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虞此时的心情差到了顶点。
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释千却能清晰感觉出来。
时虞一直都对启明有所戒备,体现在会在启明无法覆盖的地方进行核心会议,更别提前两天释千还通过入侵启明毁掉了研究中心内几乎全部和“编号4000”有关的记录。
此时此刻,信息通过独立于启明的另一套信息系统传达给时虞,而在时虞的眼里,她或许恰巧就是晚了最后那一秒。
她会在想什么呢?
——“假如我不和她说那一句话,而是直接伸手抑制住她的能量就好了。”
大概是诸如此类。
但不论时虞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在她的视角内,释千必然是通过“绘制准确轴测图”达成攻击行为的。
“压缩城市”的力量太过强大、对于外人又不存在可控的启动方式,直接展示会给时虞“无法控制”的不安感,进而加强她对她的戒备。因此释千特地花时间绘制了一份研究中心布局图,目的就是让时虞误会她能力的触发方式,给她以可控制的安全感。
就像上次对启明的进攻一样,她演绎出了“注视”这一明显可控的元素,并配合时虞的压制减弱了攻击效率。
她让时虞误以为一切都可以在她的掌控之下。
只不过不巧、不幸运、没来得及,或者说是“编号4000”行为过于肆意妄为、难以精准做出预判罢了。
此时的释千附在她的耳边,语气如恶作剧得逞后愉快的分享,时虞眼珠微动,看到了释千在灯光下显得明亮而雀跃的眼眸。
点灯与边灯落在她黑色的虹膜上,看起来倒像是金色,交织的金、如星闪烁的金。
“……”
长达三秒的对视,时虞不自觉屏住的呼吸放松了下来,她摇摇头,声音也很轻:“没有。”
随后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监视器,嘴唇微动,发出一串气音:“我们出去聊?”
“嗯?没有吗……”释千故作困惑,感觉像是开始怀疑自己的异能力是否放出了一般,但这份困惑在她的面上转瞬即逝,她点点头,“好,去你的房间吧,去看看你今天新写的诗。”
拿着手中的本子,释千进入时虞的房间。
简约到极致的房间,桌面上放着一个平板终端,在离开房间之前,时虞应该正在监控她的行为,而她一反常态的异常行为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得不说,时虞的确很敏锐。
“你刚才说爆炸?”时虞带上了门后询问道,“我看你好像在画画?”
释千打开手中的本子,翻到画着分解轴测图的那一页,递给眼前的时虞:“我在试验我的新能力。我不清楚刚才那声爆炸是我的能力真的起了作用,还是我产生的幻觉。”
时虞接过本子,神色认真地浏览,但最终还是疑惑地摇摇头:“这是……?”
释千靠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可以通过感知探查空间、以自己为起点进行绘制,如果绘制准确的话,就可以在终点引起爆炸。你们之前提到了营养液,我就尝试去探查了药品储藏有关的空间,假设我感知准确的话,那边应该已经发生了爆炸。”
时虞若有所思,释千继续解释:“你上次说让我多发展和战斗有关的人格,但和战斗有关的人格是[三无],这个身份我和研究中心那边交流时透露过,他们必然会重点关注。所以我想先暂且回避,重点发展了名为[狂欢画匠]的人格,它是隐秘的、同时适配性比较高,属于比较全能的人格。”
时虞再次点点头,但她没有选择关注释千所说的人格,而是选择关心释千:“你为什么要想着摧毁营养液储藏室?那可是储存维持你生命的营养液……这很危险,没有营养液,你今后怎么办?”
她扮演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角色,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可言。
如果不是释千曾经读取了释初的记忆,明确知道时虞是研究中心的高层,恐怕她也会在多次相处过后,对时虞的真实立场进行一次判断。
“所以接下来轮到你们找漏洞了。”释千直直看着时虞,“营养液一周一次运输,这已经形成了稳定的体系,在这种条件下,你们根本没办法找到下手的机会吧?可营养液的问题不解决,我永远也无法离开研究中心。”
时虞没有说话。
“时虞,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Herx她们拉着我一起,仅仅只是想利用我而已,我不可能只是听她们说能够为我解决营养液的问题、就没脑子地相信她们,我要主动逼她们做出利我的行为。”释千声音很轻,语气却异常笃定。
“你这是在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时虞的语气不甚认可。
释千微微摇头:“我倒也不至于为了她们赌上自己的性命。与其说是相信她们,不如说是相信研究中心。”
“研究中心那群人有什么值得信任的。”时虞说。
“我相信他们绝对、绝对不会让我死。”释千平静说,“第一,我认为营养液自带的毒素绝不会致死,起码不会在短期内致死;第一,营养液缺失导致我身体出现问题,他们绝对比我还要着急。”
她弯着眼笑:“毕竟,我可是他们的唯一。”
时虞低下头轻笑几声,虽然这份笑却有些意味不明,但也打破了她周身素来凝滞冰冷的氛围。
最终,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假如真的做到了炸毁营养液储存室,那么研究中心那边就会阵脚大乱,原有稳定的秩序循环被打乱,这就方便Herx那边劫掠营养液,作为邀请你入局的礼物。”
释千微一颔首:“我相信她们是真想离开这里,但她们对兰池是随时可抛弃的利用态度,那么我这个连自由行动都受控的人,又怎么会听信她们口头的承诺?”
时虞站在她面前,比靠在桌子上的她略高一些,垂着眼平静地看着她:“那你信任我吗?”
释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偏着头和时虞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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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虞微微扬眉:“不足够?”
“我没有道理随便信任你,信任这个词很宝贵的,需要把没有任何防护的后背面向一个携带武器的人。”释千说道,“信任一个人背后的真正含义是交付生命。”
时虞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释千的回答让她有些感兴趣。
“确实。”她看着她说,“我确实还不值得你信任。”
“但你曾经救过我一命。”释千轻声说,“所以,假如你要害我的话,就算你把当初那条命拿回去了而已。从这个层面上来讲,算不算一种交付生命?”
灯光自时虞背后投射而来,时虞背光、虹膜显得黑如曜石,而释千的眼睛却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晶亮。
双方都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一直保持着对视。
在时间如皮筋不断被拉长的寂静中,时虞没有说任何话。
似乎过了十秒、也可能是一十秒,或者仅仅只三四秒,时虞先行错开了目光。
“你要这么说的话……”她收敛了全部笑容,又恢复到之前的疏离,不过声音倒是温和的,“算吧。”
“其实也不用担心。”释千再次透露讯息,“我已经买通了一个研究员,我上次侵入启明时看了一眼,他从储藏室内至少偷出了两瓶A液,两瓶B液。就算营养液缺失真的会致死,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不论如何,毒素发作应该都不轻松。”时虞说,“更何况这是他们精心研制而成,你这样做还是太冒险了。”
“不冒险。”释千否认。
“控制的要义要么是昏睡、要么是痛苦。”她接连竖起两根手指,“如果是昏睡的话,对我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影响。但如果我很痛苦的话……”
释千顿了顿,蓦地倾身向前,再次与时虞对视,笑盈盈地说:“那就拜托你再救救我啦。”
时虞微愣,紧接着又一次错开了目光。
“开玩笑的。”释千直起身,补充说,“我可以躲在游戏里,不论是昏睡还是痛苦,都与我无关。所以我认为,炸掉营养液储存室,对我们来说有很大好处,如果真的成功了,完全是值得开心的事。”
她眼眸弯弯:“不用担心我,时虞。”
“……”
时虞神色宁静,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点点头:“好。我晚些和她们商议下。”
……
和时虞交流大概用了十来分钟,在后期,时虞将询问重点放在了[狂欢画匠]上,释千也顺势引出了“扶筠”,承认自己用扶筠的身份杀了兰池、引发兰池和[狂欢画匠]相关的能力觉醒后,明确告知时虞“我是他幻觉与现实的锚点”,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做到控制兰池。
秘密的共享总会使人亲近。
但释千更为好奇的是——时虞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有什么救人情节吧?
因为“好感度”又涨了。
一共涨了两次,一次是在她说
()“交付生命”的时候,而另一次是在“救救我”的时候,两次加起来15点,总计已经达到了60分的及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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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千不禁摇摇头。
她合上了手中的平板放在一旁,躺在床上闭上了眼:“我要休息一会,启明,半小时后叫醒我。”
启明如常应答,释千的意识开始分裂、抽离,最后落在了Anti-的身上。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那无尽深渊的镜面之上,周围的一切和游戏里的[直坠深渊]没什么不同。……但如果要来“找不同”的话,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比如,在她大约五米开外的地方,正平平地躺着一具“尸体”。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具真正的尸体,只是看起来像尸体而已:他裸/露出的肌肤是病态的苍白,身形瘦弱好在并不羸弱,仰面朝天、四肢并拢且放松,姿态有一种刚从棺材里端出来的平和气质。
但他睁着的眼睛证明他还活着,只是那眼睛黑得有些瘆人,在偏长头发的笼罩下,直勾勾盯着上空,一眨不眨、也毫无焦距。
而在他的旁边正盘腿坐着一个少女,她的头发长度堪堪到肩,但层次却异常混乱、像是自己拿剪刀乱剪而成,包括刘海在内,长一缕短一缕的。
她垂着头,释千看不清她具体的相貌,而她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像是一朵白山茶花,但却被或撕或剪,显得有些破烂,又呈现出另一种独特的剪裁质感。
她的语速飞快。
“……我想到了,想到了,黎曼函数的零点和量子计算的QECC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就像随机矩阵混沌动力学具有相似性,而范畴论的抽象结构足以和分形几何的无限迭代特征相结合也是一种全新的切入角度……”
一连串的话从她口中飞出来,然后她伸手从裙中摸出了一把剪刀,高高扬起,瞄准那平躺之人的心脏:“死人,你有在听吗?你真的死了吗?嗯,对的,所以这件事也是具有随机性的,就像粒子在概率海洋中,相对存在而不确定。它应该就像拓扑学,你可以拉伸下它吗?所以改变它的形态可以让概率……”
她说着,手中的剪刀就要落下。
那具尸体微微张着嘴,微弱的气息从其中吐出,随后似乎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他猛地一翻身滚了一圈,由躺改为趴,在剪刀和地面发出刺耳摩擦声,而他却趴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听不懂,别问我,下一个。”他面朝地板闷声说。
那少女并没有做出下一击,而是直接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往起来提,然后躬身去找他的眼睛:“不,你听懂了。你刚才死过一次了,你知道的,死亡和空间形态的变化是一致的,就像质数从数论中消失,存在……”
她的动作不带有任何羞辱或凌虐的意味,释千也因此看到了她的眼睛。
执着的、明亮的,天真的、清醒的。
被称为死人的男人闭起眼,轻轻叹了口气,但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平静得像是被揪住的头发不是自己的似的。随后他睁开了眼,又张开嘴似乎是准备说什么。
但他的目光和支着头观察探究的释千对上了。
他先是毫无反应地移开,仿佛在这里看到释千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但紧接着他又把视线迅速移了回去。
眯眼观察、眨眼确认。
“嗯?”他发出了这一个音调,困惑、不解。
释千也偏头:“嗯?”
面对此情此景,该困惑不解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在那纯白少女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在乎别人想什么做什么的叙述声音中,那双平静如死鱼的眼睛骤然睁大,震惊地盯着释千:“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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