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本能

水声潺潺。

蓦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惊喘。

眼前有阵阵白光闪过。

姬明雪骤然自火热黏腻的梦境中醒来。

“呼……呼……”

璨金瞳仁中溢满晶莹的水光,冷水池畔，姬明雪埋首于自己的臂弯中，迟迟没有抬头。

池水虽冷，姬明雪的身体却依旧灼热,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暧昧的粉红。

直到呼吸渐渐平稳,身体也不再剧烈颤抖,姬明雪才堪堪扬起头来,却很快又羞耻地闭上眼睛,懊恼地拍了下水面。

姬明雪几乎没勇气去回忆梦里都发生了什么。

但即使他不刻意回忆,那些疯狂的画面，炽热的触息依旧如烟花般时时在他脑中炸开。

这让姬明雪前所未有地狼狈和难堪。

姬明雪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没有廉耻心的人！

他也从不知道,原来失去理智的束缚，自己竟还有那样狂野和大胆的一面！

眼前又浮现出某人被他强压在珊瑚床上时,无比诧异的神情，姬明雪一把捂住滚烫的脸颊，整个人都要羞耻得爆炸了。

还有,为什么梦里沈青竹会有两个那什么啊？！

一定是他最近看多了《龙族》设定集的原因！

甄妙误我！

如果将对自身的认知比作一座雄伟的城池,那经过这一场梦境，姬明雪的城池基本已成废墟,被炸得满目疮痍。

在废墟上躺平小半天后，姬明雪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个全新的自己,开始缓慢地“灾后重建”。

姬明雪虽没谈过恋爱，却并非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做这样一个离谱的梦，除发热期信息素的影响外，更多的,恐怕还源自于他对沈青竹过高的好感度。

“鸣凤，帮我查一下刚分化的Omega，在发热期时，都会做些什么样的梦。”

姬明雪现在急需找些同病相怜的案例来证明自己并不是lsp。

这种案例在星网上虽几乎没有，但在姬明雪已注册的“Omega的下午茶”论坛中，却一抓一大把。

刚完成二次分化的Omega们，其实有很多都对自身很好奇。

ta们也从不是星网上大众以为的那样神秘矜持，大多很喜欢在“Omega的下午茶”中聊天。

应姬明雪的要求，鸣凤很快搜索出了许多相关热帖给姬明雪看。

但姬明雪没想到，第一个热帖竟然就与沈青竹有关。

【救命！我昨晚梦到竹总了啊啊啊！竹总真的好温柔好体贴！他竟然还叫我宝宝！！！】

姬明雪：……

姬明雪回忆了一下，发现在自己的梦里，沈青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这么叫过他。

确切地说，好像那人一共也没与他说两句话。

姬明雪胸口忽然就有点不舒服，酸酸涨涨的，

像恰了柠檬。

虽然这标题一看就让人想举报，但姬明雪还是很好奇这贴子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因此还是强忍不适点了进去。

然后，姬明雪就被贴中数万层楼的花式play冲了一脸，以至于，姬明雪都忍不住怀疑，这真是Omega专属论坛吗？

原来Omega也都这么……大胆的吗？

与那些Omega的梦境相比，姬明雪简直觉得自己太矜持太有礼貌了！

这让姬明雪忽然就自信起来。

——和那些Omega的梦相比，他的梦简直小巫见大巫！

由此可见，他并不是lsp。

姬明雪还特意去查了相关论文，以及论坛中年长Omega们的分享手记，清晰地认识到，在信息素分泌旺盛的年纪，会对某位异性产生好感，甚至会做一些春天的梦，都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这些虽然早在一年前他分化成Omega后，就已经系统地学习过，但无论理论知识多丰富，乍一亲身遇到这种事，还是让姬明雪心神不宁。

这才不得不寻求些相似的案例，给自己增添些心理安慰。

再三确定这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后，彻底冷静下来的姬明雪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今后又该怎么做。

他立即联系了伊桑老先生，与这位主治医生长谈许久。

隔离门内，姬明雪：“首先，我得向您坦白一件事。”

隔离门外的伊桑：“您请讲。”

姬明雪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或许您还记得，一个月前，我曾说过，我似乎遇到了一位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Alpha。”

伊桑：“是的，我还记得。”

姬明雪：“那时我曾因他做出许多反常的事，所以我认为，那是信息素和本能在作祟。”

“这让我变得不再像我自己，令我感到不适和恐惧。”

“所以我决定远离他，甚至拒绝接收一切与他有关的消息。”

隔离门外，伊桑睿智的眼中现出一丝了然，摸了摸胡子笑道，“您这次发热期如此沮丧，拒绝见人，恐怕也与此有关？”

虽然伊桑的话中并没有丝毫嘲笑质问的意味，一门之隔的隔离室内，姬明雪却仍羞耻得微微蜷缩起脚趾。

半晌，才轻声说道，“是的。”

他终于坦白了自己的心情，“这一个月中，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伊桑担忧道，“殿下，您应该知道，心情对Omega信息素的影响很大。”

Omega的平均寿命之所以比AB都短，也正是因为许多Omega太过压抑自己的心情，郁郁而终。

这些常识姬明雪自然也清楚。

而且，不得不说，经过这一个月的强行压抑，姬明雪已彻底认清，他根本放不下沈青竹这个人。

但，“伊桑先生，我与他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我对他也并不算了解，只有过几

面之缘。”

“但只是这几面，我却对他产生了如此大的好感，这种源自身体和信息素的近乎本能的吸引，让我感到恐惧。”

听他这么说，伊桑总算知道令姬明雪如此纠结的症结在哪。

他犀利指出，“所以殿下，您真正抗拒的，其实是自己的本能？”

姬明雪低低应了一声。

姬明雪虽只有19岁，这些年却见多了AO之间的悲剧结合。

那些最初因强烈的信息素吸引而结合的AO，大多会以Alpha在外流连花丛，Omega在家默默垂泪收尾。

所以，姬明雪从很小就知道，信息素吸引是最不可靠也最容易消逝的东西，这让他自心底里抗拒。

伊桑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他温和地对姬明雪道，“殿下，您认为，是什么让人类在几千年前，历经千辛万苦，甚至种族灭绝，也依旧坚强地寻找到新家园，重新繁衍出如此庞大的种群？”

姬明雪：“是求生的本能。”

伊桑：“是的。”

“口渴要喝水，天冷要加衣服避免生病，生病时会感到痛苦，这些都源自人类的本能。”

“但这些是坏事吗？”

姬明雪摇头，“不是。”

伊桑是一位慈爱的长者，他温和地说道，“是的，这告诉我们，本能并非都是坏事。”

“在很多时候，本能会比我们的大脑和身体，更先一步感知到我们的需求。”

姬明雪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您是想说，我之所以会那么异常，其实是我的身体在告诉我……我喜欢他？”

伊桑：“即使还不到喜欢的程度，您也一定对ta好感度很高。”

“殿下，除去本能外，人类还有思想和灵魂。”

“您何不问问自己的心，究竟想怎么做呢？”

这答案姬明雪早在两天前看沈青竹vlog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

“我，”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羞耻地闭上眼睛，终于第一次承认，“……很想见他。”

隔离室外，伊桑欣慰地笑了笑，声音越发温和，“是的，您想见ta，这并不是坏事。”

“殿下，我知道您有很多顾虑，比如你们相识的时间过短，对彼此都不够了解，以及您的身份等等。”

“但如果一直裹足不前，情况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能与您有那么高匹配度的人，应该也是位极优秀的Alpha。”

“如果在您逃避自己内心的时候，ta有了其他追求者，或对其他人产生了好感，您是否会感到遗憾和后悔？”

这答案姬明雪也早想清楚了，那破碎的营养剂瓶即是最好的证明。

“谢谢您。”

与伊桑这番长谈后，姬明雪终于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也开始试着接受那份因沈青竹而生的源自本能的吸引。

但如此，却并不是说，姬明雪要立刻

追求甚至与沈青竹在一起。

虽然对沈青竹好感度很高，但姬明雪对沈青竹的了解还是太少。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更了解这个人才行。

毕竟只有真正了解一个人后，才能知道这人与自己是否真的合适。

而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必须多多与他接触才行。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姬明雪能清楚感觉到体内的信息素在欢呼雀跃，萎靡的精神力也渐渐充盈起来，连带着疲惫的身体都恢复了几分活力。

姬明雪：……

所以说，他之前究竟是憋得有多狠，才能让身体只因这一个微小的“去见他”的决定，就生出这样大的变化？

啧。

……

虽然已决定不再躲着沈青竹，甚至要主动与对方多多接触，但姬明雪很清楚，自己之前一个月不与对方联系的做法，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若在晾着人家那么久后，忽然若无其事地出现，恐怕并不妥当。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哄哄人才行。

……

今天是姬明雪停更vlog的第五天。

沈青竹多少有些心神不宁。

若他没记错，姬明雪上次发热期应该三天内就结束了，毕竟那人第四天就在星网上给他当了小老师。

虽说Omega发热期的持续时间未必每次都一样，但直到今天还没对方的消息，沈青竹其实有点担心姬明雪。

虽然担心，但沈青竹一向擅长隐藏情绪，并未让任何人发觉自己的异常。

今天上完实践课时，又有人来找沈青竹告白。

类似的事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好在沈青竹自很早以前就很擅长拒绝人，只礼貌地婉拒了对方。

今天对沈青竹告白的是一位男Beta学长，被沈青竹温和地拒绝后，那学长也不恼，只笑着道，“沈学弟，难怪大家即使被你拒绝，也还是会对你赞不绝口，学弟你实在太礼貌也太温柔啦。”

竟然还会对告白的人道谢，这种Alpha简直闻所未闻！

沈青竹却认真道，“被人喜欢本就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只是我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只能辜负大家的好意。”

那学长顿时“唔”地一声捂住脸颊，虽然他本就是跟风来跟这小学弟告白的，但不得不说，沈青竹真的从颜值到人品都让人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搞得他都要真的心动了啊啊啊！

“那学弟，你的理想型是怎样的呢？”

Beta学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青竹，“你是喜欢Omega，Beta还是Alpha？”

“是喜欢开放式恋爱还是一对一恋爱？”

“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呢？”

沈青竹：……

看得出这学长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沈青竹一时都被对方连珠炮似的问题逗笑了。

脑海中却蓦地闪过一道

模糊的影子。

隐约察觉那影子似有一头雪白的短发，沈青竹微微垂下眼眸，沉默几息后，才也玩笑似的回道，“这是秘密。”

那学长顿时失望地怪叫一声，却又在看到沈青竹身后不远处的某个身影时，蓦地噤声。

“哇，沈学弟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你啦！”

说完，那忽然莫名亢奋的学长猛地对沈青竹挥了挥手，一溜烟跑走了。

沈青竹：……

虽然这学长有点奇怪，但沈青竹多少察觉到，对方似乎是在看到什么后，才突然决定告辞的。

与此同时，某种在他体内沉寂了一个月的熟悉躁动，也正隐隐开始复苏。

心脏蓦地漏了一拍。

沈青竹若有所觉地回过身去，恰好与一双漂亮的璨金眼眸四目相对。

有光刺破阴翳的云层，泼洒万顷金辉。

被那光惹得微微眯起双眼，沈青竹能清楚察觉到，自己正在对那终于出现的人微笑，“好久不见。”

很奇怪地，明明这几天已在星网上反复看过许多遍沈青竹的vlog，也早听过许多次对方的声音，但在真正见到对方那一刻，在清楚看到沈青竹微弯翠眸中温柔的笑意，在听到对方似带着一丝怀念和叹息的问候时，姬明雪还是在那个刹那，怦然心动。

身体激动得简直快要颤抖起来，脑海中也蓦地闪过某个离谱的梦境，现在明明是秋天，姬明雪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最后只能狼狈地移开烧红的眼眶，咽了咽喉咙，微微沙哑地道，“好久不见。”

说完，姬明雪轻轻晃了晃手中巴掌大的礼盒，抿唇道，“……我买了小蛋糕，要一起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