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证据?父王只对你信任无比,除了你,天下还有谁能给父王下毒?”
应峱冷笑几声,随后抛出技造法器“镜花水月,这显然是从上界花费大价钱购入的上乘技造法器,其映照而出的实景幻术,竟然庞大夸张到了整个弥迦城都能抬头见到的程度。
实景幻术中,清晰可见服侍国主的宦官、侍女出来指证,应疠与国主单独相处了一刻钟,应疠回去没多久,国主就中毒发作了。
“王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不仁不义,忤逆不孝,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打算悖逆不轨?”
应峱挥袖大喝,声震四野。
这位二王子殿下一向不显山水,此刻的灵压波动,竟然接近玄关境的巅峰。
实际上,应氏王族一家的天赋都相当之好,应疠的记忆之中,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没怎么耗费时间修炼,就稳妥地修炼到了玄关境。而国主应傉年轻之时,更有化气境修为,后面贪图享乐数十年,修为大损,这才只剩玄关境的修为。
“应峱,这种人证毫无根据,岂能拿来作为证据?”
应疠缓缓摇头。
“王兄,毋庸狡辩,我再问你一句,是否束手就擒?若是不愿,别怪我不讲手足之情了。”
应峱懒得再和应疠争论,于他而言,大局已定,与其让国庭就此破灭,王族被屠戮干净,还不如与叛逆的部族合谋,总有机会卷土重来。
“哎。”
应疠感慨系之:“既然如此,王弟,你说我毒害了父王,不如就让父王来评评理如何?”
什么?
这话让应峱面露不解:“你在胡说什么,父王被下了蛊毒,怎么可能出来——”他猛地止住自己的嘴巴,应傉被下毒一事固然传遍黑挲国,可具体到什么毒,可没明说。
但他这份疑惑注定要变成震惊失色。
伴随应疠的这话,一艘小型云桴从远处飞升而来,甲板上伫立一人,体格硕壮,肩宽背厚,一双虎目深深凹陷,甫才到来,就厉喝出声:“逆子,你看看我是谁?”
“父、父王?”
应峱身子一震,浑身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回应:“你、你不是中毒不起了吗?”
“呵呵,逆子,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你投降叛逆,而叛逆买通我身边之人给我下毒,我的好儿子,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应傉冷笑转趋浓重,厉声呵斥:“还不给我滚过来!”
“不可能、你、你不是我父王!你是我王兄找人假扮的!”
应峱慌张不已,东张西望找人,却也想到了借口。
“逆子,你还敢乱说?我不是你父王,我是谁?”
应傉掏出怀里的玉玺,那玉玺以黑莲为独特造型,闪烁着紫红的光彩,是应氏王族数千年来的信物法器,唯有王室血脉才能使用。
当拿出这个信物法器,足以证明这位确实是应傉,而不是某人假扮。
饶是这样,应峱也不敢承认,否则先前的大义名分彻底成了笑话,他猛然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对话下去,喝道:“住嘴,我的父王已被毒害,你这贼子安敢假扮国主?立刻杀了他们!”
应峱左右的兵士与修士却不为所动,他们可不听从他的命令,而很明显,应傉拿出信物法器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也让叛逆的部族长老们产生了顾忌,擒下可以,可不敢当场把国主给毙杀了。
他们以国主昏庸无能起事,可以最后抓住国主,逼迫国主退位,或是悄悄毒害也行,但绝不能公开毙杀,否则容易让上界大国有借口干涉,也让下界其它妖国国庭敌视他们。
只是来不及下达这份擒拿命令了。
“轰隆轰隆……”
破空疾射而至的两道黑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那速行之快,空气如洪流般包裹,仿若天雷炸响,两道黑影周身展现绚丽的光环,洞穿一连串的云障,只在刹那就绕着众多大型云桴环绕了一圈。
等两道黑影速度故意降下来,大型云桴上的修士和兵士们才看清是何物——穿云梭?
更有见识的修士,也惶恐认出了穿云梭的形制——是两艘穿铤浪影云梭!
这是何意?
傻子都明白,龙华山以赤心国名义援助黑挲国国庭的军器,特别是双牙弋舰以及穿铤浪影云梭,全是黑挲国修士无法操控的存在,那上面基本都是龙华山和赤心国国庭的修士,以往只做简单的护送任务,从未在正面战场上出现过。
而此刻肯定算是正面战场,龙华山的穿铤浪影云梭出现在此处是想干什么?
“以我黑挲国国主名义,正式向赤心国提请借兵,以便剿灭叛逆,还我黑挲国朗朗乾坤,国靖平安。”
当应傉声色俱厉,全力出声,以至于殷天动地,整座弥迦城上空都在回荡他的话音,他还拿出了玉玺,朝着抛出去的玉简映照,算是正式递请国书。
对面大型云桴上的修士和兵士一片茫然,也有人联想到方才的两艘穿铤浪影云梭,不禁色变。
一直以来,叛逆的部族们最担心的一件事,从来不是己方是否能战胜国庭大军,他们深知国庭大军腐败无能,且安插了太多的“自己人”,他们想败都难。
且站在国主那边的五大部族,也是双边下注,谁赢他们帮谁,反正更换个国主,他们也是贵族中的贵族。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国主以国庭名义,正式向龙华山陈请借兵,那除非天衍宗也跟着出兵,否则他们断然挡不住龙华山。
可天衍宗会跟着出兵吗?
不可能的,天衍宗只是看重黑挲国的地利,但为了这份地利,不至于亲自出兵。
但好在根据天衍宗的分析判定,认为即便国主正式提请借兵,龙华山也不会出兵,既然双方只是默契地暗中角力,真要出兵那就背离了这份大派默契,比间接提供援助过份太多,为了区区黑挲国,不值得打破这份默契。
除这之外,国主应傉仇视上界大派,接连战败,还是死咬着不提借兵一事,生怕以后沦为龙华山的傀儡,也让叛逆们放心不少。
此时突生变化,应傉不仅正式提请借兵,且龙华山竟然提前派了两艘穿铤浪影云梭前来,岂不是代表着某种含义?
惊疑不定之间,远处的双牙弋舰已然露出一角,更让叛逆部族惊骇的是,那不是一艘双牙弋舰,而是足足四艘,且居于后方高位的弋舰,竟然是五牙弋舰!
双牙弋舰满编五百名修士,五牙弋舰满编两千名修士!
那五牙弋舰以及双牙弋舰全部悬挂赤色与白练色旌旗,代表着赤心国以及龙华山天魁军,不提这些威能强大的弋舰,光是修士数量,就超过了四千名!
这可是上界赤心国国庭和龙华山的修士!
还没交战,叛逆部族们的大型云桴就开始调头了,一刻也没有迟疑,开何等玩笑,他们凑集的云桴只是“民事器用”,哪能和弋舰这种军器相提并论?
稍等这些大型云桴加速逃离,四艘双牙弋舰才有了动作。
双牙弋舰的后甲板某处合板,在精密机关运作下,旋转开合,露出六处深幽不见底的孔洞。
“飕飕……”
每艘弋舰弹出六发流光,蹿升朝天,在脱离弋舰百丈高度后,迅速化作弧线压平方向,急进增速,锐射疾闪远处逃窜的众多大型云桴。
足足二十四支“丙级阴阳交变”,每艘大型云桴都承受了一支闪击,只见得那些大型云桴从尾舱开始猛地爆裂,瞬息贯穿龙骨,直达前舱部位火焰并出,连一息也没在空中坚持住,迅猛散架坠落。
至于云桴上的修士和兵士未必全被炸死,可从高空坠落能活下来的,也是十不存一。
一艘艘大型云桴在爆焰中坠入江河,方才兵临城下带来的压迫感,转瞬便像是幻梦一样被龙华山打破。
呆呆望着远处状况的应傉摇摇欲坠,刚要不支倒下,身体被人扶住,抬头看去,却是自己的大儿子应疠。
“父王,你没事吧?”
应疠关怀地问候,掏出一粒回气丹,试图塞入应傉的嘴里。
谁知应傉一把挡开,紧紧抓住应疠的手腕,喘着气说:“此次借兵,祸害无穷,我黑挲国以后势必沦为龙华山傀儡。疠儿,你既然与龙华山合谋,那是无奈之举,以后定要寻找机会……把龙华山撵走。”
应疠闻言微怔,这位国主居然明白他和龙华山合谋了?转念一想,这位国主可不傻,而是相当狡猾,估计此时已察觉到他中毒之事并不寻常,而能硬撑到现在才答应借兵,本就看出借兵一事贻患无穷矣,不能开这个口子。
应傉的话勉强说完,已然身体不支,彻底瘫软倒下。
蛊毒与丹毒被誉为最难解的毒药,就在于蛊毒千千万万,每次培育而出的蛊毒都不一样,唯有下毒的蛊师才有“原蛊”可解。
即使以龙华山之能,短时间内也无法化解应傉的蛊毒,只能以秘药让他强撑起来,应付如今的危急局面。
可这种强撑不能持久,精神稍有松懈,应傉顿时蛊毒发作,浑身疼痛无力,只得骨软筋酥被应疠扶住。
而扶住逐渐神志不清的应傉,应疠抬头目视远处,知晓国庭被保下来了。
第一阶段,龙华山是口头支持黑挲国,并以正常的价格售卖军器给黑挲国。
第二阶段,龙华山下场,大量的军援以白送的方式交给黑挲国国庭,且派出部分修士充当旁辅,但并没借口直接参战。
第三阶段,龙华山以赤心国名义答应国主借兵,亲自参战。
接下来,就看天衍宗是否跟着下注了。
但估计天衍宗不敢轻易跟注。
首先叛逆就是叛逆,没有取得“常执集议”认同,那么就不合法理,任何国度都没可能给叛逆借兵。
其次,天衍宗以昌水国名义,深陷盱夐国的战争泥沼之中,还亲自参与了数个国度之间的争斗,再让天衍宗投入大量军力到黑挲国,这简直是疯了。
最后,倘若天衍宗昏了头也跟着借兵,必然和龙华山正式交战,那还怎么完成三国关于“太素神兵”的约定?
因此,应疠笃定天衍宗不会跟注,而是会选择退出,或者继续以天眼司在黑挲国埋钉子的方式恶心龙华山,反正天衍宗特别喜欢以这种小成本埋钉子的做事方法。
应疠扶着应傉返回王宫,把应傉亲自放到病榻上,让两名来自龙华山的修士照看——除了龙华山和赤心国的修士,黑挲国的人目前一概不能信。
等他走出侧殿,两道身影缓慢从隐没中露出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