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予所说的“这次”和“总算”大概指的是上次在赌场内。
当时的释千并没有久留,了解情况后就离开了,完全没等还在工作状态的宋知予、宋知让二人反应过来。所以宋知予借着这个机会来见她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释千思虑片刻,决定还是一视同仁。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将这两个词理解成为昨天的会面:“既然这么想和我见面,那昨天为什么要把名额让出去呢?”
宋知予并没有找地方坐下,而是站在释千面前,姿态随性但不随意。
她也回以笑容,大抵是出于时间的沉淀,她周身萦绕的感觉更加沉稳而内敛,从气质上来看全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传递来的情绪也十分稳定自持。
她回答说:“谈不上‘让’这个词,而是不愿意当出头鸟,想试试看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看来,不论是极星还是弥斯,都并没有影响你的决策。”
释千示意宋知予可以坐到椅子上。
“你期待、或者说是预计的场景是什么?”她询问,“以及你觉得我的决策是什么?”
宋知予没有客气,顺势坐到平常谈话用的椅子上说:“勉强维系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世界陷入彻底的混乱……诸如此类。”
她停顿两秒,继续说:“至于你的决策,我们并无法精确的猜测出来。所以我才寄希望于极星或者弥斯可以影响你,这样我们就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了。”
“你们无法猜出我在想什么吗?”释千反问,“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很简单吧。”
她将平板放在膝头,神色认真:“我想要和你们建立平等的合作关系,我只是想要一份可控的自由而已。和你们会面,不正是想看看你们这些藏匿于阴影中的‘合作伙伴’到底是些什么人吗?”
宋知予的眼眸微微弯出一个弧度:“你真的觉得你和别人之间会存在‘平等’这个词吗?”
“确实不太平等。”释千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指关节,“毕竟我是由你们制造出来的‘人’而已,在旧时代的某些游戏里,仿生人是否具有人权都是需要反复讨论、颇有争议的事情,他们只是人类好用的工具而已,而当‘仿生人’真正出现在现实中时,伦理问题依旧未曾解决。作为一个没有自由的工具,我对你们充满试探、戒备,甚至存有一定的反抗情绪,也很正常吧?”
“仿生人的问题是人类本位思想诞生的伦理问题。”宋知予说,“但我说的‘平等’,并不是出于人类本位的考量,而是出于‘你’本位的延申思考,但这同样可以用人类本位来解释。”
释千微微侧头。
“在人类本位思考情况下,人类是世界的中心与主宰。他们才有权力去思考去谈论‘平等’、‘尊重’诸如此类的各类问题。但事实上,当人类饲养一只家养宠物时,当他谈到‘我和这只宠物平等’时,谈论的到底是什么?”
宋知予依旧保持着笑容:“而从客观上来看,这种
‘平等’真的是事实吗?这只宠物真的拥有对等的权力吗?它甚至连选择每餐吃什么、什么时候吃的权力都没有。这就是我认为的,人类本位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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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宰才有定义平等的权力,而本位之外的一切事物,只是‘被平等’而已。”宋知予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继续说下去,“当人类不是中心,那么这时候,作为被平等的人类,或许保持无知才是幸福的。”
“哦……”释千拉长声音,语气随意,“你是在担心,‘我’如果真的如你们预料中发展了,人类本位会受到挑衅,你们会失去赋予别人口头平等的权力。我不关心这个,我想说……我其实有明确提示过你们,我想听到什么话题吧?”
“鸡会觉得是自己叫醒了太阳。”宋知予又说,“但我不会这么觉得,你之前说,如果我成为了舟火通明的主人,你就给我一个掌控赌场的机会……”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一枚四面骰落在她的掌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以此为目标。但当时间过去了十年、二十年、数百年,我开始质疑我是否该做这件事了。”
四面骰上没有一点划痕,依旧干净光洁如初。
“就像主人抛出了一个飞盘,小狗开心地去捡了回来,又因此获得了一颗美味的零食,于是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件天大的事,兴奋、满意、摇晃着尾巴开心到无法自拔。
“对主人来说,那仅仅只是抛个飞盘而已。
“但对于小狗来说,就算它意识到了这件事,它的选择也只有两个:去捡飞盘、或者不去。但无论是哪个选择,都是主人本位的思考语境。”
宋知予连续说完一大段话后蓦地失笑。
“释千。”带着笑意,她并没有称呼释千为Anti,而是叫出她为自己起的名字,“你只是在玩我们而已。我们唯一能从你这里得到解脱的方法,就是不再看向你。”
释千不由得轻笑出声。
“所以,我想回答你之前提到的问题。”宋知予轻轻长舒一口气,“你不需要我告诉你什么核心的秘密,你只在意我告诉你的‘秘密’足不足够让你感到有趣。显然,极星和弥斯都没做到这一点,所以你的‘玩法’没做出任何改变。”
将四面骰握在掌心,用力到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继续说:“你真的离不开这里吗?如果你真的想离开这里,那么昨天你和姓应的见面后,你就可以轻轻松松做到这点了。”
释千抬眼,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也并没有遮掩身份的意思:“那你能做到吗?”
宋知予微微一怔。
她哑声,随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我没有更高且能达成的目标了,我很空虚。”
好像是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但随后那只紧握着骰子的手便松开了,骰子的四角在她的掌心留下深刻
()的压痕。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平复,但曾经的疼痛却镶嵌在了记忆中。
“你能给我自由吗?()”?偛?潰?????規????沏??犂??葶?規邖???譛捫b葶????“?虎?靟??????h婐げ??[()]?『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宋知予站起身:“明舟是你的。就像那枚抛出的飞盘,我把它放在了你的面前。”
释千用指节双击屏幕,平板亮起,又轻轻向上一划动,论坛的页面出现在二人面前,由于没有刷新,那条热帖还位于最上方。
“很奇怪,你所说的和你所做的,似乎截然不同?”
“人是单独存在的个体,而我和宋知让是分离的个体。虽然我们完全可以算作是同一个人……”宋知予轻微一顿,“但一半沉沦,一半逃离,——借由我的眼睛去体验自由,借由他的心继续围着你转,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还能这样?
不过想到他们两个人的情绪可以互相倒换,又觉得好像也的确挺合理,只是似乎有些不太“公平”?
“他其实也挺愿意的。”宋知予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就算是独立个体的人,有时候思想也是割裂的,而有时候割裂造成的痛苦是两个选择无法同时被满足。我们现在倒是可以将两种相互排斥的情绪清晰地分开,双方都会为此感到稳定与幸福。”
“我会考虑的。”短暂的静谧过后,释千给出回复。
宋知予似乎隐约松了口气:“好。这里不方便多次见面,我们或许可以在赌场再见。”
“嗯,不过……”释千又点开帖子看了一眼,径直换了话题调侃道,“他愿意什么?剪被网友评价为技术力很低的视频吗?”
宋知予:“……”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保持着稳定情绪的宋知予短暂地回避了目光。她将骰子收回,两三秒后才回答道:“抽空只学了几l天,我会转告他的。”
还真是宋知让自己剪的啊?真是有够闲的。
“倒是不用转告。不过你知道极星为什么忽然要转发这个视频吗?”大概摸清了宋知予的想法后,释千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其实能大概理解一些,但“转发视频”这种小事也的确拿不上台面。
“极星现在只剩下江柳和应观辞。这事绝对是应观辞干的,而江柳没有阻止,我猜……”宋知予思虑片刻,轻声说,“我猜测可能是她觉得应观辞快要死了吧,随便他干点不影响大局的事。”
“嗯?”
应观辞的身体状况看起来的确有些夸张,但有[附骨之花]和陶俑的束缚,反倒死不掉吧。
“在之前,他俩的短期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想要彻底整合12财团,但在整合过后,他们俩才会产生冲突:应观辞想要重整构架,但江柳则是想要拥有完全的权力。”
释千点点头。
在之前,两个人之间是由温可进行平衡的。
“我对江柳的目的性从未产生过质疑,因为她掌握了自己的基因密码,这应该是你当初给她的,而她通过不断优化自己的方式,一直在将自己的一切调整得更倾向于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
宋知予话锋一转:“但应观辞给我的感觉不对。我的能力是感知方向的,在这方面具备一些敏感度,而在和他进行过几l次短暂的接触,我认为支撑他的执念根本不是极星,当然我不否认这是构成他的一部分,但却不是他活到现在的决定性因素。”
她看着她:“虽然不清楚昨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结合残缺的监控和他的反应,我认为他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看起来不像快死的。”释千说。
“是的。我猜他和我拥有同样的困境,即不具备死亡的能力。”宋知予说,“因此他必须做点什么。”
释千若有所思。
“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宋知予略作思考后继续说,“孩子总会在受到来自家长的伤害后,幻想自己如果死掉后家长将会如何痛苦,虽然他们并不会真的去死,但却会通过一些摧毁自己的方式进行幻想中的‘反抗’,而通过这种摧毁式的‘反抗’,获得一些期望中的爱与关注。”
“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在通过摧毁自己,企图获得一些……”
微微一顿,“爱和关注?”
说完后,宋知予笑了声:“不然怎么会在这么巧合的时间发布?——因为他知道你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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