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本能

并非威胁或者死亡，而是一种单纯的存在感，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此时此刻，冯雪确实想到了那头牡鹿。

“是幻兽！”

苏夜璃小声的在冯雪耳畔说道，同时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示意冯雪注意脚下。

幻兽，哪怕冯雪没在九乡往事里看到过诸如“城里组织了狩猎队去捕捉幻兽”之类的描述，光看名字，也大致能想出这是个什么玩意，更别说他还亲身体验过当熊孩子的感觉。

展开正常版的天子望气术（不含声音），冯雪的脸色骤然一变，一瞬间，真的就是一瞬间，就在他的感知蔓延的那个刹那，那种生命层次上的压迫感便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如果要将他感觉到的东西具现化，那便是正有一片几乎将半边天空点燃的山火。

虽然这种气势远比不上【冯雪与幻梦孤旅】中遇到过的牡鹿、“大”姐姐，甚至比不上他当熊孩子时刚被熊妈丢出来时的强度，但现在的他，也不是肉鸽里那个所想即所得的强者。

“【青云粗口】，怎么朝着这边来了？！”就在冯雪紧急掐断天子望气的感知时，苏夜璃忽然发出一声怒骂，紧接着，他便感到手上忽然一紧，整個人就如风筝一样，被苏夜璃拖拽着狂奔起来。

“拼接！”

一片片兼具机械与生物质感的甲片凭空出现，以极富机械美感的方式套在了冯雪的身上。

伴随着拼接带来的加成，冯雪终于能够摆脱风筝的状态，双脚着地的与苏夜璃一起狂奔。

“不行，越来越近了！”感受着身后那气势越发的靠近，冯雪已经开始调动回旋力量，虽然胜利龙拳或者骑兵回旋肯定是打不出来，但拼一把应该还是可以的。

苏夜璃皱起眉头，当即站定脚步，似乎也打算拼命一搏，也就是两人摆开架势的同时，震耳欲聋，仿若雷霆滚动一般的声响自林中传出，巨树猛烈摇晃、树叶、枝条的摩擦、碰撞声此起彼伏，原本被树冠遮挡的只剩下光斑的阳光在那剧烈的起伏中，伴随着远方极速冲来的巨兽脚下，铺就出一条光之回廊。

砰！

终于，在距离尚有两三百米的时候，那巨兽的模样终于暴露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头野猪。

肩高超过二十米的超大型野猪！

在那庞大的体型之下，区区几百米的距离，不过刹那便已然越过。

“被猪追了一路，总觉得有点丢人啊！”

冯雪的身上泛起淡淡的光芒，身上的盔甲也转变成了熊耳的样式，苏夜璃闻言，却是没心情调笑，她身后的长发如同嵌了钢丝的反重力披风一般飘起，显然是正在进行战斗准备。

只是，就在冯雪已经准备好来一发熊极天的时候，那野猪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两人一般，从他们的头顶冲了过去。

原本强行撑起的勇气在转瞬间化作了强烈的庆幸，劫后余生的感觉瞬间覆盖了一切。

两人就这么瘫坐在野猪猪蹄踩踏所留下的几个巨坑之间，明明没有任何战斗，但冯雪只觉得有种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的感觉。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冯雪看向了身旁的苏夜璃，此时，他才终于有闲心，观察一下对方的状态。

此时的苏夜璃显然并不轻松，原本像是被铁丝撑起来一样飘在身后的长发此时已经被重力捕获，软哒哒的铺了一地。

似乎是注意到了冯雪的视线，苏夜璃立刻抬起头，伴随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原本因为发足狂奔而沾染在身上的灰尘、草叶一扫而空，耷拉下来的长发也重新飘了起来。

看着那一副“本小姐没有失态”的表情，冯雪心中不由得一阵放松，拼接的强制固定状态解除，本来已经好了九成的身体再次传来阵阵钝痛。

“你没事吧？”注意到冯雪的表情不对，苏夜璃立刻往前挪了两步，一双手上上下下的在冯雪的身上摸索，半晌后，才叹了口气道：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就是过度刺激后引起的不适，不过你的身体强度有点不够啊！之后得好好补补才行！”

听着对方好好地忽然又开始开黄腔，冯雪正要回怼两句，但就在此时，一声难以忽略的，近乎可以用绝望来形容的惨烈嘶鸣骤然炸响。

下意识的寻声望去，但紧接着，两人的意识便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冯雪很难描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就视觉信息而言，便是一根擎天之柱自天穹落下，将那肩高数二十米以上的野猪镇于柱下，随后，便是视觉难以捕捉的“花屏”，待到他的理智重新回归，野猪原本所在的位置，便只剩下一个大坑，仅余下暴露在空气中的断裂树根，证明那里原本还应该有几颗巨树存在……

那并非是花屏，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仅仅是远远地与那眼睛发生了一次对视，不，那甚至不能说是对视，只能说是冯雪远远地看了那眼睛一眼，便仿佛从灵魂层面受到了冲击，那仿佛克苏鲁神话中凡人直视外神一般强烈的意志震荡，让他的大脑下意识的忽略掉了这一瞬间的记忆。

但即便是如此，无比强烈的恐惧感仍旧在冯雪的心头蔓延，而当那眼睛、那眼睛所在的头颅消失在视野之中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并不牢靠，却充满了幸福感的安心与平静。

在那连续两次的大起大落之中，在哪“安全了”的错觉中，冯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生了反应，并不是他变态，而是生物铭刻在dna底层的，在危急时刻想要留下后代的本能在觉醒。

不过冯雪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立刻将之前没怎么用的【理性】投入了几点，伴随着自眉心蔓延开来的清凉舒爽，冯雪的精神状态也渐渐冷静下来，但下一刻，他便已经被掀翻在地。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被那一瞬间的“花屏”所震慑到的，并不只有他一个，而此时，苏夜璃，似乎打算为他，奏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