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文彦没有被砸中脑袋。
他头微微一偏,躲过了玻璃杯的袭击。
“嫂嫂,孕妇最忌情绪波动太大了。”
厉文彦蹲下身子,指节分明的手指在不断地捡起玻璃碎片,动作极为优雅。
可苏蔓却看到了他眼底的疯狂。
“厉闻川在哪?”苏蔓抓起了第二个玻璃杯。
厉文彦的说辞和他给甄月如的是一样的:“我不知道。”
他正要说自己最近都在处理集团事务,根本没有时间对厉闻川做什么时,苏蔓厉声打断了他:“厉文彦,你别在我面前装了,我最后问你一遍,厉闻川现在人在哪儿!”
厉文彦手上的动作一顿,尖锐的玻璃划伤了他的指尖,星星点点的血迹落了一地,艳丽得诡异。
他露出极为受伤的表情:“嫂嫂,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大哥的失踪真的和我没关系呀,我也很担心他呀。”
苏蔓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冷冷道:“老夫人在主厅,你要去见便去见。不想见就赶紧滚!”
厉文彦对她的逐客令视若无睹,反而笑吟吟地递过来一张黑色房卡。
“嫂嫂,如果你实在担心大哥,我这个做弟弟的,当然会帮忙找……”他看向苏蔓宽松大衣底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的疯狂尽显,“只是我总得知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苏蔓心里一沉,随即又露出了冷笑。
看来,对方终于想要跟她谈判了。
有的谈,也总比没有的好。
苏蔓言简意赅道:“厉文彦,你想要什么?”
厉文彦紧紧盯着苏蔓那张漂亮的脸,舌尖掠过干涩的嘴皮:“你。”
“苏蔓,我想要你。”
“……”
砰。
这一次,玻璃杯正中厉文彦的眉心。
剧烈的痛楚终于让他撕破了伪善的面具,露出宛如鬼魅一般贪婪的表情。
“苏蔓,你一个假货,不会真的对厉闻川动了真感情吧?”
他这话意有所指,苏蔓不是听不懂他的意思,他无非是想说,她是假的苏家千金,她与厉闻川所谓的琴瑟和鸣,也不过只是一种假象。
轻轻一揭,里面满是丑陋。
厉文彦捂着脑袋,一步一步向她走近:“苏蔓,如果你和厉闻川两个人假的都能变成真的,那我们自然也可以……”
苏蔓眼神淡漠,冷冷地吐出一句:“你疯了。”
厉文彦的确很疯,但他还没疯到在老夫人家里对苏蔓行什么不轨之事。
在离苏蔓还有半臂距离时,他及时地停下了脚步:“苏蔓,你总会过来求我的。”
说完,他俯下身用指尖点了点苏蔓手中的房卡,笑得又疯又狂。
“所以,你整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睡我?”
苏蔓嗤笑不止,“厉文彦啊厉文彦,你还真是连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啊。还是你就是有这种特殊的癖好,不是家里的嫂嫂你都看不上眼?”
厉文彦眼里闪过一丝冰冷,但很快就如冰块般融化了。
他笑容和煦道:“苏蔓,你和我同样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我们才是绝配!”
你才是老鼠。
苏蔓冷笑:“我们绝配?如果我背叛了厉闻川选择你,到时候厉闻川再重新找一个女人,你是不是又觉得对方和你才是绝配了?”
她继续补刀:“裴婉然可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呢。”
苏蔓以为会看到厉文彦脸上流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一笑,眼里闪过一抹讥讽:“放心,厉闻川不会有机会了。”
不会有机会了……
什么叫不会又机会了?
他难道真的……?
纵使苏蔓之前伪装得再好,这一刻,她也无法再保持冷静。
她冲过去一把揪住厉文彦的衣领,眼尾猩红一片:“你……把厉闻川怎么了?”
厉文彦嘴角上扬,说出的话都自带着愉悦的腔调:“所有人都说他是恶鬼,恶鬼嘛,就该待在恶鬼该去的地方。”
轰的一声,苏蔓脑海里空白一片。
若不是双手抓紧了厉文彦的衣领,她早已倒下。
厉文彦很满意她现在毫无血色的脸,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衣领上掰下来后,哼着歌迈着步子就走了。
临走前,他还特地回过头对苏蔓说了一句:“你要是还想见到他的尸体,记得来求我。”
啪。
极大的关门声,像是厉文彦放肆的嘲讽。
厉文彦一走,苏蔓彻底卸了力,瘫坐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脑海一片空白。
“小姐……”秋霜着急地扶起她,“你没事吧?二少爷刚刚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看着满地的碎玻璃,以及碎玻璃上沾着的斑斑血迹,吓得不知所措。
听到秋霜惊慌的声音,苏蔓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回血。
她不动声色地把那张房卡塞进了口袋,淡淡道:“没什么,是我自己刚刚不小心摔的。”
秋霜疑惑地看着她。
这样的景象,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摔的。
她开口还想再问什么,苏蔓已经站起身,步伐坚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口袋里的房卡被她捏得几乎要变形,苏蔓紧咬着唇,将所有不安和惶恐尽数咽下。
她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厉闻川有可能出事的消息,这说不定只是厉文彦引诱她跨出那条线的诱饵。
她也不相信,厉闻川真就这么轻易死了。
没有找到尸体,他便活着。
苏蔓在心底如此笃信。
夜里,苏蔓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上眼,眼前便是厉闻川被子弹射穿脑袋死不瞑目的画面。
或许是情绪不好,她的下腹部最近总是疼得厉害。
怀孕至今,她都没有去医院检查一回,苏蔓想,再拖下去她怕是要显怀了。
而厉文彦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在逼她尽快作出抉择。
——“苏蔓,你一个假货,不会真的对厉闻川动了真感情吧?”
厉文彦恼人的声音不知不觉又一次钻进了耳朵里。
她对厉闻川动了感情吗?
苏蔓忍不住坐起身,认真地开始剖析起了自己的内心。
……
一刻钟后,她抓起大衣和那张黑色房卡,冲进了漆黑的雪夜里。