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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资也不是想让祁旗真的去磕头给他求个王妃。
他就是别扭。
甚至林资都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林资选择不深想,偏偏这东西压不住似的,脸色也带出几分。
“心肝儿,咱们不要生闷气好不好?”祁旗哄着林资,“有什么不高兴说出来,老公帮你解决嘛。”
祁旗不说还好,一说林资脸色更微妙。
他要是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就好了。
林资的怏怏不乐持续了好几天。
圣上舟车劳顿昨日才打起精神,吩咐下去,谁获得猎物最多最大,可得圣上金口玉言。
今天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祁旗也是早早就醒了,一大早就拉着林资试簪子,左右都不满意。
林资以为心里这股憋闷很快能过去,然而,“祁旗,为什么外面人的都知道我们闹别扭了。”
这么闲的吗?
非议享云王和他小妾的关系?
“因为他们见不得别人好”,祁旗对着铜镜给林资试最后一根簪子,对称工整,祁旗自我感觉良好地欣赏半天,“我们好好的,根本没有闹别扭。”
林资嘴角下落了瞬,转身抱住祁旗,把脸闷在祁旗腰腹不说话。
祁旗安抚地摸了摸林资头,“宝宝乖。”
祁旗带着林资赴宴,去的时间晚了些。
人差不多来齐了,恭敬地等着圣上裁决。
林资往上首看了眼,圣上寿宴当夜让他认错人的国师也在。
夜晚的烛火总不比白天。
这次没了纱幔的遮挡,林资清晰地看见这位禹朝国师的脸庞。
丰神俊朗,眉目低垂洇着淡悯。
但是不一样,和祁旗完完全全的两张脸。
别说站在一起区别,仅仅是看过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
林资心下古怪,这样的不同,他不会因为烛火幽暗而认错人的。
“怎么了?在看什么”,祁旗偏头询问林资。
林资回神,摇头,“没见过国师,好奇看看。”
祁旗顺着林资的视线看过去,突兀道:“宝贝儿,你那晚认成我的人是不是他啊?”
林资没跟祁旗说过那个人是谁。
而是现在是白天,祁旗可以清楚地看到国师的脸,既然如此,祁旗就不应该和跟他并不相同的脸做出这样的揣测。
林资心脏猛地擂了几下,“你为什么这么说?”
祁旗扭脸一笑,“因为心肝儿看了他很久。”
“宝宝你知不知道”,祁旗凑过去轻点林资的眼睛,“除了我,你不会这么盯着别人看的。”
林资愣了下,下意识反驳,“没有吧。”
他只盯着祁旗看吗?
他怎么不知道?
祁旗亲昵与林资鼻尖相撞,但笑不语。
昨日围猎头筹,出
乎意外,是享云王王妃舒箐图。
“三狼四狐七鹿,野鸡野兔若干”,皇帝称赞道:“不愧是舒家嫡子,君子六艺当真是极为出色。”
舒箐图一身猎装跪拜下方,“臣多谢圣上圣誉,臣愧不敢当。”
“若非太子殿下与箐图兄长未能赶上圣上昨日设彩”,舒箐图谦卑道:“臣恐不能有此侥幸。”
昨天猎场东南角栅栏被毁,太子和柳止戟同行查验,没能赶上皇帝放这个彩头。
皇上哈哈一笑,“今日加上他们,再办一次又如何。”
“箐图不必自谦,在众多臣子中脱颖而出也是优秀”,皇上开怀道:“有什么心愿,朕金口玉言,断然不会违诺。”
舒箐图肩背伏得更低,好像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臣今日所射有一白狼,臣本想进献圣上,博圣上欢心”,舒箐图话音一转,低声自哀,“臣又听闻白狼狼牙送予心上人可得百年好合。”
当今享云王纨绔,舒家嫡子宁死相嫁,满京城谁人不知。
多为笑谈。
如今罕见白狼不进献圣上讨个奖赏,反而去求一个莫须有的真心。
换个角度看来,未免不是情深义重。
可惜了,舒家嫡子痴心一个整日留恋小妾的荒唐王爷,何其悲凄。
如此心意,哪怕是铁石心肠也该撼动了。
舒箐图渲染足了氛围,朝圣上叩拜,“愿圣上恩准臣将这白狼狼牙送予享云王。”
皇帝沉默着。
底下议论纷纷。
先前他们便听说这个享云王和他娇宠的小妾闹了矛盾,也是,有舒家嫡子这颗明珠在前,哪里是出身青楼男妓微末萤火可以相比的。
舒家嫡子才能出众,又对享云王情深不渝,享云王舍弃空有美貌的男妾是迟早的事。
这么一想,对享云王这些日子冷淡男妾也不是不能理解。
“准”,皇上关切开口,一副慈父模样,“朕自然希望子孙和睦,恩爱。”
“老三”,皇上将祁旗叫出来,“你有此王妃是你之悻,万要珍惜。”
祁旗完全是懵的,他给林资剥着瓜子花生,突然被点名了。
“什么东西?!”祁旗站起来连忙拒绝,“别给我,我不要。”
不大不小的啜泣声响起,很快被压下去,像是强撑更惹人怜惜。
舒箐图沙哑着嗓子,委曲求全道:“王爷若是不允,父皇,儿臣不强求。”
舒箐图话音刚落,皇帝便动怒拍案,“混账东西!一点礼数都没有,是朕惩治你禁足惩治得还不够?”
皇上斥道:“滚回你的围帐,没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宴席还没开始,对于祁旗来说已经结束了。
林资自然是跟着祁旗一块离开。
虽然不情不愿。
祁旗走之前还不忘把剥好的瓜子仁和花生豆拢到掌心,跟在林资身边,“宝贝儿,你继续吃呀。”
林资扭头瞪祁旗,“吃个屁!”
祁旗瞧着林资气冲冲的背影,他真觉得老天应该给他来个六月、不九月飘雪。
他招谁惹谁了。
祁旗都快跟不上林资的步子,一路小跑。
祁旗以为林资气得都要不回他的围帐,好在林资没有气到那个程度。
“宝宝,你不能这样对我”,祁旗揪着林资的衣袖,委委屈屈道:“舒箐图就是故意算计我。”
祁旗努力表示自己多无辜多冤枉,可惜没有换回林资一个眼神。
不一会儿皇帝身边大太监入帐。
大太监废话不多说,给祁旗行礼后道:“陛下让王爷今日同太子以及其他皇子一同围猎。”
祁旗满脑门官司,林资没哄好,还来个添乱的。
古代人到底知不知道,吵架不能隔夜。
一天下来他见不到林资,真哄不好林资可怎么办。
“回去告诉父皇”,祁旗对大太监不耐烦摆手,“他这个纨绔儿子不会骑马。”
大太监脸都绿了,他哪里敢这么回话。
祁旗是王爷金尊玉贵,他这个老奴才还想多活几年。
“王爷”,大太监强撑道:“可不要同咱家开如此玩笑,皇子们小时候的御马之术都是陛下亲自教导过的,王爷不愿去也不该找这么敷衍的理由。”
“王爷切莫逗弄老奴了。”
祁旗没逗他,哪个现代人会骑马?
是,有钱人有马场。
他也挺有钱的。
但是他就不爱骑马啊。
“我真的不会骑”,祁旗没心情敷衍他们,“你只管跟父皇说,左不过我再被训诫一顿。”
虱子多了不怕咬,惩治过重还有他妈呢。
祁旗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大太监真不敢,兢兢战战道:“王爷切莫开玩笑了。”
大太监杵在这里不动。
林资在旁边生叠加的闷气。
祁旗一个头两个大。
“你不会骑?”林资幽幽道:“你的王妃会骑,不但会骑还会给你猎白狼送狼牙呢。”
祁旗语塞,“心肝儿,我真的不会。”
他就没驯服过任何一种动物。
尤其是娇气难缠的猫儿,他见了只有他认服的份儿。
祁旗没把林资哄好,林资已经起身径直出去了。
祁旗追了几步,被大太监拦下,“王爷万万不可,陛下旨意,除了围猎您不可外出。”
祁旗只能在围帐门口扯着嗓子喊,“宝贝儿,你去哪儿啊?”
林资轻远的声音传来,“回我的围帐。”
林资也是有单独围帐的,只不过一直住在祁旗这里,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祁旗这才意识到,林资生了很大的气。
林资不认为自己在生气,他生气时手是抖的,怒气冲破大脑。
他现在没有。
他只是心口堵得慌,闷闷的,和上次见过舒箐图一样。
林资自己在围帐待了会儿,仪贵妃身边的良嬷嬷就过来传召林资面见仪贵妃。
林资至今为止还没见过祁旗的母妃,抿抿唇还是跟着去了。
今日陛下嘉奖,仪贵妃并没有出席,但略有耳闻。
“生旗儿的气了?”仪贵妃叫良嬷嬷点上熏香,柔柔地望向坐在下位的林资。
林资干巴巴道:“臣没有。”
仪贵妃轻笑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小孩子脾气。”
“看你跟我拘谨,我也不强留你”,仪贵妃抬手叫来一个宫女,“带他去国师那里吧。”
林资疑惑抬头。
仪贵妃含笑,“他那边有本替我抄写的经文,只差一点点了,你等着他写完拿回来给我,好不好?”
大概是让自己小孩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需要费什么精力,但让他有存在感有价值的支使。
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
林资脸颊微不可察地红了红,“是。”
林资莫名其妙地仪贵妃传来,又莫名其妙被支使走。
林资想着想着,跟在那个宫女身后,已然走了很远了。
“国师不喜嘈杂,离群索居”,宫女道:“因此住在这半山腰上。”
国师呼风唤雨观星弄幻,住在哪里也不足为奇。
林资估算了下路程,抬脚走了几步,发现宫女没有跟上来。
“国师不喜外人打扰,小夫人上山得到国师准允,奴婢只能送小夫人到山脚下了。”
林资迟钝地眨眨眼,“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
宫女没动,“奴婢在这里奉仪贵妃之命等候小夫人。”
林资听完便不再管她,只身前往半山腰。
人累了就没什么心情想七想八,林资在山脚明明看着国师的住所并不远,现在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堪堪走到一半。
林资累到生闷气的心思都没有了,随便找了块石头歇歇脚。
林资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心思都那么难懂。
祁旗很护着他,对他百依百顺。
自己乱发脾气也哄,不高兴还会逗趣。
做坏事都是非不分地帮着。
皇家玉碟进了,侧妃之位近在眼前,王妃之位林资预感祁旗有一天也会给他拿到。
林资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祁旗不喜欢舒箐图他知道,祁旗娶舒箐图的原因他更是清清楚楚。
为了他,都是为了他。
所有的一切祁旗都给了他,林资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憋闷什么。
“小夫人?”清泠泠的男声忽而撞向林资耳尖,惹得林资纤白的后颈猝不及防瑟缩了下。
林资慢慢看过去,一身白色僧袍的长发男子站在不远处,虎口坠着佛檀珠,神情如今早看到那般淡悯。
禹朝的国师是和尚,不过是带发
修行的和尚。
林资密长的乌睫被额头的汗水濡湿,咸湿的汗水刺红眼角,招得那水草般摇曳的睫毛跟着抖了抖。
林资礼貌地朝来人颔首,“国师。”
计阙同样颔首,“小夫人可是来取经文的?随在下来吧。”
林资从石头上起身,朝计阙那里迈过去。
计阙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林资,“小夫人辛苦。”
林资接过来道了声谢。
计阙淡淡掩眸,为林资去前面带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差异,一个人独行和两个人结伴总是不同的。
林资觉得难熬的路程,竟然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眼见着到了终点,林资难掩开心,不由道:“要是我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太远了。”
不单单是远,还有孤单。
这条路上冷清到,林资都甚少听到鸟叫。
“还好”,林资没想到冷冷清清的国师愿意应几句自己无用的废话,计阙打开面前有些破旧的门,侧了侧身,“习惯了,小夫人请进。”
林资不好意思笑笑,他这里叫苦不迭,殊不知国师日日过的这般日子。
有些失言。
林资走进去,屋子不大意外的干净整洁,除却佛像,便是两个蒲团,一张木桌纸笔砚墨。
还有个茶壶茶杯,新到让林资觉得计阙是今天才拿出来的。
计阙给林资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
林资接过喝了个干净,一路走来,他确实渴得不行。
计阙见此又给林资倒了一杯。
这次林资喝了半杯就够了。
计阙摆开桌上的经文,“还剩最后一章,劳烦小夫人多待些时候。”
林资就是过来等计阙抄写完的,闻言没什么异议。
计阙抄写经文的姿态雅致舒展、不疾不徐,甚至比祁旗更有世家公子的气度。
林资看了两眼就收回来了。
林资更确信那晚是自己眼花,祁旗别说是写字,他连字都不认识。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林资等得无聊,越过计阙修竹般挺拔的身姿,去看窗外漫野的景色。
林资莫名想到,禹朝的这位国师大概是喝露饮蜜的,屋子里没有丝毫吃食。
“小夫人”,计阙兀地响起的声音拉回林资的思绪。
林资回神看了过去,“国师?”
计阙放下手中的狼毫,“小夫人不必客气,唤我计阙就行。”
林资不太熟练喊着他的名字,“计阙国师,抄写完了吗?”
计阙道:“还差一点。”
计阙抬起脸,“不知小夫人是否饿了,让小夫人久等,没给小夫人准备吃食。”
林资是饿了,总归不差这一顿,忙道:“不用介怀,我还不……”
计阙已然从胸口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像是包着什么东西。
林资眼皮一跳
。
好像他扭脚那晚祁旗从怀里掏出十几枚边番进贡的浆果。
计阙打开手中不大的方帕,林林总总也是数十个的模样。
颜色比祁旗带给林资的更深些。
“这是蔓越莓果干”,计阙微微笑了下,“不知道小夫人是否尝过,烘干后倒是比原来甜些。”
计阙将手中的蔓越莓果干放到桌子对面的林资面前,示意林资尝尝。
林资讷讷接过,眼皮剧烈跳动几下。
林资捻起一颗放进嘴里,放过蜂蜜的缘故,是比祁旗原模原样给他时更有滋味。
“…挺好吃的。”
计阙不太在意林资有些奇怪的神情,有些了然,“看来小夫人已经在王爷那里吃过了,计阙倒是献丑了。”
林资默不作声,是默认的意思。
“仪贵妃圣眷颇浓,陛下赏赐也就多些,轮到在下便只剩下这一点了。”
相同的都是林资没见过的东西,还能是哪里来的。
林资竟一时没有想到,被计阙解释了番,心脏慢慢落回实处。
其实即便不是皇上赏赐,拿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林资也不必大惊小怪。
林资也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什么。
“计阙国师也深受陛下看重的”,林资紧着客套两句。
计阙轻笑了声,仿佛真的听进去般。
计阙倏地掀起眼皮,幽潭般深邃的眼眸落在林资脸上,目光持久而专注。
林资下意识屏住呼吸,“国师?”
“陛下的确看重在下,在下曾经劝阻陛下不要扶正小夫人”,计阙弯了弯唇,“因此陛下只准备了将小夫人抬为侧妃的旨意。”
回京后,林资就可以收到抬为侧妃的旨意。
祁旗跟他说过,林资知道。
可是,“为什么?”林资不是在问计阙为什么劝阻皇上,他只是想问计阙对他说这些做什么。
他跟计阙并不相识,计阙无论是真的有理有据亦或是打压他,计阙都不必跟他说这些。
计阙没有回答林资的疑问,而是道:“小夫人很想当王妃。”
计阙不是疑问的语气。
林资微微蹙眉,一个小妾想上位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从计阙嘴里说出来,像是很了解他一样。
计阙问:“为什么?”
林资并不想回答计阙。
计阙似乎也没有真想让林资回答的意思,自顾自道:“小夫人若是喜欢鸟雀,想要成为它主人亦或是它的朋友都无可厚非,人总是希望和喜欢的人跟物建立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
“更深的感情需要更近的羁绊”,计阙突兀地抬了抬手,好像真的有惹人喜爱的鸟雀落在他指尖似的。
林资怔怔看着他的指尖,听这位神秘的禹朝国师问,“小夫人喜欢王爷吗?很喜欢吗?”
林资听出他的浅含义。
喜欢到很喜欢,想要做王妃是为了跟祁旗建
立唯一的亲密的排他的关系吗?
林资抿紧唇瓣,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喜欢。”
林资当初和祁旗说勾引太子不全是假的。
其实无非谁。
谁能够给他从花月阁赎身,林资不在乎是谁。
只是祁旗更好骗点,甚至因为他们年少相识,林资接近他更加容易。
林资很年幼的时候就被抄家流放,林资也没什么想要报仇的想法。
朝堂沉浮,一朝升一朝落,最常见不过。
林资只记得母亲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让他好好活下去。
当男妓算不上好。
那就傍个大人物出去。
当小妾似乎也算不上好。
那就往上爬一爬。
林资想让自己过好点,祁旗是他最好用的工具,因为祁旗对他百依百顺。
林资套牢祁旗的脖颈,拽着牵引祁旗的绳索,松弛由他,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林资在祁旗那里得到太多,索求无度,显得祁旗太傻太笨。
莫名地,人对傻子似乎总是有种宽容,或者说于心不忍。
祁旗散尽家产给他赎身。
祁旗日夜不休研制出能够让他进皇家玉碟的钢刀。
祁旗为了给他出气得罪柳家。
……
更有一些小事,玉簪、刨冰、热可可、蔓越莓、玉刀……林资数都数不清。
祁旗为他做得太多,林资生出无法避免的愧疚。
愧疚积压在心底愈演愈烈。
林资讨厌舒箐图吗?他并不讨厌。
可林资对舒箐图那些朝祁旗诉说的情深的话,对舒箐图为祁旗的付出感到很讨厌。
“不喜欢么”,计阙似乎对林资的回答并不意外。
计阙微微凝视着林资,“那小夫人最近对王爷生什么气?”
林资愣了瞬,下意识回答:“我没有生气。”
只是冷脸,爱答不理,林资睫毛颤了下,回想着他最近对祁旗的态度。
他没有生气的话,他为什么要那么对祁旗。
林资抿紧唇瓣,不再说话。
计阙重新拿起狼毫,沾了沾墨,写下最后一个字,吹干交给林资。
计阙的差一点真是差一点。
林资不知道计阙的最后一个字要间隔这么长时间,像是故意的。
不,就是故意的。
林资拿过来,“我要走了。”
“小夫人等等”,计阙起身从木箱拿出一瓶药膏递给林资。
林资不解,“什么意思?”
计阙收回手,“王爷为了哄小夫人,去了围猎。”
林资瞳孔细缩,“他…他说他不会骑马!”
计阙双手合十,“不骑马也可以围猎,只是人跑不过野兽罢了。”
林资心脏剧烈鼓噪起来,冷汗浸透后背。
林资紧紧攥着手里的药膏
,急忙往山下赶去。
他真的不喜欢祁旗。
不喜欢祁旗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付出。
不喜欢祁旗对他一副爱得要死的模样。
不喜欢祁旗对他患得患失。
因为他不喜欢祁旗,所以不喜欢祁旗对不喜欢的自己那么好。
人总是要留给自己什么的。
不能那么傻的。
两个半时辰的路程,林资一个半时辰就赶了回去。
肺部被挤压着,呼着过度循环的热气,喉咙被山上的风冲得干涸刺痛,心脏仿佛随时要撑断肋骨跳出来。
林资很难受,难受得想哭。
他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
祁旗是个纨绔,大字不识,什么射御书数什么君子六艺,通通不知。
祁旗不会骑马就去围猎,他怎么敢的?
还是为了自己,他让祁旗去那么做了吗?
祁旗真讨厌,林资对自己说。
走进祁旗围帐前那一刻,林资都在想,他要狠狠骂祁旗一顿,骂他不自量力骂他自作多情骂他傻。
可是林资看见祁旗躺在床榻上,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眼泪簌地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祁旗失血有点多,唇色发白。
“林资,白狼狼牙是舒箐图瞎编的”,祁旗举起手里的虎牙,露出个笑,“我从老虎嘴里拔出来的,虎牙送给心上人,才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祁旗捧一踩一,“我这个传说才是真的,舒箐图那个纯属杜撰。”
祁旗在等着林资的期间,都给那枚虎牙串了绳,“心肝儿,我给你带上好不好?我们两个生生世世在一起。”
林资走过去,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祁旗给林资戴到脖子上,心疼地擦林资流下的泪,“宝贝儿不哭,咱们两个才是真的,不听那些骗人的鬼话。”
祁旗捧着林资湿乎乎的脸,亲了亲他湿润的眼睫,“宝贝儿,我爱你啊。”
林资努力止住泪意,朝祁旗看去,“祁旗,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啊。”
祁旗装傻,“我头一次听宝贝儿说喜欢我欸。”
林资吸吸鼻子,控诉:“你就是知道。”
他不是讨厌舒箐图也不是讨厌舒箐图爱祁旗。
他是讨厌自己为什么不爱祁旗,全是利用,让这个傻子一丝回报都没有整天围着自己转。
林资不知道自己喜欢祁旗时,就先学会心疼这个傻子。
林资迟钝地反应过来,现在他才知道他这些天在憋闷什么。
他自己喜欢上祁旗,他自己却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祁旗,就不知道如何给祁旗正向反馈。
林资不是气祁旗,而是气自己。
“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也知道我最近在生什么气,可是你不告诉我”,林资眼泪一滴滴砸落。
祁旗知道,被喜欢的人怎么会没感觉。
林资在书房日复一日的陪伴。
林资保存完好的花,林资一直佩戴的玉刀。
林资对太子对舒家对柳家的退让规避。
祁旗怎么会一无所知,那不是对待可利用工具的态度。
林资怕他受到伤害,林资一直都在担心他。
林资对舒箐图的恼火。
祁旗注意到了。
所以祁旗在林资看到舒箐图给他送白狼狼牙转身离开后,祁旗将林资送到仪贵妃那里照看,自己去猎了更贵重的礼物。
他不觉得林资意识不到喜欢他是很重要的事,林资喜欢他就够了。
祁旗不想逼林资太早认清自己,林资什么都没有,林资越晚认识到他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林资太心软太乖,祁旗宁愿他只当林资的工具人,好让林资得到的更多些。
也不想看到林资像现在这样哭得让他心碎,为他难受。
“宝宝”,祁旗掐起林资细白湿润的下颌,认真地望着林资含泪的乌眸,“你不是在生气,你是在吃醋。”
林资濡湿的睫羽坠下一颗珠泪,滚烫地砸在祁旗心口。
“祁旗,你要是再说一遍我爱你的话,这次我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