺是为什么学武呢?”宁葭笑道。
“为了、为了收拾那些不长眼的混蛋,不许他们欺负姐姐、欺负我们家!”六顺道。
“六顺,你真是个好弟弟。”宁葭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
“我也会保护小棠姐姐你的!”六顺道。
“那你可要好好练习,可不能偷懒。”桃叶在旁笑道。
“当然了!我怎么会偷懒!”六顺道,“我现在就去找袁大叔修习去。”
说罢大步向月门外跑去,却迎面撞上一人,正是迟凛回转,来寻宁葭。
“小棠。”迟凛道。
“迟副尉,有什么事吗?”宁葭道。
“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迟凛道。
“孔某还有些事,你们几位慢聊。”孔怀虚自辞去。
“我也该去洗衣服了,趁着这好太阳,今天就能干了。”桃叶道。
“我帮你吧。”宁葭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跟迟副尉商量大事吧。”桃叶道。
宁葭却执意跟在她身后一同去了。
迟凛只望着她们的背影,待其淹没于重重叠叠的树影之后,这才离开。
“小棠姐姐,那个迟副尉、他好像有点怪。”桃叶道。
“什么有点怪?”宁葭道。
“他、是不是喜欢你?”桃叶道。
“别胡说,没有的事。”宁葭只道。
“你不觉得吗?”桃叶道,“他每次看你的样子,都跟别人不太一样。”
“是吗?不觉得。你别胡乱猜想了,让人知道了不好。”宁葭轻声道。
“我就只有跟你说啦,别人我才不会乱说,你就放心好了。”桃叶笑道,“不过,我觉得迟副尉这个人真的很不错啊,长得又俊,武功又好,还很会……”
“桃叶!”宁葭忽然沉声打断了她道,“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小棠姐姐,你怎么了?”桃叶奇怪地望着她道。
“总之,这样的话、以后再也别说了。”宁葭沉着脸,并不看她,自己加紧了脚步,快步向前走去。
桃叶忙跑着赶上她:“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并没有生气。”宁葭道,脸色缓和了一些。
夜色微浓,迟凛练兵回房,远远的树下忽走出来一人,缓缓向他门口走来。
朦胧的夜色中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她的身形,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迟副尉。”走至近前,宁葭开口道。
“你来了。”迟凛道。
“我们进屋说吧。”宁葭道。
迟凛便打开房门,将宁葭让进屋内。
“坐吧。”迟凛道。
宁葭也不落座,回身掩上了门。
迟凛只觉她今日有些奇怪。
平日里见了自己,她从不多言一句,从不多看自己一眼。
今日却突然来到自己房间,又是这样的神色、举动,不免奇道:“怎么了?”
宁葭的手仍握着门栓,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轻声道:“迟副尉,这里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
“此话何意?”迟凛道。
“此间之事自有陶将军主持,又有各位将士扶助,迟副尉当时是一片热心,出手相助,如今形式已平稳,你大可不必继续留在这里了。”宁葭道。
“你、不愿见我吗?”迟凛道。
“这与我愿不愿见迟副尉没有关系。”宁葭道。
“那我为何要走?”迟凛道。
宁葭忽然转身直望着他道:“这些事根本与你无关,你何必把自己卷进来?”
“你是在担心我吗?”迟凛微笑道,向宁葭走了过来。
“全义军中人才济济,不差你一个。”宁葭道,“况且你的剑法也不怎么样,想要借此封侯、富贵,根本就是妄想!”宁葭又道。
“迟凛并不想封侯、亦不望富贵,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迟凛道,已走至宁葭近前,伸出手来去握住了她的手。
宁葭没有抽离自己的手,只将眼望着他。
迟凛心中一喜,轻声唤道:“宁葭……”
话音方落,脸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
“宁葭!你这是?”迟凛疑惑地道。
“你不要借着这样的由头行轻薄之事,我早就说过,我是小棠,不是你口中的宁葭!”宁葭瞪着一双眼怒色道。
“你还是不肯认我吗?”迟凛苦笑道,“究竟为什么不能认我?这里并没有别人。”
“我说过了,我不是!”宁葭直望着他,一字一字地咬道。
迟凛亦直望着她缓缓道:“你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姓迟?”
这一句问就如一拳重击,正中宁葭胸口,她顿了半晌方道:“姓氏怎么可能自己决定呢?你真是可笑。”
顿了一回又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一点微末的修为就能如何了得。朝廷有镇军大将军乔凌宇,还有辅国大将军幽绝,听说皇上也修为也远胜常人,他们无论哪一个都能轻易地让你丢了性命。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迟凛道。
“孔先生、青云村、全义寨他们都对我有恩有义,我怎么能置他们于不顾?”宁葭道,“可是你不一样,你跟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瓜葛,你随时可以走。”
迟凛道:“既然你都不走,那我更不需要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你真是、口无遮拦!”
宁葭面上烫出,摇摇头转身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又顿住脚步,背对着迟凛道,“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