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琮紧紧抿着嘴唇,只觉心中乱如麻绳,她也明白城卫军和王宫的亲卫军都不可靠,两者皆被几大部族渗透成了筛子,国主在时,两者还能听从王命,国主不在,两者根本就不会把大王子殿下放在眼里,哪儿会老实听命行事。
正如这名队执所言,此刻还是尽快返回王宫,带着殿下一起逃离……
“蒙琮。”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蒙琮的思索,她听到这熟悉的声线,猛地一回头,便见到周遭的御卫队兵士恭敬地低下头,应疠迎面走上楼阁。
与此时外界杂沓失序的混乱相比,应疠气度温润而泽,平易煦煦到了让人侧目的程度,仿若是两个强烈的阴阳对立面,又像是即将脱弦射出的弓箭,却被温柔地抚平下来。这与他名字中的“疠”,完全不符。
“殿下,您怎么、怎么来这里了?”
蒙琮却慌了:“国主那边——”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父王。”
应疠仍旧穿着那身雪白的大氅,慢步走来,那高硕的体格和他与生俱来的雅气,形成了一种让人平静的气度,他眼神示意蒙琮不必焦急。
蒙琮下定了决心:“殿下,我们还是赶快撤出弥迦城吧,叛逆已尽起全军突袭,前方的国庭大军只怕撑不住太久……”
“来不及了。”明明是如此危急之事,应疠依旧云淡风轻,“最新的情报,十二座国庭兵营全被叛逆的突袭击溃,没挡住哪怕一刻钟。”
“怎、怎么会这样?”
蒙琮听得目瞪口呆,喃语道:“明明我们撑了这么久,叛逆的二号巨子也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刻钟都没能挡住?”
“很简单,这群叛逆一直在暗中积蓄实力,故意与国庭大军有来有回进行误导。其次,他们在等候一个机会,比起国主昏庸无能,致使民不聊生才‘官逼民反’、‘替天行道’,我那个愚蠢的弟弟让他们有了个更好的借口——清君侧!”
应疠平静说道:“看来我这弟弟和天衍宗的人走得很近呀。”
他这话自然不够完全,叛逆根本原因还在顾忌龙华山的势力,毕竟天衍宗给叛逆的承诺不够充足,给与的援助力度也不如龙华山,那么叛逆的部族们当然会有所顾忌。
何况叛逆再怎么义正言辞,依然缺乏法理,实打实属于叛逆,即便杀死了国主,推翻了国庭,也很难在“常执集议”上取得认同。
可有了应峱这面旗,叛逆又成功给国主下了蛊毒,那不合法理的叛逆摇身一变,成了救援国主的救兵,居然握持到了大义名头。
而有了这份大义,他们就不必担心龙华山横加干涉了,没了国主,又把大王子殿下造谣为逆子,龙华山再如何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蒙琮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更加暗恨国主,倘若应傉早早放权给大王子殿下,培养应疠在国庭的威信,即使国主出现意外,区区造谣岂能伤及应疠?
这一切都是应傉的错!
想及此点,蒙琮情不自禁地拉住应疠的袖袍,不安道:“殿下,那我们、那我们怎么办?二王子殿下这么诬陷你,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小脸煞白,仿佛已然看到了未来,这个狠辣的二王子殿下,定然会把自己的哥哥拉出来祭旗,给被毒害的国主“报仇”。
“不必着急——”
应疠的话甚未说完,伫立于旁侧的一名御卫队兵士陡然摘下背后的“天张机弩”,刚要对准应疠扣动机弩的扳机——
“唰!”
兵士脑袋横飞,鲜血对溅楼阁墙面。
陪伴应疠上来的其中一名“十九支”队士,反手把天悬法剑插回背后的剑鞘,似乎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色如常。
直到这时,蒙琮才反应过来,惊恐地望着倒地不起的兵士尸体。
其余御卫队兵士面面相觑,错愕地呆呆站在原地。
“殿下,他、他……”
蒙琮惊恐褪去,怒火上涨:“那些叛逆竟然在御卫队中埋了钉子。”
应疠却没任何的惊讶,黑挲国以国主和十二部族共治天下,国庭大军中掺杂了大量十二部族的“钉子”,大军的中高层全是十二部族的人。
眼看国庭即将败亡,国主生死不知,本来站在国主这边的五个部族也开始摇摇欲动,估计早就和叛逆的七大部族联系上了。
因此无论是城卫军、亲卫军,还是才到他手上没多久的御卫队,都不可信。
他必须借用龙华山的势力来破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时,应疠耳廊内的“蕞尔谛听”微微响动,他拍了拍蒙琮的肩膀:“走吧,叛逆的大军已经到了。”
弥迦城之外的上空,多达二十艘大型云桴悬浮御空,这些云桴虽然不是军用的弋舰,可用来搭乘大量的兵力已然足够,甲板上站满了兵士与修士,对着弥迦城蠢蠢欲动。
当应疠与“十九支”的几名别军修士驾驭法剑升空,一眼扫去,估摸叛逆至少派遣了七千多兵士,一千五百多名修士。
那些兵士虽然还没跨入开合境门槛,可依然走上了炼形之路,虐杀镇压凡人易如反掌。
而此时弥迦城内城卫军、亲卫军都不可信,他也没威望让城内的五大部族对他鼎力支持,可以说,明眼人也能看出,国庭大势已去!
最前方的一艘大型云桴上,甲板上兵士分开,留出一条空隙,从中走出一人,那人与应疠长相相似,同样俊美不凡,只是脸色阴沉,与应疠温和的面庞对比明显,正是应疠的弟弟,二王子殿下应峱。
“王兄,你居然还有胆量独自出来?”
应峱的声音都闷沉沉的,眼中除了意外,还闪过一丝不忍,可旋即被强制压下:“既然你站出来了,那就束手就擒吧,你毒害父王,倒反天罡,天理不容,我顺应孝道,率领七大部族共同讨之。你若识相,还可留你一命,待父王病情好转以后,再对你审处。”
“你说我毒害父王?有何证据?”
面对叛逆这么多大军,应疠依然慢声细语,声线风恬浪静,就这份镇定的功夫,便让应峱神色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