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央哭得更凶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不停。
江裕惊慌失措起来,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说什么好。
两个人就这样蹲在路边,来往行人的目光里透着惊讶和不解,可两人谁也没在乎。
“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江裕拿了手帕替她擦眼泪,动作小心翼翼。
秦央一顿,别开脸不看他。
他越这样“低声下气”,她越不想轻易原谅他。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气了?
要搁以前,江裕这么好言好语和她讲话,她能激动得跳起来。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秦央脚都麻了,还是不愿理面前的男人。
江裕无奈,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俯身把人抱了起来。
“啊!”秦央一惊,大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可江裕不理她,把人重新抱回酒店,然后在前台开了间房。
酒店大厅人挺多,江裕却没松手,秦央觉得没脸见人了,把脸埋在他胸膛。
嘭嘭嘭。
强有力的心跳声混着独属于他的味道侵入秦央的耳膜、鼻腔,有那么一瞬间,秦央觉得自己穿越了。
眼前的一起太过虚幻,她竟然分不清是真是假。
直到江裕把人放到大床上,他站在床边脱掉西服外套,卷起衬衣袖子,动作优雅而矜贵。
“两天是吗?行,我同意。”他说着,脸上表情算不上难看但绝不是心甘情愿,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
秦央迎头看他,那双眸子澄澈无比,睫毛根因为湿润而黏在一起,脸颊上不施粉黛却透着自然的微红。
江裕这个角度看她,只觉得她像个天使。
全身散发着光芒,耀眼而夺目,却又让他心疼。
喉结滚动,视线硬生生从她漂亮的锁骨上移开,扯了扯领带,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良久他才说道:“我留下来陪你。”
她要两天,好,他给。
但要在他视线范围里。
这是他最后的妥协。
“……”面对他无理取闹的霸道,秦央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没拒绝让江裕心情好了点,重新点了早餐让服务生送来。
看着餐桌上丰富又浪漫的餐点,秦央完全没胃口,江裕倒是吃得挺香。
“怎么不吃?”他记得刚刚楼上的餐点也没怎么动过,她应该还没吃饱。
“我不饿。”
她难得开了口,即使态度不是很好江裕也很开心。
“这个很好吃,你尝尝看。”
他给她切了块蛋糕,米黄色的奶油上面一颗红色的樱桃。
秦央盯着那一小块蛋糕,咽了口口水,可手没有动的欲望,然后下一秒,蛋糕出现在了她唇边。
她受宠若惊的撞进他深情款款的眸子,心倏然乱了。
“啊。”他举着手没有收回的意思。
秦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了嘴,怎么把那块蛋糕吃到了嘴里,更不知道蛋糕是什么味道……
江裕的吃饭姿势是比较优雅的,但饭量也是惊人的大。
在秦央略微惊讶的目光里,他笑着却没解释原因。
其实不是他饭量大,而是他真的太饿了。
从昨天到刚刚,别说吃饭了,他连水都没好好喝一口。
因为担心她。
等江裕终于吃好了早餐,秦央才说自己要上楼去找杜希文。
江裕点点头,拿了外套起身。
秦央错愕的看着他。
江裕笑:“怎么?刚刚我说的话忘记了?”
秦央咬唇,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她以为他说的“陪”并不是“贴身”的陪。
看来,是她理解错了。
当两人出现在杜希文面前时,杜希文看一眼心情似乎不错的江裕和忧心忡忡满脸歉意的秦央,什么都明白了。
他笑起来,似乎并不介意这两天的时间里多一个江裕。
于是,三个人的午餐,三个人的晚餐,到了晚上三个人各自回房,仿佛这就是三个好友结伴的旅行。
午夜十分。
秦央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的一幕幕浮现脑海,杜希文的绅士风度,江裕的寸步不离,还有她自己说不清楚的感觉。
实在睡不着,秦央想起一楼大厅的宣传册。
这家酒店顶楼设了观星台。
于是,她就着夜色来到了酒店顶楼。
柏林的天仿佛比南城的要高,星星也比南城的要亮,此时的顶楼空无一人,到正好多一分宁静。
她走过去,选了一台自己比较熟悉的仪器,算了算时间,微微调整方向,寻找那颗最亮的星星。
秦央虽然不喜欢观星,但江裕喜欢,那些仪器她便专门去学过,所以此时操作起来一点也不手生。
等她调好角度和焦距,凑近镜头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还有十分钟,可以看到金木合月。”
秦央猛地回头,江裕一身咖色大衣逆着月光出现在她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扑过去抱住他。
像以往每一次一样,看到他就兴奋激动,恨不得把人拐到床上去。
但冲动褪去,她终究未动分毫。
她突然发现此次来柏林,自己的心境似乎变了。
少了冲动,少了盲目。
江裕对观星确实足够专业,他知道什么时间点什么角度看什么星星。
所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
但他看到秦央的时候,很意外也很惊喜。
他耐心教她,她就专心听着。
直到星星躲进云里,天际露出鱼肚白。
“困吗?”他偏头看她,享受这一刻无人打扰的宁静。
“不困。”
秦央趴在栏杆上,身上是江裕的外套,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江裕看她一眼,目光投向远方。
“还记得小时候吗?”
他突然想起她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好像也是从那天开始,她才成了他的跟班。
应该是那一晚被吓惨了。
“嗯?”秦央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就是我把你从天台抱去医院的那次。”江裕提醒她,“我不明白,你怎么自己跑去天台了?”
如果他那天没去观星,或许她就得在那里过夜了。
秦央低头,“记不得了。”
江裕没继续追问什么,毕竟那晚她被吓得不轻,只是顿了片刻,他突然问道:“你一直就喜欢观星?还是,因为我才喜欢的?”
“可能都是因为你吧。”这一次,秦央倒是坦白了。
当自己情窦初开喜欢上江裕后,她没少出现在观星台。
可他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可江裕的心还是颤了颤,愧疚的同时也有满足。
曾经最讨厌的,现在竟然成了幸好。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去观星台吗?”
秦央:“……”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江裕摇头,“起初是因为喜欢,但渐渐地,是因为无助,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释放情绪。”
就在他知道一向完美的父亲只不过是人设后,他崩溃了。
除了天台,他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里。
他无助,孤独的时候,是那本遗落在观星台的笔记本拯救了他。
所以他把笔记本的主人当成了信仰,才会看不到一直在他身后默默付出的秦央。
“后来才明白,很多事情,很多人,其实和他展示给人前的,是那么的截然相反,道貌岸然。”
这是江裕第一次有了诉说的欲望。
他愿意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秦央面前,他只希望,在他无助的时候,是她陪在他身边。
而他亦然。
秦央没有想到他会和她说这些,也没有想到一向恩爱的沈阿姨和江董事长竟然……
“我每次压抑的时候,我就会去天台释放情绪。对着天空大喊,对着星星许愿,仿佛只有那么遥远纯粹的星辰才是我的向往……”
秦央有些哑然。
不知说什么合适,最后只有一句“我知道”。
因为那天,她看到他失声痛哭,她想给他安慰给他雨伞,却看到有一个女孩比她早一步站到了他面前。
那个女孩就是汪恬。
后来,秦央在笔记本上写下鼓励他的话,然后把笔记本留在了电梯里,希望他看得到、感受得到,她陪他的心意……
可惜,他似乎没有看到。
而那本她DIY设计的笔记本,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