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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命鬼王在外惊讶地望着宁葭,火光中隐隐透出一个墨色印记来。
灼热的业火如炙烤一般,倏忽即至。
这业火如何挡得住?岂不是两个人都要葬身于此?
迟凛心中急痛,连忙扑向宁葭,将她压在身下。
忽自地面长出无数藤蔓,将两人密密包裹起来,在两人头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穹顶。
业火灼烧藤蔓的“滋滋”声不绝于耳,密密的青烟熏得两人睁不开眼,直流眼泪。
“宁葭,快,阴阳符!”迟凛一边咳一边道。
宁葭还被他压在身下,胸前紧贴地面,无法取阴阳符。
迟凛连忙撑起身来,宁葭这才够出怀中黄符,对着它吹气三次,两人身下显出数道黄光,
二人忽觉身下一空,猛地向下坠落。
浓烟似已消失,但两人仍是满眼泪水,睁不开眼来,
只觉白光刺眼,眼帘外皆是一片殷红似的。
“可恶!”主命鬼王站在黄门边上,望着万丈悬空,恨声道,“只要你封念咒在身,总有一天让你尝尝我业火的滋味!”
宁葭与迟凛还在空中急速下坠,忽觉一个暖暖的身子接住了两人下坠之势。
用手摸了摸,光滑柔软,耳旁传来一声清啼。
“是金凤。”宁葭心中喜道。
稍待一会儿,宁葭勉强睁开眼来,只见湛蓝的天壁上几片流云。
迟凛亦睁开眼来,先坐好了身子,伸手将宁葭拉起。
再看脚下,青山连绵,翠木深深。
“是人间……”宁葭道,“我们回来了。”
侧头望着迟凛,不觉泪水又滚落下来。
迟凛亦望着她,忽将她紧紧抱住:“刚才多危险,你知道吗?那业火如此凶猛,你怎么能挡得住,怎么这么乱来!”
“对不起,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宁葭道。
迟凛忙又放开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腹部伤口还在不断流着血。
迟凛不觉心中疼痛。
“只是看起来好像有点严重,其实不要紧的。”
宁葭安慰他。
迟凛忙取出伤药来:“这是从前带在身上的药,最是有效。”
给宁葭伤口洒上药粉,又撕下自己的衣襟替她扎好。
处理停当,忽扶住宁葭双肩,道:“虽然说这话不吉利,但是,你一定要听。”
“什么?”宁葭道。
“以后无论遇到何种险境,你再不可像今日这般只顾着我,一定要先保全你自己!”迟凛道。
“然后不管你的死活吗?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宁葭道。
“我只要你安然无恙,若因为我你有何差错,我绝不能原谅自己。”迟凛道。
宁葭望着他,一时并未回言。
稍时拉住迟凛一手,泪然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一样……”
迟凛还待再说些什么,此时却知自己无须再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叹得一声,将宁葭揽在怀中。
稍时放开宁葭,道:“先看看我们在何处,如何去得青罗峰。”
“嗯。”宁葭道。
两人极目张望,但见山川相似,天空草木并无指引,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宁葭想了想,试着问道:“金凤,你知道青罗峰在哪儿吗?”
金凤在云中点了点头,清脆地回了一声。
二人心中欣喜,道:“太好了!”
金凤振动一双翅膀,乘风而行,直向青罗峰而去。
迟凛与宁葭在金凤背上拥坐一回,忽笑道:“其实,我心里很欢喜。”
“嗯?”宁葭道。
“自从红萝找到你,你在古梧山中前世今生记忆合一,你和她便整日腻在一起,你又为她生死不顾要闯幽冥之境,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心里、好生嫉妒。”迟凛道。
“原来还有这一节?是我顾虑不周了。”宁葭歉然道。
迟凛摇摇头道:“今日你如此为迟凛,我终于放心了。”
“你原本不放心吗?不放心什么?”宁葭奇道。
“从小时侯、到我们都长大,一直都是我想着你、念着你,你时而回应、时而不顾,其实、我心里一直不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托付于我,还是只是因为我一直追寻你,所以你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迟凛道。
宁葭听了,一时不语,望着眼前流云,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稍时开口,轻声道:“其实,从很小的时候,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你特别亲近,每次你要离宫,我心里总是、好不舍得你走……”
说着,望了望迟凛:“是不是好奇怪?”
迟凛摇了摇头,脸含微笑、眼中泛泪,握住宁葭手:“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一样……”
宁葭望着他,一边笑着一边滚落了泪珠:“与你一起,我便好生欢喜,没有你,我便只有伤心。从前父皇将我指婚给别人,又让我去和亲,我只道我再不能见你,一生尽毁,日日哭泣。你记得吗?你还让我跟你一起逃走,离开皇宫,可是我却没有去。”
“是的,我当然记得,我一直林中等你。”迟凛道。
“我要去的,只要能与你一起,我便别无他求。”宁葭道。
“宁葭……”迟凛唤道。
“皇伯父夺了净月城,我孤身逃亡,颠沛流离,但我以为总有一天还能再见到你,我每日里只盼着能知道你的消息。后来,他们告诉我你已经、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绝望、多心灰,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随你一起离开这个人世……”
言至此处,忆起当时情形,宁葭不觉汗颜:“那个时候,我竟然那么胆怯,没能了结自己,我真是太没用了……”
迟凛将她紧紧抱住,哑声道:“宁葭,对不起,我没能及时找到你……”
宁葭擦了擦泪,从他怀中坐起,摇头道:“你终究还是回到我身边了,宁葭何德何能……”
“宁葭……”迟凛握住宁葭手,轻声唤道。
宁葭亦握住他手,直望着他,道:“我心中早已许你相依相伴,只是从前的我太过软弱,没能好好回应你,让你难过,让你不放心……”
迟凛眼含热泪,笑着摇摇头。
想起方才惊险,宁葭尚心有余悸:“方才那业火如此凶险,我还以为……”
言至此处,泪珠涟涟,一边又欢喜笑道:“还好你没事。”
迟凛道:“今日我终于知道你真正的心意,迟凛死而无憾。”
宁葭摇头道:“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要你一直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迟凛揽过她,柔声道:“我们一起,活很久很久。”
青罗峰中众妖族已纷纷逃离。
清苏紫渊已经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榆儿忙走到清漪身后,双手抵住清漪后背,驱动自身妖力相助她维持清苏紫渊阵。
“相公、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吗?”蘅芜双手紧紧地抓住栗原胳膊道。
“你也去帮清漪。”栗原道,拂开了她的手,驱起法力,相助柳默。
蘅芜亦忙走至榆儿身后,以自身法力相助。
但他们这一点修行,在越来越汹涌的朱厌之威的冲击下,显得似乎并无甚效用。
清苏紫渊绽开了一丝裂痕。
柳默与清漪拼尽所有法力,勉强维持着。
忽觉朱厌之力骤然退去,一只鱼形巨兽扑打着一双肉翅、喷出一道水墙,红光退去。
“桀风!”清漪叫道。
清苏紫渊相隔,桀风并听不见她的声音。
朱厌的墨赤红光再次卷来,将水魁的水墙冲成了一场倾盆之雨。
桀风身在半空、推出一个金黄的浑月,硬生生接了朱厌这一击。
红光消退,柳默、清漪将清苏紫渊让出一道,桀风跃至清漪身旁:“快走!”
“其他人怎么样了?”柳默道。
“都走光了。”桀风道。
“朱厌之力非比寻常,我们今日,怕是走不了了……”清漪道。
“上次在阴狱煞的事,还记得吗?”桀风道。
柳默、清漪点了点头,不解地道:“那次只是一次巧合罢了。”
“我已仔细琢磨过当日情形并无相境的结界,今日正好一试。”桀风道。
“你有把握吗?”清漪道。
“没有。”桀风道。
众人闻言,刚刚泛起的一点希望一瞬间又被浇灭了。
桀风向清漪道:“但是,我绝不会让你死!”
瀚重已口喷蓝光,柳默、清漪拼力催动清苏紫渊阵。
光芒消失之后,众人再看时,不见朱厌,只见一片茫茫深林。
蘅芜颤声道:“我们、逃出来了?”
“应该是。”栗原道。
“你没事吧?”清漪忙向桀风道。
“无碍。”桀风道,“他们怎么样?”
榆儿惨色道:“桫椤爷爷和沉妍已经……”
桀风望向躺在柳默膝上的桫椤爷爷,半晌未曾言语。
清漪忙取出万花养神丹与雪爷爷、小弥喂下。
小弥忽然挣扎说道:“清漪姐姐,绛石苏的花株还、还在青罗峰呢!”
“糟了!”栗原大惊道,“快回去!”
“花株在我这里。”清漪接道。
“还好……”蘅芜舒了一口气道。
“可是红萝她……”
清漪自袖中取出曼珠沙华花株,已是根须尽断、茎萎花枯……
桀风见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朱厌倒像是专奔了她来似的,我们赶到时,竟已变成了这样,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清漪道。
“启州出什么事了?”桀风皱眉道。
清漪道:“我们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子卿望着树倾草乱的一片空地道,“竟然让他们给逃了!”
宁葭与迟凛乘了金凤,终于来至青罗峰,在上便望见了一片翠绿中掩映着的两间小木屋。
“应该是这里,先去问问清漪姑娘他们,花株是否在青罗峰。”宁葭道。
金凤便朝小木屋所在高崖飞去。
子卿自树下立起,掸了掸长衫,道:“果然来了。”
朱厌望着金凤飞过二人头顶,迈步向前走去。
宁葭与迟凛跃下金凤,唤得几声,却无一人应答。
“难道他们不在?”迟凛道。
“到附近找找看吧。”宁葭道。
两人转过山崖,下得崖来,正迎面撞上两人。
其中一个白须红面,猿兽之身,完全不能称之为人。
两人不由得惊道:“朱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